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將王碟他們圍住，語氣不善，知道他們是外來的人，想著要將他們趕出去，但又后怕他們已經(jīng)進(jìn)來了寺廟，又怎能隨意離開陵縣。倘若將他們留在陵縣，又有什么意義？
直到一位太醫(yī)手里拿著藥罐子路過，發(fā)現(xiàn)是王碟后，匆忙上前，尊敬不已，作揖行禮：”王少爺，您來了……“
王碟認(rèn)出林太醫(yī)，伸手扶住他；想起自己兒時(shí)生病時(shí)，還曾受他醫(yī)治。與他說明情況后，林太醫(yī)與眾人解釋了王碟的來意以及他的聰慧，他蒼老的面貌露出笑，嘴里念著：”您來了就好，這陵縣有您的福澤庇佑，這疫病定能得到法子治理?！?p> 好不容易人群散去，林太醫(yī)將王碟他們帶到偏院，往他們的身上用柳枝條沾撒藥水，稱是隔絕病氣。
林太醫(yī)桌上鋪著陳年的醫(yī)術(shù)手冊，手上還沾染著藥草碎屑；他面露難色：”王少爺，您還不知，這瘟疫的難處?！?p> ”怎么說？“王碟問。
”在此數(shù)月，我翻閱古籍醫(yī)術(shù)，都沒有這種相關(guān)病癥的記載。人人稱這是瘟疫，但其實(shí)不是。
民病皆肢節(jié)痛、頭目痛，伏熱內(nèi)煩，咽喉干引飲。不會有性命之憂，甚至不會傳染他人；只是久病成疾，面色慘敗，恰如瀕死?！?p> ”不會傳人？那為何陵縣的人閉門不出，且感染人數(shù)增加？“
“百姓不知此病怪異，只管它無法救治，猶如活死人一般。自當(dāng)是什么重癥，至于為何患者越來越多，正是我疑惑之處。那些小兵，就是剛剛圍著你們的人?！傲痔t(yī)提起剛剛質(zhì)問王碟的那青年。
”他妹妹數(shù)月前有了癥狀，鄰居便趕著他將妹妹送來這里。他將妹妹送來了，自己也留在了這里。每日貼身照顧，你看他，不是好好的，什么事也沒有？“
”你可查過他的身體，有何特殊的？是否是因?yàn)槭巧倌陱?qiáng)碩？“王碟猜想。
林太醫(yī)搖了搖頭，”并無特殊之處，這里除了這幾個小輩軍士自愿留在這里照顧病重者，原先還有幾個老太太，后來病了兩個；現(xiàn)在只有一個婆婆還在?！?p> ”那病者都有誰？“周秉文在一旁問到。
”男女老少，富貴貧賤者皆有之。先前的跑了的縣長，還留了一個小妾，染了這病，就留在這里了?！?p> ”最先染病的聽說是一個獵戶？“王碟露出難色，感受到這病的棘手。
”是，他人在西面的房間。只是已經(jīng)完全不能說話了，身體枯槁，瘦削無比?！?p> ”我們能不能去看看他？“王碟開口。
林太醫(yī)點(diǎn)了點(diǎn)頭，帶著他們往西邊的房間走去。
”這里住的都是最早一批染病的人，現(xiàn)在的樣子恐怕有些嚇人，王少爺做好準(zhǔn)備?！傲痔t(yī)的手搭在門把手上，緩緩打開木門。
門打開后，里面似乎透著些霉氣與寒意，點(diǎn)著三兩盞燭火，地上潦草地鋪著草席，縫隙不大，幾乎是手臂挨著手臂，大約有十幾個人橫豎著躺在地面上，身上蓋著棉被，臉色遮著面罩。面色慘白，比之前見到的人更甚的模樣，雙目幾乎要脫框，額上皮膚松垮，青色與紫色的筋脈縱橫。衣袖下的手臂也瘦的露骨，真像極了垂老瀕死之人。
李青第一次見這場面，看一眼便覺得嚇人，到一邊作嘔。
”他們這樣還活著？“周秉文問。
”是的，尚有呼吸，喂藥也能喝得下去?！傲痔t(yī)走近，從旁邊的桌子上拿了一只盛水的碗，俯身送到一位女子口中，那人也能慢慢喝下。只是雙目無神，空洞地眨著，身體也沒有其他反應(yīng)。
”這病實(shí)在古怪?！爸鼙恼?，看著這里的人。
“是啊，我也頭一次見到這種現(xiàn)象。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研制出一些有抑制作用的藥，難以徹底根治。”林太醫(yī)低下頭，無奈搖頭。
王碟緊鎖眉頭，目不暇視，看著地上的活死人般模樣的人，凝重道：“恐怕，這不是病……”
“是毒?！卑⒃陆由显?，兩人對視，王碟眼里難得露出又驚又喜的神情。喜在于有人直接肯定了他心中的猜疑，驚在于阿月能這么平淡認(rèn)真地說出口。
阿月的神情無比認(rèn)真，一個小女子見了這場景，沒有想李青那樣不適惡心或則害怕逃離，反而淡定站在這里，聽了這么久王碟他們的談?wù)?。在最后得出這是毒不是病的結(jié)論，連太醫(yī)都沒有看出來的癥狀，她卻判定了。
三個人的目光聚在她身上。阿月沒有慌張，卻攥緊了拳頭在身側(cè)。嘴唇微微發(fā)顫開口：“他們的樣子，我見過相像的，在北境?！?p> 話一出，王碟周秉文變了臉色，“北境？！你確定是在北境？”周秉文先是難以置信，脫口而出，
接著，阿月對上王碟的眼，莊重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在北境何處見過，何處相像?“王碟眼里似有急切，但說出的話卻冷靜無比。
”是鄰家的大老爺，有一天忽然就這樣了，請了許多大夫都看不好。最后看了巫醫(yī)，說是被下了毒。他就是這般，突然衰老，不能行動，臥床不起，意識不清。只是沒有這般青筋?！卑⒃率种钢厣先说念~頭。
“那后來可被醫(yī)好了？”
阿月喉嚨里似有哽咽，她緊緊攥著衣角，搖了搖頭：“這是慢毒，雖不至死，但長期以往，便救不回來了?！?p> “那意思是，這里的人，也是長期被投毒的了?！蓖醯蛄恐輧?nèi)地上的人。
“若是短期內(nèi)，還能救？”周秉文抓住關(guān)鍵。
“是，要去找巫醫(yī)。北境的巫醫(yī)，他們管這叫干毒，日積月累成為干尸之毒?！卑⒃马珡?fù)雜。
“陵縣內(nèi)定藏著北境之人?！蓖醯呓輧?nèi)，環(huán)繞著那些人，看著他們的穿著。
“你說，這里男女老少，貧賤富貴之人皆有干毒？”周秉文問林太醫(yī)。
“是?！?p> “到底是什么方式？才會如此廣泛，長期密集地下毒?“周秉文向外看著寺廟的人，就這么幾個小兵來往，并無外人，何況陵縣的城門外人難以進(jìn)入。他在內(nèi)心試想各種情況。
直到目光瞟到阿月肩上挎著的番薯布袋，他忽然想起來了什么。他問林太醫(yī)：”這里的人困于陵縣，病者居多，何以為食？“
林太醫(yī)沉思回想了一會，回答：”皇城會定期送來吃食，縣中也有人自家耕種?！?p> “吃的都是些什么東西？”
“那些家里還有人的，就吃自己種的蔬菜米飯；而沒有能力的就靠皇城里送來的干糧，應(yīng)季變換；最近送來的是番薯和蘿卜。
”林太醫(yī)你也是吃這些嗎？”周秉文追問。
林太醫(yī)難得不好意思，“我是太醫(yī)，官銜在身，每日吃的要好一些?！罢f完，訕訕低下頭。
”那他們呢？“周秉文指著園中的一個小兵。
”他們吃的更不好了，食物有限，他們只是隨便喝些混米粥，將分來的食物都給了病重的家人?！?p> ”那你覺得，會不會是這些番薯的問題？“周秉文將阿月身上的番薯袋子扯下，遞到林太醫(yī)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