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府大宅的游廊里,墨九重興沖沖的拽著師姐的玉手,無視路過仆人驚詫的目光,繞過府門正對的影壁,帶著四個小廝出了門。
府門西邊的上馬石旁,早有兩名仆役牽著兩匹馬等候。
兩人上馬,身后跟著仆人,意氣風(fēng)發(fā),鮮花怒馬。
墨九重一手抓著韁繩,兩腿緊夾馬腹,前屈的身子隨著馬背上下顛簸。
“耶,就喜歡這種飆車的感覺。”
他興高采烈,肆意享受著在馬背上清風(fēng)拂面的感覺。
這時,他看到師姐身后屋檐下,一個梳著雙髻的幼童張開雙臂歡快的跑了過去。
滿臉黑線。
謝嵐覺得有些奇怪。
玄武國的讀書人注重雙修。
武力與學(xué)識。
世家子自幼學(xué)習(xí)六御,武力值自不必說。
一個文弱書生有劍在手,獨戰(zhàn)三名匪徒毫無懼色,此種案例比比皆是。
像墨九重這樣的官宦子弟自幼都有專業(yè)的老師教授騎馬射箭,但看他的樣子,好像沒怎么騎過馬的趕腳。
考慮到他的面子,她也不好意思問出來。
男人的心,都是脆弱又敏感的。
五城兵馬司。
兩匹健馬迤邐而來,后面跟著四名仆人打扮的小廝。
一名領(lǐng)頭的兵甲望著直奔府門而來的健馬,皺了皺眉。
對方衣著華麗,健馬神俊不凡,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
領(lǐng)頭兵甲走上前來,擋在高頭大馬前方,“兵馬司重地,速退!”
墨九重和謝嵐勒馬停住,跟在墨九重身后的一名小廝來到隊伍前方,指著那名中年隊長罵道,“瞎了你的狗眼,這是墨太保大公子墨玄,還不快快讓路。”
五城兵馬司上屬是兵部,兵部侍郎是墨玄兼任,在外面苦哈哈的兵丁們雖不認識墨太保,但是墨太保的威名,早已如雷貫耳。
兵家是個武人,不知變通,板著臉對小廝道,“某只知都指揮使呂輝呂大人,不知有墨太保?!?p> 這么說話,就有些抬杠了。
小廝大怒,走上前準備賞這不開眼的兵丁幾個耳光...反正自己公子在側(cè),不怕這個士卒能翻起幾個花樣。
哪知小廝距離兵丁兩丈時,那名領(lǐng)頭的中年男子嗆啷啷拔出佩刀,指著小廝,“五城兵馬司重地,何人膽敢亂闖?”
言語間煞氣逼人,佩刀森然冷冽。
小廝隨著曾經(jīng)的墨大公子縱橫京師,什么時候見過如此狂徒,膽敢不給墨大公子面子。
不過,看對面模樣。
進一步,招呼自己的就是長刀,退一步,折的可就是自己公子面子。
小廝咬了咬牙,死死盯著那名領(lǐng)隊的中年男人。
“算你狠!小子,我算記住你了??烊シA報呂輝,就說墨大公子有事找他。”
墨九重騎在馬上,表情毫無變化,好像小廝的吵鬧與自己無關(guān),謝嵐則有些忐忑。
京師的五城兵馬司,那可是自己曾經(jīng)不敢仰視的大官。
那名領(lǐng)頭也不是傻瓜,看到對方有恃無恐,馬上男女風(fēng)姿雋永。
特別是那男的,用鼻孔看人。
心知對方絕對大有來頭。
在京師這地界待久了,該有的眼色早有了。
兵甲對馬上的墨九重抱拳施禮,“公子,某現(xiàn)在就去稟報指揮使,請稍等。”
墨九重毫無表情,點點頭,那名兵甲推開身后兵丁,一路小跑的去了。
“九重,這...“
謝嵐還是有些擔心,這里可是京師,看那些兵丁的模樣,五城兵馬司指揮使是個了不得的大官。
惹得起嗎?
墨九重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微笑著,“師姐稍待?!?p> 看著少年騎在馬上,英姿颯爽,俊逸非凡,姑娘的心也放了下來。
沒多久,一名穿著藍底彪紋圖案朝服的中年人慌慌張張從指揮司紅色朱漆大門內(nèi)跳躍而出。
一路小跑,來到墨九重馬前,無視眾人訝異的目光,拱手施禮。
“五城兵馬司都指揮使,呂輝,見過恩公大公子?!?p> 墨九重下了馬,呂輝在前躬身帶路,進了指揮司一處偏廳。
那名領(lǐng)頭兵士瞧著自己的頂頭上司在這位公子面前恭恭敬敬,心里面不覺發(fā)慌。
自己剛才駁了那公子的面子,只要他進去在呂指揮使面前提上一句,自己不知會被呂大人如何炮制。
小廝得意洋洋,用手點指領(lǐng)頭,瞧著那兵士有上前賠禮的意思,卻扭扭捏捏不好意思上前,哼了一聲。
就要跟著進去。
“這位小哥,剛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p> 嚴禁肅穆的中年人靠近小廝,拱了拱手,放下時小廝覺得手里被塞了什么東西。
沉甸甸的。
這重量...“放心吧!我們公子心胸開闊,你又是職責所在,不會為難你的。”
中年隊長出一口氣,陪笑道,“就請小哥多多幫襯?!?p> 偏廳內(nèi),墨九重居中端坐,謝嵐坐在右首。
那名兵丁的事他不會在意,也不會生那種小人物的氣。
大人物有大肚量么。
他神秘的看著面前官服加深,神態(tài)惴惴不安的都指揮使,笑了笑。
“呂指揮使,本公子今天來呢,是念在你在我父親門下效力多年的情分上,送你一場大功勞?!?p> 五城指揮司隸屬兵部,墨玄又兼任兵部尚書。
墨九重也不愿盛氣凌人,所以盡可能態(tài)度和氣,拉近兩人的關(guān)系。
京師內(nèi)誰人不知墨大公子驕橫跋扈,橫行無忌,今兒竟然親自前來,說要送自己一場大功勞。
呂輝第一個反應(yīng)是,這廝莫非框我?
“在下多謝大公子厚恩,感激不盡。”
墨九重端起旁邊的茶杯喝了一口,醞釀情緒,神情肅穆。
放下杯子,身子向旁邊一探,嚴肅道,“墨指揮,此事非同小可,事關(guān)我家二弟的性命。
本公子希望你能小心從事,莫要張揚,免得被有心人聽了去?!?p> 呂輝只覺心頭嘭嘭直跳。
墨家二公子乃天上星宿下凡,墨太保愛之如命。
現(xiàn)在二公子小小年紀身染重疾,墨太保心急如焚,就連蒼帝也曾詢問。
呂輝猛然站起,以手拍胸嘭嘭作響,“大公子盡管吩咐,呂某一定小心從事。”
“嗯!
墨九重頗具威嚴的點了點頭,“若北記號,你可知道?”
“沒聽過。”
呂輝想了想,“沒聽過。”
我管你聽過沒聽過。
“找?guī)讉€人,日夜盯住,我要每個客人的具體信息。還有,盯住這家店的老板,他若是沒了,我拿你試問。”
呂輝莫名其妙,若北記號是個什么鬼?
“是,在下一定照辦?!?p> 莫問緣由,完全照辦,是一名優(yōu)秀社畜取得領(lǐng)導(dǎo)歡心的必備條件之一。
...
離開五城兵馬司,墨九重心情舒暢,本想縱馬狂奔,又怕撞到老人或者小孩,然后從不知名的角落跳出一名好漢。
高喊“為民除害”口號。
雖然不怕,但還是忒危險了些。
兩匹馬緩緩而行,四名小廝緊跟其后,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流如潮,車馬如龍。
但看到墨九重洋洋得意的笑臉時,都自覺讓開一條道。
墨九重心里暗暗感慨,京師不虧是京師,民眾的安全意識真高。
路邊捏糖人賣糕點鹵肉包子風(fēng)箏各色商品的小販呼喊叫嚷,沒有煩惱的小孩在人群里跑來跑去。
小媳婦挎著籃子和菜販討價還價,幾個老叟坐在茶館侃大山,年輕的小伙子盯著小媳婦,喝茶的老叟聊天之余,眼神是不是瞅一眼賣菜的商販。
整個市場欣欣向榮,人聲鼎沸。
謝嵐似乎從未見過這些,興奮的下了馬,在街邊跑來跑去。
在這個攤位前看會,又在那個攤位的東西上摸摸。
墨九重也不好繼續(xù)騎馬,也跟在后面追著來回跑。
沒多久,快一米八的漢子累的滿頭大汗,兩條腿如同灌鉛,眼睜睜看著師姐在人群中如同蝴蝶穿梭,自己再沒有力氣跟上。
讓兩名小廝跟上,墨九重帶著其余兩名小廝在街上走動。
“梆梆梆”三聲鑼響,緊接著就是一名帶著滄桑感的聲音。
“各位父老鄉(xiāng)親兄弟姐妹,今日在下初到貴寶地,因身已無盤纏,故在此賣藝,望各位有錢的捧錢場,沒錢的捧人場啦!先謝過了?!?p> 墨九重來了興致,“走,看看去?!?p> 一名小廝牽馬,一名小廝扛住人群,擠了條路。
墨九重大大方方的走到第一排。
一名五十歲上下的道士,一名不到二十歲的清麗姑娘,一個滿臉絡(luò)腮胡的壯漢。
那名壯漢雙臂張開,身前一根紅纓槍,槍柄抵住地面,鋒利的槍尖正頂在喉頭。
壯漢面色通紅,渾身肌肉虬結(jié)暴起,緩緩向前移動步子。
就見那梨花木制成的槍柄越來越彎,幾成半月。
圍觀群眾立刻鼓掌叫好。
不知道一會會不會有胸口碎大石的表演。
墨九重暗暗尋思時,壯漢扭動脖頸,長槍扔在一旁,正向人群拱手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