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三年,紫禁城。
京師剛淋過一場酥潤的春雨,巍峨的宮城輪廓在氤氳的霧氣中神秘而威嚴(yán),在后宮一處不大的宮殿里,身著蟒袍的少年正望著飛檐上欲滴未滴的積水發(fā)呆。
“小爺,您可別沾了濕氣?!?p> 信王朱由檢的貼身宦官王德化微微嘆了口氣,為少年披上有些老舊的貂裘。
“我的身子骨還沒那么嬌弱?!?p> 見少年語氣低沉,興致不是很高,王德化也有些黯然。
朱由檢和莊妃不受魏忠賢的待見,吃穿用度自然是一裁再裁,他們這些跟著小爺?shù)呐?,也沒落到什么好,前兩年,另一位貼身宦官曹化淳便被那九千歲打發(fā)到了南京待罪。
如今客氏幾次勒索莊妃要財物,可莊妃素來是個柔弱斂不住財?shù)?,殿里哪有錢財予她?
小爺也正是為此發(fā)愁,長吁短嘆好幾天了。
“要是做夢就有銀錢,該多好?”朱由檢自嘲地笑了笑,見四下無人,又復(fù)說道:“太祖爺要是睜開眼,見如今魏忠賢這幅跋扈的樣子,怕不是要把‘宦官不得干政’的石碑砸在他腦袋上?!?p> “噓!”
王德化神色大變,仔細(xì)檢查了殿內(nèi),確實(shí)無人,才放下心來。
“看你嚇的,哎,你去歇著吧,我去尋太祖爺說說話?!?p> 朱由檢披著舊貂裘,一路緩行來到內(nèi)室,香爐后掛著明太祖朱元璋的畫像,龍髯長須,斜眉入鬢的朱元璋挎著玉帶,威風(fēng)凜凜地坐在椅子上,斜睨著他。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朱由檢余光掃過的時候,發(fā)現(xiàn)畫像中的太祖爺眼睛似乎動了動。揉了揉眼睛,畫像還是那副畫像,朱由檢坐在蒲團(tuán)上,靠著柱子又發(fā)起了呆。
朱由檢是個極為孤獨(dú)的人,他沒有朋友,這種刻入骨髓的孤獨(dú),來自于他的原生家庭。
五歲時,朱由檢的生母劉氏,在當(dāng)時還是太子朱常洛的一次家暴中,被生生打死。
七歲時,朱由檢和哥哥,當(dāng)今的天啟帝朱由校被一起送往康妃處撫養(yǎng),康妃對長子朱由校寵愛異常,對朱由檢則冷眼相待。
十歲時,朱由檢被轉(zhuǎn)交莊妃撫養(yǎng),莊妃性格柔弱到有些懦弱,但對朱由檢卻視如己出,悉心教養(yǎng),犯錯時會難得地板著臉告訴他錯在何處。
可如今,莊妃被客氏手下的太監(jiān)李進(jìn)貴逼的整天郁郁寡歡,朱由檢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一個少年,封了王連王府都沒給批,哪有銀錢滿足客氏的勒索,至于其他太妃怎么應(yīng)對客氏手下太監(jiān)李進(jìn)貴逼索的,他不清楚。
郁悶之下,朱由檢靠著柱子,對著明太祖朱元璋的畫像沉沉睡去。
夢境中,朱由檢茫然地走在一片宮城中,周圍的建筑與北京宮城很像,但絕對不是北京。抬首間,“奉天殿”三個大字映入眼簾。
跨入殿中,踩著似乎沒有重量的漢白玉地磚,朱由檢見殿中站著一個高大的老人,身披黃袍,左手握著一個破碗。
老人猛地回頭,正是畫像上明太祖朱元璋那張臉!
朱由檢的心“咚咚”直蹦,血液不由自主地涌上顱腔,而朱元璋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他如墜冰窟。
“畜生,朕就知道你是個亡國之君!大明就是亡在你這個不肖子孫的手里!”
龍髯長須,斜眉入鬢的朱元璋吹胡子瞪眼,沖著少年朱由檢大吼。
亡國之君?現(xiàn)在是哥哥做皇帝啊。
難不成,以后我能當(dāng)皇帝?不對,我不好聲色犬馬而勤勉好學(xué),怎么可能把大明折騰的亡國呢!
這是一個夢,這一定是一個夢。然而憤怒的朱元璋卻不管他內(nèi)心如何思量,手中的破碗筆直地砸向朱由檢。
“砰~”
朱由檢迷茫地睜開了眼,又伸左手到腦后,揉了揉碰到了柱子的腦殼。
原來是一個夢啊,朱由檢悵然若失,既慶幸于大明不是真的亡在他手里,也有些遺憾,自己沒能當(dāng)上皇帝。其實(shí)朱由檢一直認(rèn)為,相比于沉迷做木工活的哥哥,他更適合做大明的皇帝。
可當(dāng)他的右手垂下時,身體驟然僵在了原地。
朱由檢不可置信地看向右手蒲團(tuán)邊緣的破碗,那正是夢里太祖爺砸向他的那個碗。
殿內(nèi)無人,不會有人作弄于他,即便是作弄,也不可能有神通廣大之輩能操縱他的夢境,朱由檢定下心神,雙手微微有些顫抖地捧起碗。
隨后,破碗消失了,一個奇怪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連續(xù)響起。
〖滴~血脈驗(yàn)證成功〗
〖?xì)g迎皇帝模擬器第十七位宿主,根據(jù)前任宿主的要求,本模擬器即將為您播放您的專屬亡國畫面〗
朱由檢的眼前短暫地一黑,隨后進(jìn)入到了上帝視角。
“嘎~”
漆黑的烏鴉飛翔在昏沉的天色中,它沖著煤山上的兩個人極不友善地鳴叫著。
一個人穿著龍袍,卻走丟了鞋子,披散著黑白參半的長發(fā)。另一個太監(jiān)模樣的人,則踮起腳尖,給老歪脖子樹套上了三尺白綾。
畫面漸漸逼近,穿著龍袍的人不知道跟老太監(jiān)說了什么,過了半晌,便坦然上吊自殺了。
而老太監(jiān),則抹著眼淚,給穿著龍袍的人合上眼睛整理遺容,拜了幾拜后慨然赴死。
畫面再進(jìn),朱由檢的腦袋“嗡”地一響,穿著龍袍的人,正是自己蒼老了許多的面容。
隨后,整個專屬亡國畫面結(jié)束,神秘的皇帝模擬器的聲音,再度在朱由檢的耳邊響起。
〖宿主,本模擬器知道您現(xiàn)在對此有很多疑問,因此,給予三個免費(fèi)的限時解答機(jī)會,請在一炷香的時間內(nèi)提問〗
“如果這個畫面是真的,大明是因何而亡?”
畫面既短暫又無法知曉文字、聲音信息,這個問題朱由檢是最關(guān)心的,當(dāng)亡國之君也得讓他知道因何而亡吧。
〖因大順軍攻入京師滅亡〗
朱由檢猶豫了片刻,沒有問大順軍的詳情,而是問道:“莊妃呢,她...這時還好嗎?”
〖已去世〗
張了張嘴,朱由檢愕然,莊妃是他世間唯一真正的“親人”,這種親情對少年來說,瞬間就壓倒了對于亡國具體原因的困惑,因此毫不猶豫地用了最后一個免費(fèi)提問機(jī)會。
“因何去世?”
〖天啟三年因客氏手下太監(jiān)李進(jìn)貴逼索,殿中又無財物賄賂,抑郁成疾而死〗
朱由檢的雙目赤紅,從喉嚨里擠出的聲音像是受傷的野獸一樣。
“李進(jìn)貴,我必食汝等肉,寢汝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