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重生婚嫁時
寒冬臘月，幾場大雪下下停停，平京城入目所及之處，皆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白雪。
城中護(hù)國將軍府里的幾株梅花今年開得比往年要好許多，枝干上一簇簇的紅色花朵在雪的映襯下鮮血欲滴般格外引人注目。
秦悠然好似在這年的冬天里睡了長長的一覺，醒來時，院子里的雪漸漸有了融化的跡象。
天，特別冷。
初夏已經(jīng)在火爐里多添了好幾塊木炭，她卻依然覺著冷。
她想，大致是因為上輩子她死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化雪的天氣，所以哪怕重新活過來，身上卻依然帶著上一世寒意的緣故吧。
重生醒來已有三日，因為一時分不清現(xiàn)實與夢境，所以這三日她一直過得渾渾噩噩的。
眼前偶爾還是會浮起上一世她死后魂不知歸處時，在那處皇宮里所見到的情景。
初夏滿臉掛淚，跪在宮衛(wèi)面前苦苦哀求他們?nèi)フ執(zhí)t(yī)……
她因難產(chǎn)而終，尸體孤零零地躺在冷院的木榻上，雙眸未合，長發(fā)如墨，面白如雪……
內(nèi)監(jiān)向眾人宣布她故去的消息之時，臉上幾分猶豫的模樣，大致是在斟酌她的身份，終是扯著嗓子，惋惜大呼：太子妃……沒了。
太極殿中，新帝新后正在宮宴上與眾人慶賀，得知她已死的消息，蕭駱僅僅只是蹙了下眉心一下而已。下一刻，他便恢復(fù)平靜，語氣如常：“既然沒了，那便依著太子妃的規(guī)制下葬了吧……”
思緒拉回來眼前，秦悠然察覺到眼角有些熱意，于是伸手拂去。
蕭駱原本厭她至極，上一世她嫁與他那日，他便說過：“既然這么想當(dāng)太子妃，便好好守著這個位置，當(dāng)一輩子太子妃吧！”
真是好笑，上一世，她到死都是依著太子妃的規(guī)制下葬，果真是當(dāng)了一輩子的太子妃呢。
“小姐，東宮的花轎都到府門口了，您怎么又把蓋頭掀起來了？”
秦悠然偏眸瞥了一眼一旁的紅蓋頭，嘴角忽然勾起，臉上浮起一抹輕蔑的笑意。
上一世嫁給太子落得了怎么樣的下場如今歷歷在目，這一世她還要再嫁他一次嗎？
她不知道，也……還沒有想清楚。
初夏莫名覺著她臉上的笑帶著寒意，然又覺得應(yīng)該是自己看錯了，畢竟她家小姐自小便對太子心生愛慕之情，這些年來一直心心念念的，更是希望早日嫁入東宮，當(dāng)他名正言順的妻子。
“小姐，怎的知道今天就要嫁給太子了，莫不是心里偷偷樂著了？”
秦悠然眸光抬起看她：“你看我的樣子是在開心嗎？”
初夏頓了一下，走到一旁把紅蓋頭拿起來，準(zhǔn)備重新幫她蓋上之前，輕輕一笑：“小姐今日與太子完婚，得償所愿，自是開心的?！?p> 秦悠然吸了一口，是啊，多年心愿，今日得償所愿，她怎會不開心？
只是為何，心口像被刀尖刺入一般的疼著。
紅蓋頭重新蓋上，東宮迎親的禮樂與鞭炮聲從將軍府門口傳到了后院，秦悠然很快在一群人的簇?fù)硐卤凰偷角胺酱髲d，對著高堂行了三拜九叩，向秦夫人表達(dá)了養(yǎng)育之恩。
依禮制，太子娶親由內(nèi)務(wù)總管率屬官及護(hù)軍到府接親即可，但大抵是因為娶的是護(hù)國將軍之女，秦將軍又是新喪，宣帝竟命太子本人親自率隊迎娶。
上一世，秦悠然曾因為太子親自到府迎娶而心生感激，甚至以此為傲，逢人炫耀。
然，這一世，隔著薄紗蓋頭，看著將軍府外的八抬彩轎，以及為首白馬前方一襲紅衣，身姿頎長的男子時，秦悠然思緒再次陷入了恍惚。
蕭駱，他依舊和上一世記憶中的模樣一般無二。
他生來便有著巧奪天工般的俊美面容，帶著獨有的尊貴氣質(zhì)，不管站在何處，總能一眼誘住旁人。
唯獨，那雙眸子太過于清冷了，好像一把冷劍，直直地刺向與之對視的人。
哪怕上一世被他傷得體無完膚，最后落得不得善終的下場，可這輩子再見到他，秦悠然依舊因他那出塵的相貌而擾亂了心緒。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秦府幼女悠然，嫻熟大方，溫良敦厚……”
內(nèi)務(wù)總管手握完婚圣旨，對著眾人高聲宣告。
秦悠然上一世已經(jīng)嫁過一次，一樣的事情重來一遍，心情卻再不比當(dāng)時的激動，反倒是一種以往少有的平靜與冷淡。
她隔著紗蓋，遙遙望著對面的的男子，忽然腦子里閃過許多不屬于這輩子的凌亂畫面。
“秦悠然，為了嫁給本王，你當(dāng)真是不擇手段?！?p> “秦悠然，該給你的名份與尊貴本王已經(jīng)給你了，別跟我談感情……呵，你不配！”
“秦悠然，有些東西本就不屬于你，所以不要肖想……”
“秦悠然，若南南有任何的差池，本王要你拿命來賠！”
“秦悠然，便是這天下的女子都死光了，本王亦不會高看你一眼……”
轟！
好似內(nèi)心忽然明鏡了一般，秦悠然意識猛地拉回到眼前。
她雙眸緊緊盯著對面紅衣男子那張冷到極致的臉龐，心底有個聲音響起：秦悠然，便是再嫁一次又如何？他不愛你，便依然會和前世會那般對你，你還愿意嫁他嗎？
不。
不愿意。
嫁與不嫁的問題，她花了三天思考卻遲遲未有答案。
然，下定決心不嫁，卻只花了她一瞬間。
這樣的念頭一經(jīng)浮起，秦悠然不顧一旁內(nèi)務(wù)總管嘴里還在叨叨念的話語，抬手猛地掀起頭頂?shù)募t蓋頭。因著太過于用力的緣故，連帶著把風(fēng)冠上的一只珠釵一并拔了去……
在場眾人目光瞥來，大致是疑惑新娘未入洞房便自掀了蓋頭，而不約而同臉上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包括蕭駱在場。
他雖臉色冷凝，眼底卻掛著一抹明顯的鄙夷之色。
秦悠然想，此刻，他心里一定認(rèn)為是她急著嫁他為妻，連圣旨都未曾念聽完，就急著自掀了蓋頭……
秦悠然顧自冷笑了一聲，不再理會蕭駱的情緒。
下一瞬，將紅蓋頭及珠釵一并往外一拋。
清冷淡漠的聲音從她嘴里響起……
“蕭駱，我不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