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自己安插在鄢懋卿身邊的兩個暗樁都是誰?
其二,自己身邊的內鬼是誰,會是錦衣衛(wèi)百戶李苗嗎?
其三,提示里說的任務的關鍵,也就是“真實的賬本”到底藏在哪里?
其四,他明明記得開始之前的選項里,是有徐階派系的,徐階的人在哪?還是說浙江官場是徐階的手伸不到的地方?
海瑞不可能算到徐階派系里的人,朱由檢沒記錯的話,徐階下臺后被清算退田就是海瑞干的。
而且退一萬步說,名字是“黨同伐異”,小小的湖心島絕地里,一處西湖客棧竟然只有嘉靖和嚴嵩的人,這實在是太不合理了。
也就是說,攏共不到五十號人里,不出意外的話還潛藏著徐階派系的人,而且可能人數(shù)并不少。
這些問題互相交錯在一起,加上人與人之間組成的關系網(wǎng),讓朱由檢頭痛了起來。
對了...賬本,既然有“真實的賬本”,那也應該有“虛假的賬本”,這些賬本在哪里?
日頭已經漸漸偏西,朱由檢起身而出。
“這一頁過。”
“過。”
沒走多遠,朱由檢就看到后院清出來的一片空地里,八張桌子并在一起,上面鋪滿了一摞又一摞的賬本,不同的賬本還帶著清晰的編號,而十幾個戶部小吏和賬房先生正在忙碌地工作著。
在旁邊的一口口木箱中,也整整齊齊地碼好了賬本,不知道是核對過的,還是沒核對過的。
“千戶大人好!”
“黃千戶!”
朱由檢點頭示意眾人繼續(xù)工作,他走到最近的一個箱子前蹲下,雙手夾著拎了個賬本出來。
這種賬本都是很長很厚的樣式,捧著兩邊時,中間會往下墜下去。不得已,朱由檢先把賬本的中部放在膝蓋上,隨后合上箱子,把賬本攤在箱子上看了起來。
鄢懋卿總理兩浙、兩淮、長蘆、河東四鹽運司鹽政,手里過的銀子都是以“萬兩”為單位計算的,賬上有一百多萬兩,實際有多少,誰也查不出來。
而且賬目又涉及到多地,前后關聯(lián)復雜,因此,即便是十幾個專業(yè)人士一起來核查,也需要數(shù)天時間才能理清楚。
就算如此,朝廷想查,給些時間還是能查明白,單從賬目上來查應該意義不大。鄢懋卿老奸巨猾,嚴世藩聰明絕頂,想來在賬目上,是不會出現(xiàn)什么紕漏的,假賬一定做得非常嚴謹。
朱由檢對于這些東西一竅不通,翻了又翻,什么貓膩都沒看出來,就在他要把賬本放回底下的箱子時,后院門口忽然傳來了一陣不急不緩的腳步聲。
“黃千戶真是辛苦呢,這都快吃晚飯了,還在查啊。”
朱由檢蹲在地上扭頭一看,當面的男子一身做工精美的蜀錦紅袍,長眉細眼,正瞇著眼睛眼神嘲弄地盯著他看。
這人身邊,還有一個抱著長刀的矮壯漢子,刀極長,幾乎要跟人平齊。
朱由檢哪還不知道,這人定是貪官鄢懋卿,和今日侄子黃凱口中鄢懋卿的護衛(wèi)丁鐵心。
“鄢大人,是希望我查出來點什么,還是查不出點什么呢?”
朱由檢把賬本放回箱子,撐著膝蓋起身拍了拍手掌蹭到的灰,又撲掃了一下衣袍的下擺,顯然是蹲的太久了。
“黃千戶覺得能查出什么來嗎?”
“鄢大人覺得不能,那定然是不能的?!敝煊蓹z搖頭失笑,看著鄢懋卿,又看了看他身后那矮壯漢子圓嘟嘟的臉蛋,只說:“不過鄢大人也知道,廠衛(wèi)做事,也不是靠查賬來辦的?!?p> 鄢懋卿手里把玩著兩顆巨大的翠綠珠子,咕嚕嚕碰撞作響,他看著注定是要做無用功的戶部小吏和賬房們,嘲弄的笑意更深了。
“哦?那黃千戶還想給本官上刑,屈打成招不成?”
“不敢?!?p> “哼,諒你也沒這個膽子,別說是你,就是你哥哥東廠提督太監(jiān)黃錦來,都動不了本官。本官后面,是朝廷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官員,你最好腦子清楚一點?!?p> 鄢懋卿眼神變得陰郁,他討厭這種失去自由的感覺,還好,過了今天就只剩下兩天,他就能離島了,到了那時候,真就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砰!”
鄢懋卿將那兩顆翠綠色的珠子向地上泄憤似地砸去,只聽一聲悶響,兩顆珠子便被砸的粉碎,隨風而散。
那幾個戶部的小吏,看到那兩顆價值數(shù)千兩銀子的翡翠珠子,居然如此輕易被毀掉,嚇的都有些腿腳發(fā)軟。
嚴黨權傾朝野,此前十幾年敢跟嚴嵩、嚴世藩作對的,被殺的被殺,被流放的被流放,是沒有誰能落個好下場的。
就連清流領袖、內閣次輔徐階,也只能仰起鼻息,跟嚴嵩一起討好皇帝修道,不敢有任何反抗的舉動,眼看著沈煉、楊繼盛被嚴嵩殺害,都不能做出什么有效的應對。
故此,在場的這些人,對于對抗嚴黨這件事,實在是沒什么信心和動力。朝堂上下,從內閣六部,到省、府、縣,到處都是嚴黨的人,“小閣老”嚴世藩賣官是真的明碼標價童叟無欺,把官員隊伍搞得烏煙瘴氣。
“鄢大人慢走?!?p> 朱由檢笑了笑,不以為意地讓后院的眾人繼續(xù)查賬。
朱由檢知道,光從賬面上肯定是查不出來什么的,鄢懋卿定然還有一本真的賬本被藏了起來,他的目標就是那本真的賬本,那才是扳倒嚴嵩的關鍵所在。
嚴嵩深得嘉靖帝信任,為嘉靖帝當牛做馬十幾年,到底是什么賬本,能令嘉靖帝對嚴嵩的態(tài)度出現(xiàn)轉變呢?
這個問題也是朱由檢思考的關鍵所在,魏忠賢跟嚴嵩一樣,皇帝都知道他們貪,知道他們壞,為什么還要矢志不渝地給予其信任呢?如果朱由檢能搞清楚嚴嵩為什么倒臺,他或許就能找到扳倒魏忠賢的辦法。
亦或者說,他可以從徐階的取勝之道里,獲得一些另外的啟示,關于如何對付這種禍亂朝政的奸人。
眼見今天沒有什么新的收獲了,朱由檢吃過了晚飯,就回到了房間里繼續(xù)思考,然而天色剛剛暗下來,變故突然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