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殺呀……”
火炮的爆炸聲接二連三,震耳欲聾,廝殺聲和短兵相接的聲音此起彼伏。
嘈雜與喧囂充斥著耳膜,上官舒睜開眼,劇烈的頭痛襲來。
可是,她已經(jīng)顧不上身上的疼痛,因為映入眼簾的景象太過驚悚。
漫天戰(zhàn)火愈演愈烈,雙眼被映照得火紅。一個巨大的火球鋪天蓋地砸來,是火炮……
自己不是已經(jīng)入土為安了嗎?
這是,穿越了?而且,還是活不過一集的劇情?!
老天,玩呢!
上官舒閉上眼睛,雙手交疊放在腹部,盡量讓自己的遺容安詳些。既然這場荒誕的穿越注定是短暫的,那也好,就這樣結束吧。
上官舒躺在血泊之中,突然被什么東西砸得吐出一口老血,直接昏死了過去。
凜冽的寒風下,鵝毛大雪紛紛揚揚。
數(shù)不清的將士踉蹌著在尸山血海中不停地找尋。
從他們有氣無力的聲音可以判斷出他們已經(jīng)疲憊不堪,可能下一刻就會倒下,還能聽出他們無比的悲慟。
“上面說再最后找一個時辰,不論結果如何,咱們必須歸隊?!?p> “只是可惜了姬皇夫那樣好的王。若不是皇夫親自率大軍前來支援,咱們西蜀恐怕真的已經(jīng)亡國了?!?p> “這里是他的故土,他肯定不會袖手旁觀。他若是真的活不見人死不見尸,我會給他建一座衣冠冢,讓我全家和后世子孫每日祭拜,四時八節(jié)不斷香煙?!?p> “還有東夷王,真的夠義氣。聽到咱們王上有難,他千里單騎來解救。哎,為啥好人不長命呢,老天不開眼啊?!?p> “等咱們恢復元氣,一定要找南涼和韃靼那兩國的畜生們報仇。”
這時,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在火炮下再次往生輪回的上官念悠悠轉醒。
她用左手用力掐了一下右手,真疼,看來不是做夢。
可是,自己穿越過來時的場景是那般清晰……
成為火炮的靶心怎么可能沒死?難道自己穿越到了一個不死之身上?不,不可能,自己就是原主死后才魂穿過來的。
她用力動了動,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被埋在了無數(shù)的尸骨之下無法動彈,從重量上看,數(shù)量是,不計其數(shù)……
等等……
自己閉眼后被什么重物砸中過,難道那不是炮火,而是這群人?!
借著縫隙中透進的稀薄亮光,她轉動了一圈大眼睛,經(jīng)過掃視,她確定自己的位置是尸山之下;沒有血海,那是因為血液都已經(jīng)被凍結。
這,怎么爬出去???
別好不容易從戰(zhàn)火中生還,卻又要被活活壓死。
不,不要,她已經(jīng)是史上最悲催的穿越者了,說什么也不能成為史上死的最窩囊的穿越者。
她靜了靜,緩了一口氣,然后使出自己當年吃奶的力氣呼喊:“救命……”
站在尸骨旁四處瞭望的一個士兵被腳邊突如其來的一個顫音兒給嚇沒了魂兒,一屁股坐到地上,睜大眼睛盯著聲源,顫抖著手指呼喚同伴:“來,來人,來人,這里有聲音,不知道,是人,是鬼?!?p> 上官舒聽見上面的動靜。不管敵方我方,人就是生的希望。
她趕緊力證自己的物種,用她那被凍得顫抖的聲音語氣堅定地解釋:“兵哥哥,我是人。鬼怕光,現(xiàn)在外面,一定是白天,鬼不敢白天出來,還有,鬼也怕煞氣和陽氣,你們都是鐵骨錚錚的正義軍人,像太陽一樣,鬼不敢靠近你們?!?p> 事實證明,彩虹屁是最好的敲門磚。
七八個鎧甲染血有點狼狽的士兵齊齊點頭,下面的人很有見識啊,此言有理。
很快,上官舒一家人被扒拉了出來。
對,不僅僅是上官舒,士兵們還發(fā)現(xiàn)了她身邊的家人也有氣兒。
怎么知道是一家人的呢?
那是因為在士兵們扒拉到上官舒這一層的時候發(fā)現(xiàn)趴在她身上的人面朝她呈躬身守護她的姿勢,盡管自己已經(jīng)被炸得血肉模糊,可是還是用最后的力氣為她撐起了一線活的生機。而且,在感知到被救的時候,那人似是用最后一縷殘魂喚出了上官舒的名字。
看著那個僵硬成弓形的龐大身體被抬上擔架,心上一陣劇痛,聽見那聲氣若游絲的“舒兒”,上官舒瞬間淚目,張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如鯁在喉。
軍醫(yī)迅速趕來為上官舒先包扎好傷口,又給她喂了幾粒丹藥。然后軍醫(yī)試探著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可還記得?”
上官舒抬眼,一臉迷茫地看著軍醫(yī):“我叫舒兒。其他的不記得了。”
上官舒沒有原主的記憶,她現(xiàn)在只能少說多聽。
軍醫(yī)是個頭發(fā)花白的老頭兒,又瘦又小的,他慈愛地打量了一番:“我的一個徒弟有個女兒也叫舒兒,不知道你們是重名,還是”
說著,老軍醫(yī)又搖搖頭:“不,我們舒兒的眉心沒有痣?!?p> 上官舒驚訝地問:“老人家,你說我眉心多了顆痣?”
老軍醫(yī)點點頭:“是,嬌艷欲滴的紅色朱砂痣?!?p> 上官舒搖頭,用無比肯定的語氣說:“老人家,我雖然不記得其他的,但是可以肯定這顆朱砂痣之前沒有。”
老人家再三打量上官舒,摸著下巴。
嗯,這身材胖乎乎的,卻是很像寶貝徒兒家的胖子。
他似是終于找到了寶貝,一下子跳起來,健步如飛地跑到之前保護上官舒的那名重傷患者的擔架邊,一把鼻涕一把淚:“齊齊啊,老夫就知道你小子福大命大,你放心,老夫會把你救回來的。”
還在尸山處營救的將士們聽到這聲“齊齊”,救人的欲望更加強烈了。
原來是齊太醫(yī)一家啊,咱們軍營因為齊太醫(yī)的靈丹救回多少弟兄,自己就是拼了命也要挖出齊太醫(yī)的家人。
眾人手上的動作不自覺加快,很快一家人得救。
老軍醫(yī)逐一分辨出那些被救上來的人:上官舒(也就是現(xiàn)在的齊舒)的同胞弟弟齊風,還有護著他的瘦弱管家,以及齊舒的娘上官符馥,另外還有齊舒的相公司南云,還有護在他身上的祖父司爺爺,以及司南云護在身下的齊舒和司南云兩歲的雙胞胎兒女司徒和司茜……
于是,“失憶”的160斤胖子齊舒摸著自己的大圓臉雙下巴坐在雪地上看著自己的血肉模糊的家人們被軍醫(yī)進行著急救。齊舒很懷疑老軍醫(yī)是怎么辨別出這些人的,除了那兩個小娃娃之外,分明他們的臉已經(jīng)被火炮炸得面目全非了。
與此同時,她也用盡全力在找原主的記憶,但以失敗告終,因為,原主應該是死前頭部受過重創(chuàng),已經(jīng)完全喪失了記憶。
齊舒一家被老軍醫(yī)帶到了軍營的病患營內(nèi)。
由于他們一家人口不少,老軍醫(yī)單獨給他們一家申請了一個帳篷,而且他還親自點了自己的親衛(wèi)來照看。
只有齊舒?zhèn)麆葺^輕還能動,臉上也沒怎么受傷,另外還有兩個萌娃也只是驚嚇過度昏厥了而已,剩下一帳篷的人全都被包成了木乃伊。
齊舒掃視了一眼,悠悠一嘆。
這一嘆蘊含了她自己那猶如滔滔江水的不為人知和不為人道,還有對亂世的感慨和對蒼生多艱的無奈。
傍晚,一個親衛(wèi)給齊舒送來了暖暖的白粥。
齊舒從親衛(wèi)口中得知,原來她一直以為的老軍醫(yī)其實并不是軍醫(yī)而是西蜀的老王爺宣王,是戰(zhàn)死的西蜀王的叔父,是燧明朝皇夫(亦是上任西蜀王)姬長臣的同胞弟弟,不過他不喜歡被叫宣王,喜歡別人稱呼他為姬神醫(yī)。他當年因為醉心醫(yī)術拜在了醫(yī)圣華神醫(yī)門下,常年待在神醫(yī)谷輕易不下山,若不是西蜀有大難,他這次也不會帶著所有弟子來軍營支援。說起來這位姬神醫(yī)并不是很老,只是聽聞西蜀遭逢大難在下山途中一夜白了頭。齊舒的爹齊忠義是姬神醫(yī)最得意的弟子,也是姬神醫(yī)讓齊忠義留在西蜀的王宮為西蜀王上的健康保駕護航的。
齊舒正聽得入神,姬神醫(yī)從外面撩起帳簾走了進來。
親衛(wèi)立馬閉嘴,轉身對姬神醫(yī)施禮,恭敬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