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田,大壩頭。
一個(gè)老農(nóng)彎著腰,手握一柄鐮刀,一下一下地割著剛剛長好的麥子,額頭上的汗一滴一滴地滴在土地里,而后留下一絲水痕。
老漢身上穿的白汗衫已然被汗水浸透,汗水順著褲管往下流。
“嘩啦”一聲,老漢把最后一捆麥子捆好,直起腰桿,依舊筆挺。
“嘶,今天不對勁?。俊?p> 老漢心想著,確實(shí)感覺不太對勁兒,但是他說不出來,他抬頭看天,天半陰半陽,似乎要下雨了,天上的鳥“吱吱”亂叫。
大壩頭的老楊樹,枝葉無風(fēng)自動。
大壩……大壩,老農(nóng)走到大壩邊,打算靠著這點(diǎn)兒水汽降降溫。他剛一靠上,就感覺后背傳來一陣灼燒感。壩上沒有一絲絲的水汽。
“他媽的!”老漢暗罵。
老漢把別再腰間的銅煙斗抽出,按實(shí)煙草,點(diǎn)燃,有一口沒一口地抽著。
“今兒太安靜了?!崩蠞h心想
他捋了一把花白胡須,向壩上看去。
老漢被煙氣嗆到了,不是因?yàn)槌榈奶煲膊皇且驗(yàn)闊熑~按的忒多。
今天這滔滔向東的黃河水,咋這么安靜,咋不嚎了?
老農(nóng)順著臺階爬上大壩,向下一看,緊接著一屁股坐壩上。
老農(nóng)暗暗道:“完了,爹呀,你的故事成真了!”
向下望去,這河道里滾滾向東的黃泥水,今天不見了,河床上還濕,魚還在里頭跳著,還精神。
河床上的東西一件一件得被老農(nóng)收入眼中,沉舟,枯樹,尸骸,甚至還有棺材,還有很多很多,老農(nóng)根本沒見過的玩意兒。
一直大烏龜正用兩只前爪扒拉著一條魚,大快朵頤,魚血糊了它一嘴。
“爹呀,您在這兒干啥呢。”老農(nóng)的兒子不知什么時(shí)候爬上來,“走啊爹,撿魚?!崩限r(nóng)一把拉住要往下跳的兒子,“你一會兒咋上來?”老農(nóng)問。
兒子愣了,是啊,一會兒咋上來。
“守年啊,要我說啊,咱們不能貪小便宜啊,吃大虧嘞!家里不是有魚竿嗎?咱自己釣不好嗎?”
話畢,倆人下了大壩,老農(nóng)提了鐮刀,父子二人準(zhǔn)備回家。
還沒邁出步子,就看見村里烏央烏央的一群人跑了過來,個(gè)個(gè)都拿著竹筐,還有幾個(gè)腰上纏著好幾丈長的麻繩。
“太公!陳太公!您也來撿魚???”帶頭的青年問著。
陳太公一臉驚慌,趕忙大喝:“哎!不能下去!哎!”
有人聽了,忙站住腳,但大部分人還是不聽。
陳守年仗著人高馬大,也硬生生扽住幾個(gè),不讓下去,雖然不知道老爹為什么這么著急,但是他知道一定是有道理的。
那幾個(gè)被陳守年攔下的人眼見得掙脫不開,對陳守年破口大罵,罵他不近人情,罵他不是人。
陳太公手拿煙槍,在那幾個(gè)愣頭青頭上一人一下。叫兒子把他們揪上大壩,說:“數(shù)著!看看現(xiàn)在有多少人,一刻之后又有多少人!”他見不得兒子遭罪。
那老龜?shù)乜催@群人,如同看死人一般的。
陳太公也沒閑著,在壩上大喊:“上來?。e撿了!出事兒的?。 ?p> 老爺子把嗓子都喊啞了,無濟(jì)于事,河床上的人依舊是該干嘛干嘛。
“誒,你說老太公為啥不讓我們撿魚嘞?”
“這老爺子活糊涂了唄!”
“別扯淡!那是咱們沒有他這個(gè)境界,你懂個(gè)屁!”
“哎哎哎,這條魚大?!?p> “你往那邊!這是我的!”
老爺子看著這群人,眼中流下眼淚。
河里的人笑哈哈的,壩上的老爺子卻一言不發(fā),抹著眼淚。
從西邊傳來“轟隆隆”的雷響,陳太公自覺不好,大喊:“哎!上來呀!差不多了!”僅有幾個(gè)懂事理的人順著之前綁好的麻繩爬上來,其余的不以為然。
“只是打雷,看吧這老頭子嚇的,真是糊涂了?!?p> 那河里的老龜啐了魚骨,縮進(jìn)量殼里。
西邊的雷聲越來越大,似乎越來越近,雷聲還伴著滾滾黃煙,朝這群人襲來。
人們絲毫沒有感覺危險(xiǎn)正在踏著大步像他們走來。
那股黃煙伴著雷聲越來越近,細(xì)看時(shí),哪兒是什么黃煙吶,那是滾滾的黃泥沙水!
河床上的人叫著,喊著,順著繩子往上爬的。
無濟(jì)于事。
人的兩條腿怎么能跑得過這洶涌的猛獸?
壩上的人除了陳太公,無不目瞪口呆。
數(shù)數(shù)!還有幾個(gè)?
陳太公這樣問著。
沒……沒了……
那些人低聲抽噎,大熱天底下冒著白氣。
都回去吧。
陳太公揉了揉鼻子,低聲喃喃。
陳守年跪在地上,大嚎:“老天爺??!這玩笑可不能亂開??!”一百多人喪生河中,化作了魚糞。天卻已然放晴了,烈日照在陳守年身上,但是他身上感覺不到一絲絲的熱氣。
如同老天爺給開的小小的玩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