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真正的校長
秦川沒有打擾老人，在一旁安靜等候。
良久，老人長呼一口氣，平靜下來，轉頭看向秦川。
“少年人，聊會？”
秦川點點頭。
一老一少兩人就這樣坐在青山小學前的石墩上。
老人手伸進衣服口袋里摸了半天，終于掏出了一包“碧峰”。
“來一根？”
秦川擺擺手，“不用，您抽就行。”
“呼～”
老人吐出煙圈，緩緩說道。
“年輕人，或者應該叫你試煉者，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我其實就是那輛大巴車？”
秦川想了想。
“一開始就有些發(fā)現(xiàn)，我有一項天賦，能看到周圍生物的生命強度，會以血條的方式顯示出來。”
“但我卻發(fā)現(xiàn)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在小地圖上，大巴車竟然也有血條?！?p> “那時起，我就懷疑，這輛大巴是一個生命體變化而成?！?p> “后來在服務區(qū)，大巴車的傷痕自己痊愈，在雪嶺前明明沒有空調卻有暖氣出來，想必都是您的能力吧？”
老人點了點頭。
“你說的對，我就是那輛大巴，也有幾項微弱的能力，比如自愈、取暖，但即使我用出渾身解數(shù)，我釋放的那點溫暖，也遠遠比不上寒冷侵蝕的速度。”
“既然你連我是大巴車都知道，那也應該能猜出......”
“其實我才是這一層高塔里，囚禁的妖魔吧？”
他看向秦川，問道。
“......猜到了一些?！?p> 秦川點點頭，猶豫片刻。
“您要是不介意，能說說為什么會......來到這里嗎？”
老人猛吸了一口香煙，緩緩說道。
“來到這座鎖妖塔里，自然是因為我......有罪！”
他試著回憶一些事情，臉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們的家鄉(xiāng)叫做崖山，四周都是山嶺，百姓們住在高山上，生活本就艱苦的，又都散落在不同山頭。”
“山路艱險，山民吃飽尚且困難，更別提什么孩子的教育。”
“后來政府給大山修了公路，又在群山腳下的鎮(zhèn)子上辦了座‘青山小學’，并承諾上學的孩子包吃包住，免除一切費用。”
“之后家長才漸漸愿意讓孩子走出大山去學堂，由我這個校長兼職大巴司機每年開學前統(tǒng)一接送孩子?！?p> “但就在新學期開始前幾天，我......實在太忙了，幾天幾夜為了置辦新的書本、文具而奔走，最后去接他們時，十分疲累?！?p> 老人不禁閉上了眼睛，聲音顫抖。
“最后......我在開車的時候打起瞌睡，方向盤打偏，墜下了山崖！”
老人雙拳緊握，呼吸急促，忍不住咳嗽起來。
“咳咳，讓我這二十二個花朵般的孩子們命喪荒山，連魂魄都無法安息，我......我有罪?。。 ?p> “高塔將我囚禁在這里，把我變成大巴車，只有到達青山小學，我才能恢復人的身體。”
秦川沒有出聲，而是輕輕拍了拍老人的后背。
“咳咳！”
老人咳嗽了幾聲，終于停了下來，他熄滅手中的煙頭說道。
“不說我的事了，說說你吧......”
他的眼里浮起一絲困惑。
“以你的觀察力，應該能發(fā)現(xiàn)吧。”
“這一層你所遭遇的所有異常，都是源自大巴車上，我這二十二個尚未安息的學生靈魂?！?p> 秦川聽到老人的詢問，點了點頭。
“的確，我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
“第二次危機事件前，我曾下車去河邊尋找寶箱，發(fā)現(xiàn)一直提醒危機事件的紅字消失了。”
“再聯(lián)想我剛進入高塔時，系統(tǒng)的播報：黑夜將在一個月后降臨?！?p> “整個的旅程雖然遠，但是一路開車的話，也無非就是十多個小時左右?！?p> “所以，這一層高塔，系統(tǒng)給的簡易通關方法，大概就是放棄大巴車和車上的孩子，一路沿著圖紙步行過來。”
“只要離開了大巴車，遠離了學生們，恐怕服務區(qū)只是正常的服務區(qū)，雪嶺也只是有些寒冷的山嶺，包括最后的羊角老師，也不會在路口等著我們?！?p> “就奈河要麻煩一些，要損失部分的記憶來游泳渡河?！?p> “我想，不管是主動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還是被危機事件逼迫，很多試煉者最終都會放棄孩子們，一路步行到青山小學吧?！?p> 老人專注的聽著秦川的話，微微頷首。
“你說的對，如果沒有孩子們異常卻純潔的靈魂吸引，這一路上不會有任何的異樣?！?p> “但是你，卻在察覺到這一點后，依然不放棄孩子們，冒著越來越高的風險克服一次次危機事件，最后把他們送到青山小學?！?p> 他站起身來，抖了抖身上的煙灰，最后朝著秦川鞠了一躬。
“我老人家......感謝你！”
秦川連忙上前將他攙扶起來。
“雖然只是短短的十數(shù)個小時，但是我也是這些孩子們的老師，?！?p> 他想起和孩子們一起唱歌，一起吐槽學校趣事的種種場景，開心笑道。
“沒有老師會放棄自己的學生，您不也是這樣嗎？”
他看向老人，面帶笑意。
老人先前說過，高塔將他變作大巴，只有到達青山小學，他才可以復歸人形。
但卻沒有要求老人一定要將孩子們帶來。
即使變成大巴，他仍然有些神通，恐怕自己行駛過來也不是難事。
然而他沒有。
離開他的孩子們，立刻就會被惡魔循著靈魂的香味找到，再吃干抹盡。
他沒有放棄每一個孩子，一次次從崖山村出發(fā)，一路上經(jīng)歷落石、野獸襲擊、詭異服務區(qū)等等危機。
高塔給妖魔的懲罰，常常包括了輪回懲罰。
他一遍遍帶著孩子們出發(fā)，一遍遍在路途中央被落石砸死，被其他猛獸圍毆而亡。
但他沒有放棄，一次又一次，直到秦川到來。
試煉者，既是妖魔的行刑人，也是他的解放者。
終于，秦川將孩子們成功的護送到了終點，而他，也終于完成了自己的執(zhí)念。
秦川詫異的看著他，老人的身形越來越淡。
“你要......走了？”
他開口問道。
“恩，孩子們已經(jīng)平安送到，我這個老頭，也到了該魂飛魄散的時候了?！?p> 老人說道，笑著將沒有抽完的“碧峰”煙塞到秦川手里。
“老頭我身上沒什么東西，就這個給你，希望你不要嫌棄?！?p> 說完，他大聲笑道，嘴里哼起歌謠。
“云對虹雨對光
鳥語對花香
天邊對崖上
柴門對軒窗......”
在歌聲中，他的身軀化成點點微光，徹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