第五十六章 不要逼自己
安吉不是不知道,她只能裝不知道。
她必須把自己當(dāng)成瞎子、聾子,收起身上所有的觸感,才能安靜地待在顧北生身邊。這是那次被邁克傷害之后留下的后遺癥,他靠進她時身上散發(fā)的好聞的男子氣息,讓人聽了骨頭發(fā)軟的充滿魅力的低沉嗓音,還有他握著她的溫柔大手,都讓她無比緊張。她只能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這是顧北生,不是那個壞蛋,不是!不是!不是...
安吉問過之前為她治病的醫(yī)生,醫(yī)生告訴她時間是治療一切傷口的良藥,她不必刻意去回避那次傷害事件,坦然面對,甚至可以勇敢與人分享那次的事件,隨著一次次的訴說,別人會分擔(dān)她的痛苦,只到她再說起那件事時,就像在說一個和自己無關(guān)的人。
這種以毒攻毒的治療方式,安吉不能接受,她做不到與人分享,害怕別人知道后看她的異樣眼神,也不能接受任何的同情。為了不去探測別人或善或惡的眼神,她甚至不敢看別人的眼睛,尤其是異性。
回國后,為了讓安吉適應(yīng)國內(nèi)生活,顧北生特意把住處安排在JM市。他的家鄉(xiāng)在DD市,卻在JM市租了一個別墅,以便于讓安吉走在從小走慣了的馬路上,看慣了的街景,吃慣了的小吃,自然的想起過去的記憶。
因為,使館里登記的安吉國內(nèi)地址就在江門。這里有她的童年、少年,有閨蜜死黨,有一切她熟悉的人和事,還有那個她遲遲不敢聯(lián)系的親人----舅舅。
顧北生曾悄悄去過安吉的國內(nèi)家庭地址,在一個有名的大學(xué)內(nèi),那里的音樂系全國聞名,有不少音樂家出自那所學(xué)校。
難怪安吉身上總有一種特別的氣質(zhì)吸引著顧北生,原來那就是詩中描述的“腹有詩書氣自華”的精髓。
只是他一直沒給那個唯一的聯(lián)系人打電話,總覺得那個重要的人應(yīng)該由安吉親自聯(lián)系,讓對方聽到她的聲音后,詢問她的名字,也許這對她是個刺激,能幫助她回憶。
賤賤那個大嘴巴,一回國就忙著散布消息,本來想清靜的顧北生,第二天就接到大學(xué)同學(xué)的聚會邀請,這個在國際音樂界嶄露頭角的“曾經(jīng)睡在上鋪的兄弟”,大家都想再見一見,重溫有趣的大學(xué)時光。
顧北生知道聚會一旦開始,會一個接著一個,都是熟悉的同學(xué)、校友,不好有所選擇的參加。他的行程只延后了一個星期,他把聚會定在這一周的最后一天,第二天要演出的借口可以避免喝得爛醉。
其他的日子,每天陪著安吉在街上逛,去市內(nèi)顯著的建筑物打卡,去吃各種小吃,去科技館、博物館、動物園、藝術(shù)館...凡是顧北生能想到的地方,無論是大人愛去,還是小孩喜歡的,全都去一遍,反正安吉過去是孩子,現(xiàn)在是大人,去了總不會有錯。
大多數(shù)地方,安吉都表現(xiàn)的很淡漠,沒有特別熟悉或喜歡的感覺,唯獨在動物園經(jīng)過一個路邊的攤位時,她忽然說:“買點食物帶上,花生喂猴子,青菜喂小鹿,玉米喂駝鳥?!?p> 話音剛落,擺攤的大爺說:“姑娘小時候沒少來吧,懂行唻,現(xiàn)在又添了不少新品種,不過不讓喂,還是只能喂過去的幾種動物。”說完把每樣食物都拿了二包遞給她。
安吉沒接,像是定格了一般,傻傻的盯著賣東西的大爺,腦子里有個模糊的影子晃來晃去,卻總也固定不下來。
看到她發(fā)愣,顧北生趕緊把東西接到手中。
從動物園出來已經(jīng)五點,顧北生陪著安吉走走停停,最終選到一處網(wǎng)紅餐廳吃晚飯。餐廳里環(huán)境幽暗,隔絕了室外喧鬧的世界,不停變幻的光影時不時的投射在窗戶上,讓這個小小空間充滿了神秘色彩。
服務(wù)員把食物端上來,安吉愣愣地盯著。以前她看到好看又美味的食物,會興奮地拍照發(fā)給賤賤,美其名曰地給他推薦美食,實際包藏禍心地眼饞他,此刻食物放到眼前已經(jīng)有五分鐘了,也不見拿手機。
顧北生嘆了一口氣,夾了一筷子牛肉放到她的碟子里,“快吃吧,再不吃該涼了。”
她如夢初醒似的抬頭看他一眼,眼睫毛上下掃動,輕點了一下頭。
還是那張臉,小巧高挺的鼻粱,柔軟豐潤的粉粉紅唇,只以前活潑靈動的眼眸有些暗然無光,整個人就像換了一個人。
“這是餐廳推薦的招牌菜,還吃的慣?”
“嗯?!?p> “出國快十年了,口味變換的挺快,我真怕你回來會不習(xí)慣。”
“怎么會,從小生活在這里,就算有些東西忘記了,只要吃到會感到熟悉,”她直視著對面的顧北生,俏皮地笑道,“對于一個合格的吃貨,舌頭比腦子更重要。”
她現(xiàn)在偶爾還會皮一下,這種時候在顧北生看來十分難得。。
“今天去動物園喜歡嗎?”這問題太像問一個五歲的小孩。
“喜歡?!?p> “最喜歡那種動物?”
“小鹿,”安吉邊夾菜,邊回答,“它的眼睛又大又圓,看著你的時候像是在和你說話,我小時候常常想,要是能抱著它的脖子騎一圈,該是什么感覺?!闭f完自顧自的品嘗另一盤剛上來的網(wǎng)紅菜。
“還喜歡什么?”顧北生心中一動,不動聲色。
“海豚,舒琪在《玻璃樽》”里有一只海豚,她們是好朋友,經(jīng)常在海里嬉戲。我就夢想著要是我也有一只那樣的海豚就好了,爬在它的背上被它帶著飛快地游動,那一定非常好玩...”
“還有什么幼稚的夢想,說出來沒準(zhǔn)哪天就實現(xiàn)了呢?!?p> 安吉臉色一變,看著碟子如被施了法術(shù)定格在那里。良久,緩緩抬頭,驚詫地看過去,對上顧北生微笑的眼眸。
他那樣優(yōu)雅地端坐著,一只手臂隨意在搭在座椅的扶手上,桌上的燭光照在他瘦削的臉上,晃動的陰影使五官更加立體、帥氣,眼里溫柔的目光讓安吉倍感溫暖。
“還想起什么了?”
安吉沒有說話,微微轉(zhuǎn)動眼球努力回憶,一雙黛眉皺的越來越緊,只一會兒便雙手抱頭,痛苦地呻吟。
“好了好了,不要再折磨自己,”顧北生趕緊湊過來把她擁進懷中,聲音里充滿心疼,“慢慢來,見到很多小時候常見的事物,自然而然的想起來,這樣就很好了,不要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