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食療
兵士在尸體上翻找了一遍，李悅沒看到任何有用的東西，最后厭惡的說道。
“算了，還是埋了吧。”
兵士一聽，諂媚地向二人詢問道：“公子，大人，這兩個狗東西就交給小的處理吧?！?p> 李悅一愣，方平倒是見怪不怪了。
“給你了。不過扔遠一點，別嚇到小姐和小公子?！?p> 對方聽了連連道謝，滿臉欣喜的叫來一名好友，兩個人原地開始處理尸體。
前后也就幾個呼吸，尸體上只剩下了一條兜襠布，合身的衣物全都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眼前的二人讓李悅瞠目結(jié)舌，這樣的事情實在是難以想象，更是難以接受。
方平見狀，開口解釋道：“公子不知，塔虎寨是渤海國的邊境重鎮(zhèn)，之前由其本國兵士駐守?！?p> “近些年來，我大唐兵災(zāi)、旱災(zāi)不斷，令無數(shù)的百姓只能遠走他鄉(xiāng)。時間久了，這里就聚集了大量的百姓。”
“日積月累，大唐兵士就替代了渤海國的兵士，加上大家的家眷也都住在附近，守衛(wèi)邊境也更加用心?！?p> 對方的話李悅聽的明白，簡要來說就是大量移民到了這里，甚至自發(fā)的肩負起守邊的責任，畢竟在他們的身后，是自己一個個至親之人。
“這里雖然不愁吃喝，可實在是窮，一套兵服從大人一直傳到孩子，除非是破的不行，不然誰都舍不得扔。”
李悅這才注意到，兵士穿的衣物上大大小小的補丁，腳上的鞋似乎是獸皮縫制包裹著，和那官靴一比，簡直丑陋至極。
“大哥、大哥?！?p> 看到大哥的身影，李雨珊焦急的神色瞬間消失，這讓李悅清醒了許多，雖說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心，可最重要的還是照顧自己身邊的人。
“小妹，遇到什么事了？”
李悅說著，自然而然的拉起對方的手，像是面對自己的孩子一樣，同時滿臉關(guān)切的幫著整理李雨珊的頭發(fā)。
李雨珊臉上一紅，發(fā)生的今天事，大哥明顯和以前不同，不僅說話溫柔了許多，更是知道關(guān)心自己了。
“沒、沒什么事。那些大哥幫著收拾好了房間，但是小弟有些餓了?！?p> 一說到餓，李悅也感覺到了，今天連嚇帶凍的，實在是消耗體力和精神。
方平陪著二人來到房間，屋子里的異味已經(jīng)散盡，除了還有些冷，倒也沒什么大問題了。
把廚子叫了過來，對其吩咐了幾句，方平便轉(zhuǎn)身離開，不管太監(jiān)是裝腔作勢，還是真的有大軍回來，都需要盡早安排一番。
房屋極其的簡陋，整體由木頭搭建，只在四周用茅草和泥圍堵了一層，只是不透風罷了，地中央擺放著一個火盆，里面的木炭噼啪作響，這里的溫度和外面差不了多少。
簡單的床板上一層薄薄的褥子，下面鋪墊著大堆的茅草，看被子已經(jīng)看不出本色，上面的油膩恐怕早就水火不侵了。
李賀趴在褥子上，蜷縮成一團，偶爾還顫抖幾下，明顯還在恐懼之中。
李悅上前看完嚇了一跳，這孩子的狀態(tài)很是嚇人，用手一摸額頭，顯然處在高燒之中。
“小妹，你盯著弟弟。你領(lǐng)我去廚房。”
幫李賀蓋好被子，對妹妹和廚子吩咐了一聲，李悅面色凝重的離開房間。
驚嚇交加中，又在風雪中趕路，李賀顯然是感冒了。
以這里的條件，處置不好恐怕小病都會弄成大病了。
看著李悅嚴肅的面孔，廚子有些不安地問道：“公、公子，您要干什么吩咐小的一聲就行?！?p> 弟弟的病、加上眼前的廚房，李悅有些發(fā)蒙，或許是為了行軍方便，一口很大的三足鍋站立在地上，連個簡單的灶臺都沒有布置。
“幫我燒一點水，里面放一些蔥姜。”
站在廚房看了一陣，李悅感覺生火都是件難事，連忙對廚子說道。
“小的明白。公子是想給小公子發(fā)汗驅(qū)寒吧，您先回屋等著，小的馬上給您送過去?！?p> 廚子說完，從另外一個鍋里端出一個盤子，里面幾個黑不溜秋的饅頭，外加一點咸菜，還有一灘褐色的東西。
眼前的食物讓李悅皺眉，不過看到那灘褐色，卻是稍稍驚喜。
典型的東北大醬，散發(fā)出特有的醬香。
返回房間的路上，一群兵士正聚在一起，一個個慫恿、鼓勵著同伴，似乎是正等著自己。
“各位大哥，是不是有事找我啊？”
李悅走近才看清楚，一行人衣服半濕，幾個藤簍、藤筐放在身前，地上凍了一層薄薄的冰晶。
“不敢、不敢。我等怕公子吃不慣軍營的飯食，特意去打來幾條魚，還望公子不要嫌棄。”
看得出來，李文瀚很受兵士們的愛戴，否則不可能在這個季節(jié)還舍身下水。
“多謝大哥，多謝幾位大哥?！?p> 李悅正犯愁呢，前世雖說不是錦衣玉食，可是用饅頭和咸菜來充饑，著實有點難為一個現(xiàn)代人。
五六斤的草魚，近十斤的胖頭，一兩寸的河蝦，拇指粗細的泥鰍，讓李悅端詳了半天。
“我就說了嘛，這種沒鱗的東西不要撈，你非不信我的話。公子，你等著，小的馬上把這東西扔掉。”
對方說著，彎腰就要撿起地上的簍子。
李悅連忙阻止對方，并且拉住幾個人的手一陣猛搖：“多謝幾位大哥，等我把它做熟，咱們一起喝點?！?p> 話音剛落，幾個人目瞪口呆。
在他們的記憶中，別說是官家的公子，就是一般的讀書人，哪個不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而且人家還不嫌棄自己，似乎還打算一起喝酒。
要不是為了給李悅留下印象，哪會把這些魚蝦送到這里，完全應(yīng)該送到廚房，最多是做好之后告訴是誰撈的。
如今可倒好，不僅和李公子說了話，馬上還要吃他做的飯了。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哎呀，咱們兄弟不用客氣。幾位大哥，幫我把這些東西送到廚房，等下我過去處理一下?！?p> 聽到李悅的吩咐，幾個人分頭行動，這事得事先和校尉稟報一下，公子身份高貴，這樣做恐怕不合適吧，說什么也得讓校尉幫著拿個主意。
喂李賀喝了些蔥姜水，李悅再次囑咐了妹妹幾句，告訴她等著吃頓大餐，隨即鉆進了廚房。
別說是那些兵士和方平，就連李雨珊都是一頭霧水。
在她的印象中，大哥連水都沒燒過，怎么可能會做飯。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為了報答救命之恩，或許大哥只是到廚房幫忙，只是希望他不會幫倒忙就好了。
廚房外圍滿了人，簡直是密不透風，問清楚各種調(diào)料，就連廚子都被攆到了外面。
李悅在里面刀削斧鑿，草魚被徹底分割成一片一片，胖頭已經(jīng)是首尾分家，至于泥鰍則是噼里啪啦的跳躍著。
“怎么都圍在這，全都吃飽撐著了。”
方平嚴厲的聲音響起，令眾人讓出了一條通道。
“大人，您可來了。我可先跟您說，廚房的佐料我可是每天按量用的，絕對沒多用一點?！?p> 見到方平，廚子哭喪著臉，連忙和對方交待著。
“廚師大哥，醋呢？趕緊來幫我找一下。”
李悅在里面忙得不亦樂乎，渾然沒注意到方平已經(jīng)走了進來。
看到李悅的舉動，方平又是好奇、又是心疼，泥鰍身上滿是白花花的鹽不說，關(guān)鍵那玩意滿是土腥味，做熟了也難吃啊。
“酒，有沒有酒？方大哥，讓你見笑了?！?p> 方平擠出一絲苦笑，心里倒是快哭了。
“把你的酒拿出來吧?！?p> 吩咐了一聲后，廚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從角落里拿出一個不大的小瓶，隨后遞到李悅的手里。
李悅打開聞了一下，微微皺了下眉頭，根本沒有多少味道。
既然人家說是酒，那就當做酒用吧，眨眼的工夫，半瓶子酒倒進了蝦里，心疼的廚子一陣齜牙咧嘴的。
沒一會的工夫，寬油、重料下鍋，調(diào)料的香味被煸炒出來……
醬燉胖頭魚、醬燉鮮泥鰍，魚香味在整個軍營飄蕩著，讓眾人打開眼界的同時，一個個也是食指大動。
草魚湯出鍋，李悅滿滿盛了一碗，小跑著送回房間。
眼下沒有藥，只能用這個給李賀治病了。
簡單囑咐了兩句，李悅再次返回廚房，留下房間里更加迷惑的妹妹。
李雨珊嘗了一口魚湯，果然像大哥說的那樣，不僅沒有腥味，僅僅是滿口的鮮香。
弟弟還在沉沉的睡著，雖說稍稍有些發(fā)汗，可是既然大哥吩咐了，那就再給弟弟喝些。
或許是感受到了香味，李賀閉著眼睛慢慢喝著，一會的工夫半碗就不見了。
廚房里的煙氣散去，露出鍋里暗紅的魚肉，李悅稍稍嘗了一口，不是很滿意的樣子，畢竟還是佐料有限，自己只能發(fā)揮這樣的水平。
方平滿臉的不解，無論是從味道還是色澤，就是扶余縣的酒樓，都沒有這樣的菜肴。
“大人，小的來幫您試菜?！?p> 廚子說完，在鍋里夾起一塊魚肉，沾著里面的湯汁放進嘴里，閉起眼睛慢慢品味著。
眼看著廚子的表情一點點變化，從開始的疑惑，轉(zhuǎn)瞬變成了震驚，最后出現(xiàn)了陶醉。
“小人這些年真是白活了。大人，我再幫您試試這道魚膾。嗯、嗯、嗯……”
兵士們雖然不知道味道，可僅僅看廚子的樣子，就開始不停地吞咽口水。
“想不到簡單的一些佐料，竟然在公子手里變得如此神奇。大人，我再幫您……”
“滾一邊去，不用你幫，我自己會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