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日清晨，王碟還在睡夢，就被跟在身邊伺候的小廝李青火急火燎吵醒了：“少爺，少爺快醒醒。老爺來了，聽說是朝廷要任命于你去解決北境慌亂之時。昨天您才宿醉回來，老爺估計是要問罪了……”

　　李青忍受著王碟起床氣的怒視，著急將丫鬟撥過去穿戴衣物。李青從小跟在王碟身后一起長大，深知他的脾性，知道吵嚷到了他的睡覺，此刻唯唯諾諾但為了他好抓住重點：“你爹要來了！”

　　王碟他爹是當(dāng)朝皇帝的妹妹長吉公主的駙馬。性剛直守禮，恪守綱紀，遵守“夫德”，但對王碟卻是強硬，遵循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原則，在王碟的成長過程中扮演者嚴父的角色。

　　“碟兒呢？”王沉剛到大堂，還沒來得及坐下喝一盞茶，眼神已經(jīng)開始瞟向李青。

　　“少爺，少爺他在書房讀書呢……”李青一臉心虛回答。

　　“你當(dāng)我什么都不知道嗎？這臭小子宿醉回來還能讀的下書，人呢？昨日圣上在朝堂之上剛點名了他那么一丁點聰慧，就傳出來在酒肆里醉的不成樣子，還要達州將他拖回來，真是丟人?！蓖醭聊晟纤氖娜肆耍瑑婶W微微泛白，常年在疆場奔波此刻顯得肅穆無比。

　　這時候王碟被侍女推搡著匆匆忙忙從后庭趕來，一邊整理發(fā)冠，一邊小聲嘟囔：“我娘呢？她在大堂嗎？不會就我爹一個人在那等我吧，快去把我娘也叫來，不然我又要被訓(xùn)半個時辰了。臉上還沾著匆忙染上的薄汗，小侍女掩不住笑，伸手拿帕子替他擦了去，哄著他道：“叫，我馬上給你去叫公主來，救你的命。”

　　大底是心虛慌亂的，王碟停至門口，輕輕咳了一聲潤了潤嗓子，又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的樣子，雙手作揖欲拜見父親。

　　王沉臉色已然不好，慍怒染上眉梢，開口便是：“你可知昨日大臣在朝堂之上點名要你參與此次北境荒亂之事，圣上也頗有此意?！?p>　　王碟將禮節(jié)做到一半，抬頭小心翼翼望著父親瞧這他的眼色：“兒臣恐難擔(dān)此任?！?p>　　王沉瞪他一眼：“我就知道，你這性子難成大事，每日只知玩耍游樂，哪能懂得救國救民之事。稍稍運氣好些戲耍般解決了西南澇水之事，百姓看你是將門之后便吹噓不已?！?p>　　王碟聽著這套說辭耳朵早已生繭，一面對嘴說著相似的詞，惹得李青和一眾下人捂嘴偷笑。

　　猛地一瞬父親大人一回頭，王碟尷尬噤了聲。碰巧此刻救星到了，王碟眼睛都亮了。撲過去挽著母親的胳膊，討好的喊著：“娘，你來了啊?！睂⑺耙幻氲牡鶔佋谀X后。

　　“你每次都這樣，我怎么管教碟兒……”王沉七尺男人，此刻也小聲抱怨起來，朝著王碟母親一旁的座椅走過去。

　　“你也該歇歇了，剛從晉州回來，聽聞朝堂上一點風(fēng)聲，就要抓住機會訓(xùn)他?！闭f著，疼惜的摸了摸王碟的發(fā)。

　　“嗯嗯，是啊，娘?！蓖醯钪赣H的手，狗腿的點頭贊同，裝作看不見他爹有氣不敢出的樣子。

　　“你先回去吧，昨天肯定難受了，叫廚房給你弄一碗醒酒湯來喝了先?！表樦赣H的暗示，王碟會意，作禮趕緊逃離他爹的視線。眼不見為凈。

　　“唉，就你慣著他?！蓖醭镣鴥鹤酉裢米右粯踊蠲撾x開的背影，無奈嘆氣。

　　“還是長不大……”

　　“你說圣上所謂何意呢？夫人。”視線由對兒子的鄙棄轉(zhuǎn)而面對長吉公主頓時變得柔情似蜜。

　　“總不能真讓他去北境討伐，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會去問皇兄的意思，碟兒還小?！遍L吉安慰著他。

　　王沉咽下一口唾沫，忍住沒多說心里想著“明明已經(jīng)及笄了，你還總拿他當(dāng)小孩子。”面上對著夫人還是乖巧的笑。

　　“你也想我去嗎？昭昭?？墒悄愣贾?，我的好運與神智皆是你的功勞，北方邊境亦非玩鬧之處，何況我志不在成真英雄，我爹說的是對的，我不過一直是在胡鬧罷了；只需在這王城之中做我的逍遙公子即可，何必去那蠻荒之地……”王碟坐在房中，一口抿著茶，一面凝重地望著窗口，自說自話。

　　送來醒酒湯的丫鬟見了，又打趣他：“少爺酒還沒醒，又開始說胡話了吧?！?p>　　但只有王碟自己知道，他現(xiàn)在清醒著，也不是在對著空氣說話，而是在對”昭昭“；一個渾身散發(fā)著奇光的女子，她容貌姣好，妍麗清透，非塵世之人?！闭颜选笆撬o她取的名字，昭昭的出現(xiàn)也是傳奇性的。

　　從有認知起，王碟的腦子里就有一種聲音，就像是另一個人存在，能和他對話，能預(yù)知即將發(fā)生的事情并給予他指引。

　　十歲那年，王碟偷喝了一點家里釀的果酒，在坊間逛燈市之際，腦子越來越暈乎。人群之中，與李青走散，偶然踩到某個人的鞋子，怔怔然頭就要磕到地上。身側(cè)卻流動一股輕紗，將王碟圈繞其中，那一剎仿佛時間凍結(jié)，王碟的腦袋暈沉，視線卻格外清晰。入眼是一位神仙似的少女，踩著云朵而來，兩腮微紅，杏眼靈動，鼻尖一顆小痣秀氣不已。這么一位仙女姐姐，用她的薄紗將王碟扶起。她望著她，含唇而笑。

　　”你……你是誰？“王碟當(dāng)自己真醉了，處于仙境。

　　怎料，面前的女子微微張口，聲音確實從大腦里傳出來的。

　　“我就是你?。　?p>　　王碟目瞪口呆，一手捂著腦袋，一手握成拳頭敲著腦殼。

　　”好疼。這……這不是夢吧？“王碟摸著敲疼的腦殼，怔怔盯著面前的仙女。

　　她笑著，不再說話。接著一揮手，消失殆盡。李青跑過來，抓著他的肩膀：小少爺，你怎么了，沒事吧。剛剛怎么走丟了……”

　　無論他怎么描述，也說不出那個神仙姐姐的樣貌。只能問李青：“剛剛有一個大姐姐在我面前，你看見了嗎？”

　　李青一臉懷疑地看著他：“小少爺，以后再不給你偷酒喝了。老爺知道要罰我的。我遠遠就看見你一個人在這捂著頭，從未看見旁人在你身邊。你是醉了吧……奇怪剛剛出門時還沒這般暈乎，難不成這果酒的酒勁這么大嘛？”

　　自此以后，王碟便信了。因為他第二天想起來這件事的時候，她便活生生出現(xiàn)在他眼前。如夢如幻，亮光披身。

　　他問：“真的是你！”

　　她答：“是我?！?p>　　“以后你一直都會這樣出現(xiàn)嘛？”他不多說，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存在。憑他大腦里的聲音與他的直覺告訴自己。

　　“嗯?！?p>　　后來他給她取了名字叫昭昭，她兌現(xiàn)了與他的承諾。他信奉她為神明現(xiàn)身，守護從他孩提時期到及笄之年，不老容顏，不變身份。喚名即現(xiàn)，賜予氣運。

　　昭昭此刻坐在窗臺上，一只腳躬起踩著窗沿，一只腳達拉著晃悠。等那丫鬟放下醒酒湯走出門，才開始回答王碟的話。

　　“你可知為什么我存在于你的身上？”昭昭抬起眼瞥向他。

　　“為什么？”王碟走近，將她的那只腿從窗臺上撥下，明明什么也觸摸不到；但昭昭依舊配合他把腿了下去。王碟臨近昭昭而坐，與她平視。

　　“自然是因為你是不凡之人?！闭颜涯抗鈭远?。

　　王碟卻泄了氣：“別人不知道，難道你也不知道？我的不凡皆是因你而起。因為你，我才成為大家眼里才高八斗，智謀無雙的王碟。才會事事順遂，福澤一方?！?p>　　“不，不是因為我你才不凡；而是你本身就非常人，我才選擇你！”昭昭的眼神清澈，說話的語氣卻意味深長。

　　王碟適應(yīng)不了昭昭的語重心長，于是耍賴，鼓起嘴巴：”你就是想讓我趟這趟渾水，就直說吧；不用扯這些虛無的，明知道我是最信你的。你若是強要我去，我還能不聽你的不成。”

　　昭昭對他這話不滿，伸手彈了彈他一腦門：“說什么呢。我從未強求過你，只不過總是給你多一個選擇而已。你走的路，都是自己選的。這北境，愛去便去，不去便不去吧。你這般花樣年紀，正當(dāng)少年，怎如此慫包？“

　　王碟也氣了，瞪了昭昭一眼，一揮手，將昭昭揮去。眉頭跌下來，一臉愁容望著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