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縣衙
“進城干什么?”
“進城報官?!?p> 那老守正聽得“報官”兩字,不由得也警醒起來,又看他身后那坨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心道莫不是個傷人投案的?便又問道:“報的什么官?”
王鉞心中煩悶,正欲直說,卻感到于蘭兒摸了摸他的手,觸感溫潤細膩,示意由她來講。
于蘭兒上前向那個守正見了一禮,便一五一十將日間發(fā)生之事說來,只不過王鉞奮起強殺三人,在她嘴里卻變成了兩人逃脫時因反抗而誤殺。
她聲音淑靜婉轉,過程也講得清楚,尤其是講到動情處,那一副泫然欲淚的表情,簡直讓后面那個年輕小兵恨不得是自己干掉那幾個歹人,再抱得美人歸。
此時天剛黑不久,城門口還有些收拾攤子的攤販,他們見幾個守城的兵丁將兩個年輕人圍在一處,便有好事的靠近了圍觀。
有先到的,將剛才于蘭兒說的故事聽了個七七八八,又向后來的說了,大家淅淅索索討論起來,言語中都說王鉞當真是個少年英雄,地上拖著那人是惡有惡報。
又有人聽說地上躺的是“雪里蛆”,應是平日里受過他的欺負,便也叫嚷著要與王鉞同去,為他作證。
一時間群情激奮,好不熱鬧。
老守正聽了也有如感同身受,點了點頭,但他又對王鉞說:“便是人販子,此時還未定罪,也不可濫加私行?!币馑际峭蹉X此時將曲二在地上拖著走,已經形同酷刑了。
說罷,他點了身后兩個兵丁,意思讓他倆架著曲二,隨王鉞他們一同去縣衙報官。于蘭兒見了又行了個禮,更從纏腰里摸出幾個大錢塞到守正手里,說道:“麻煩大爺了?!?p> 老守正點了點頭,微一示意,他手下的兩個兵便去架曲二。
那兩個大頭兵見曲二此時身上已盡是血污泥沙,不禁暗道一聲晦氣,手上也不輕,直接大剌剌的架起來便走。
曲二全身上下此時沒一塊好皮,手上腳上又都是骨傷,哪吃的這種痛,又干嚎了兩聲,更惹得兩人煩躁,手上的勁兒都不由大了些。
“王大哥,咱們也走吧?!庇谔m兒上來抓了王鉞的手,便跟著那兩個小兵往城里去。王鉞被她牽著,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后,心里盡是些說不來的滋味兒。
————————
此時已入夜,城里家家點燈,正是用晚飯的時候。王鉞二人跟著兩個官兵,再加上不停哀嚎的曲二,一行人一路走來,周圍熙熙攘攘的跟了好大一群看熱鬧的。
幾人繞過一道照壁,就到了縣衙門前。王鉞一看,這里的縣衙竟也如前世古裝電視劇里演的一樣,在門口右邊擺了個登聞鼓,一時手癢,也不等兵丁招呼,便上去拿起鼓槌咚咚咚地敲了起來。
先前那個年輕的小兵“哎”了一聲,見王鉞敲得起勁兒,就對于蘭兒道:“姑娘,我叫李紹安,縣里典吏是我大伯……”
李紹安頓了頓,似乎覺著這件事恐怕典吏也幫不上什么忙,又訕訕道:“你們格殺的是人販子,不會有事的?!?p> 于蘭兒向李紹安行了一禮以表謝意,但也沒多說什么。只半柱香的功夫,衙門正堂里的燈便亮了起來,門口跑出一個帶刀的皂隸,看了眼后面的圍觀群眾,又瞅了瞅王鉞幾人,說了聲:“擊鼓的人是你們幾個?隨我進來?!?p> 此時在衙門里,于蘭兒卻不好再去牽王鉞的手,只戳了戳他的胳膊,兩人便一齊進了大堂。
大堂兩邊站了八個手持水火棍的皂隸,見王鉞幾人進的堂來,都將手中棍子往地上齊齊一砸,口里高呼“威~武”,這便是所謂的“堂威”,為的是震懾宵小,驅散鬼邪。
一番堂威過后,王鉞見屋里都是老熟人——那知縣魏仰泰高坐正堂之上,縣尉柯德善老神在在地立在堂下,正都把目光向這邊瞅。
魏仰泰“啪”地一拍驚堂木,問道:“堂下何人,為何擊鼓……喊冤啊?”
于蘭兒向魏仰泰大方行了一禮,又將白日里她與王鉞如何被歹人拐了,又如何逃脫,逃脫途中又如何與歹人搏殺,最后擒得歹人來報官的事情娓娓道來,聽得魏仰泰連連點頭。
魏知縣聽得義憤填膺,立即著柯德善安排人到城邊別業(yè)處查勘。
柯德善差了兩個馬快前去,不到半個時辰便打了個來回,將別業(yè)里的情況一五一十說了,與于蘭兒所言分毫不差。
魏仰泰平素也聽過“雪里蛆”的惡名,但他為官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只要沒人告,他也樂得不管。
如今有這么一個人證物證具在的機會,又是販人、殺人的大案,他自然不愿意放過。
只聽魏仰泰又“啪”的一聲拍了下驚堂木,著兩邊皂隸將曲二用水火棒架了起來,嚴聲問道:“你可是曲錫?”
曲二此時歇了半刻,稍稍回了點勁兒,只把滿是血污的頭點了點。
魏仰泰厲聲問道:“如今人證物證具在,你怎么說?著你速將主使幫兇之人說了,或還能少吃些苦頭!”
曲二又點了點頭,但只見他嘴唇蠕動,似是在說話,又像在笑,魏仰泰卻聽不清楚,又呵斥他大聲點。
旁邊一個皂隸聽清了,向魏仰泰回道:“老爺,這廝說他都招了,但卻只可說給老爺您或柯大人聽?!?p> “哦?”魏仰泰為官十余載,益都縣已是他在知縣任上換的第三個地方了。他朝中無人,也不是什么治國經世之才,屹立官場不倒,唯謹慎二字而已。
他見事有蹊蹺,便朝柯德善一示意??碌律埔膊粍樱屇莾蓚€皂隸將曲二架了過來,惡聲道:“你說吧!”
旁觀的人只看到曲二將頭伸到柯德善的耳旁,似是說了些話,柯德善聽著聽著,臉上的肉突得一跳,又差人將曲二拉回原處。
他走到魏仰泰身旁,不知說了句什么,魏仰泰便隨他一起進了偏廳。少過了一會兒功夫,卻只見魏仰泰自己出來,在明鏡高懸的牌匾下坐定后,大手一揮道:“著將潑皮曲錫收監(jiān),擇日再審!著王鉞、于蘭兒暫留本地不可出縣,隨時聽傳!”
說完啪的一聲拍了驚堂木:
“退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