盥手漱口后,紅果第一時間為她佩戴上面紗。
其實文曉荼很想說,反正是在室內,又沒有外人……
但想到原主就是為此才想不開,自己突然這么想得開了,似乎不大正常。
算了算了,反正面紗輕薄透氣,比戴口罩舒服多了。
天澤十年四月,已經是百花盛開,值此之際,天澤帝明昭終于班師回朝,不日將抵達京師,整個后宮也處處洋溢著歡喜的氣氛,后宮娘娘小主們可說是久旱盼甘霖——不過這并不包括文曉荼。
傷害原主溫才人的兩個兇手——賀蘭氏和方氏,一個是皇帝表妹、另一個是皇帝的師妹。
表妹明艷嬌麗如玫瑰、師妹端莊秀麗如牡丹,而她……臉蛋跟月球表面似的!
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皇帝不可能站在她這邊??!
文曉荼磨牙霍霍,這個動不動就撂下朝政跑出去打仗的皇帝,怎么也沒戰(zhàn)死沙場?!
清涼山行宮,此地距京師不過五十里,凱旋的皇帝陛下此刻就駐蹕于此,打算略作修整,再正式回京。
此番在西北追著韃靼打了大半年,總算是拿下了韃靼王庭——北方的游牧民族居無定所,連王庭的地點也時常變動。此番能解決西北大患,主要還是運氣不錯。韃靼部族幾乎年年騷擾邊關、擄掠無數(shù),可若是出兵去打,韃靼人便跑得比兔子都快!
前后兩次親征漠北,吃了不知多少風沙,耗費的國帑更是不計其數(shù),更有無數(shù)將士葬身西北……
好在此番總算是拿下了韃靼王的人頭。
雖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但至少二十年內,韃靼是沒法卷土重來了。
清涼山行宮乃是宣朝的避暑行宮,建在清涼山腳下,依山傍水,最是清涼宜人,更難的是這里還有溫泉。
在西北吃了大半年的風沙,總算能安安靜靜泡個澡,皇帝明昭著實覺得身心舒坦。
但一想到在他離開的這大半年,宮里發(fā)生的事情,明昭便覺得頭疼欲裂。
“母后啊母后……”
又是一堆爛攤子。
這時候,外頭大太監(jiān)梁琨玉扯著嗓子稟報:“皇爺,晟王殿下已經抵達行宮,此刻正在前頭海晏殿侯見?!?p> 皇帝明昭揉了揉眉心,一雙劍眉這才略略舒展,他揚聲道:“知道了!”
里頭應了聲,梁琨玉這才敢招呼一眾宮人捧著巾帕衣物進去伺候皇帝陛下擦身更衣。
梁琨玉是打東宮時候就伺候的舊人了,皇爺有個怪脾氣,不喜奴婢近身伺候——莫說是奴婢了,哪怕是嬪妃,也等閑近不得皇爺?shù)纳韮骸?p> 七八個宮女太監(jiān)低眉順眼進來,皇帝明昭剎那間腦子里便嗡嗡亂叫,像是有一群鴨子游了過來,他忍不住蹙了蹙眉——真是愈發(fā)嚴重了啊……
海晏殿是皇帝在清涼行宮的寢殿,在暮色之下,巍峨的殿宇如流金溢彩般華美。
晟王明永曜一襲寬敞的天青色廣袖常服,頭戴玉冠,面如美玉,這位親王殿下,觀之不過十八九歲的模樣,身量纖細修長,眉宇間還有一抹少年稚氣,白里透紅的小臉上掛著笑容,他雙手一拱,喚道:“三哥!”
見到幼弟,皇帝明昭黑黢黢的臉稍微和藹了些,他揮手屏退了宮人,瞬間只覺得耳邊清靜了不少,神色也瞬間可親了許多,他打量著晟王,“長高了些?!?p> 晟王嘿嘿一笑,旋即又露出苦色,“三哥可算是回來了,這大半年,太后娘娘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亂臣賊子?!薄植皇撬氡O(jiān)國的!
提到太后,皇帝明昭也覺得苦惱得緊,“母后她……唉!”
晟王笑容燦爛得像個孩子,“不過三哥此番總算是拿下韃靼王庭,也算是了卻了心頭之患?!薄灰绮辉儆{親征,他也不用做監(jiān)國親王了。
明昭露出無奈之色,五弟哪有那份野心?分明成天只想著偷懶,母后卻把他當家賊般防備著。
晟王忽的道:“對了,宮里的事兒,三哥打算怎么辦?”——太后突然要做主選秀,他雖然是監(jiān)國親王,但也管不到后宮,只能眼睜睜看著太后給三哥納了八個美人。這也就罷了,可沒想到太后居然把賀蘭氏也一并納入后宮,才惹出了后頭一系列亂遭事兒。
皇帝明昭臉色瞬間漆黑無比,“能攆的攆走,攆不走的……”
明昭再一次揉了揉眉心,“朕也只能養(yǎng)著了?!?p> 晟王同情自己三哥之余,又莫名覺得有點可樂,他小聲道:“其實這事兒也不全怪太后娘娘,三哥你可是皇帝,一直沒有子嗣,也難怪太后娘娘心急?!?p> 皇帝明昭一臉不快:“景瑞難道不是朕的兒子?”
晟王無語凝噎,半晌才道:“三哥,你早就把阿瑞過繼給我當兒子了!”
那個被廢后胡氏擁立的皇長子景瑞被皇帝下旨出繼——正是出繼給了親弟弟晟王為嗣子。
晟王狐疑地瞅了瞅黑了不少的親哥哥一眼,“三哥,你該不會是想選我……”選他當皇太弟?
皇帝明昭沉默,他的確是有這個打算,他如今是愈發(fā)不想親近女色了,這后嗣……只怕也就只有景瑞了。這孩子雖然是被裹挾……但終究是謀逆了。所以,他不可能立景瑞為太子。
除此之外,便只有五弟是最有資格的人選,而且五弟的確是處理政務的一把好手,雖然身子弱了點,但當皇帝,其實也并不需要個個都御駕親征。
晟王見自己親哥一副默認的態(tài)度,瞬間苦了臉,“三哥,你饒了我吧!我還想多活幾年呢!你看我,又瘦又弱,監(jiān)個國,都快把我給累死了!”
說著,這位年輕的監(jiān)國親王殿下竟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親哥大腿,跟著孩子似的嗚嗚哭了起來。
他只是監(jiān)國,太后就恨不得吞了他。
三哥若是立他當儲君,太后還不得把他大卸八塊了?
而且,當皇帝有什么好的?瞧瞧他三哥,應付完前朝還得應付后宮,因為沒有后嗣,被前朝后宮輪番嘮叨,受不了嘮叨便跑去西北打韃靼,把自己整得又黑又糙……
相比之下,當親王就舒坦多了。
本朝的親王,位高俸多,清貴顯赫,既有封地、還可久居京師,只要不謀反,犯再大的過錯,也都是小事兒。
親王這份工作,擱在現(xiàn)代,那就叫事少錢多離家近,位高權重責任輕,睡覺睡到自然醒,數(shù)錢數(shù)到手抽筋。
看著自己弟弟孩子般耍賴皮的樣子,皇帝明昭覺得腦殼又痛了。
“好了好了,說一下政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