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兩天后，食肆二樓。
王碟和周秉文喝著茶談論著些兵法書冊，李青替大家點好了菜品，坐在了阿月旁邊，“少爺，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不在家里用膳了？”他理了理衣服，抬頭問王碟。
王碟抿了一口新茶，搖了搖頭：“整日在家里吃母親做的藥膳補湯，我實在受不了了；要是你愿意替我吃，那我們現(xiàn)在就回去？！”
李青腦海里想象到了夫人每日給少爺送的藥膳，一日三餐，餐餐不落的架勢；夸張的揮了揮手：“那還是算了……”
李青本想提一句林達州少爺，但想了想又沒有開口。
飯菜上了七七八八，王碟忽然開口要酒，李青想攔，擔心他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好；但今天王碟不知怎么了，似乎格外高興；沖著小二就吩咐拿上來兩壇酒。一壇遞給老周，老周推搡著稱自己喝不了這么多，那壇酒就被推到了李青和周秉文的中間。
“給我呀，給我也來點?！卑⒃聦⒈舆f出去，眼睛亮亮的。
“你……”王碟抬著酒壇，上下瞥了一眼阿月；剛想說出口的“你一個女子喝什么酒”，但想了想對方是阿月，這想法又被自己打破了?！靶?，給你也來一點。”說完，那酒就灑滿了阿月的杯盞。
”少爺，今日可有什么高興事？“李青兩只手拖著杯子問道。
”沒什么就是想和你們喝一頓，還沒和你們喝過酒呢。之前都是和林兄喝的……如今他……不提他了，這混小子，回來王府這么久，竟也沒尋過我。“王碟兀自灌了一口酒下去，故作瀟灑。
”王碟少爺，我敬你。你還有我，還有阿月，還有李青??；我們都會伴您左右的。“周秉文端著一杯酒，也全喝了下去。
見勢，阿月和李青也紛紛舉杯傾酒。
”遇見你，本是我之幸，要不然我還在南街上擺著那不靠譜的占卜小攤；能成為你的謀士，是我之運?！爸鼙氖遣粫染频娜?，一杯酒下肚，臉也紅了，耳朵也紅了，嘴巴開始莫名煽情起來。
”你不是說要去做我父親的謀士嗎？我想著，以后你在我身邊呆久了，就將你舉薦給他?！巴醯贿叺咕埔贿呁鼙恼f著。
”不行，不行?！爸鼙囊话寻醋⊥醯氖直?，弄得酒撒了一些出來?！蔽揖透阃醯?，你去伐北境我就跟著你去，你去為官也好為將也罷，我都跟著你?！爸鼙恼媸亲砹?，剛剛嘴里還顧念著喊王碟少爺，酒醉之后便直呼其名，完全不顧這里是王城，他喊得人可是王城里最清高孤傲之人。
隔壁房間里的人有人聽見了聲響，碎語著這一桌的瘋子，竟然直呼王碟的真名。李青趕緊起身，將包廂里的門關上了。
”嗯，我知道，你們都會跟著我的?！巴醯鷮⑹执钤谥鼙募缟?，看著周秉文通紅的臉上露出的憨笑不禁跟著露出笑意。
”誒，老周，別睡?。坏葧稚线€有表演呢!“李青微醺著推周秉文，推不醒。
”什么表演？在這里能看到嗎？“阿月一邊夾菜一邊問。
”今日城里新來了雜耍班子，等會兒會有游街表演的?！巴醯攘藥妆疲樕珔s沒變半分；他笑著回答阿月。
”王城原來這么熱鬧，之前一直在王府，都沒機會見識到呢！“阿月拿起酒杯小喝了一口。
”那當然了，不過你什么意思，我們王府不熱鬧嗎！“李青假裝生氣，瞪著她。
”沒有，沒有。王府更熱鬧，我說錯了?！鞍⒃虏患保春逯?。
王碟看著這倆有一句沒一句的，心里想起了昭昭，一個時辰前，昭昭告訴他的；在這里的食肆，在這個位置，可以看到雜耍表演最熱鬧的場面。到時候會有煙火表演，還囑咐他一定記得帶阿月一起看。
王碟面上聽話的點頭，但他問昭昭，雜耍班子游街哪里來的煙火，昭昭只推嚷著他，”會有的，會有的?！氨愦叽偎b扮。
”那你呢，你不看看嗎？“王碟還問她。
可她已經(jīng)一揮手，消散了蹤跡。王碟換衣服的手就這么停在了原地，呆呆地，對著空蕩蕩的房間。
雜耍戲班子果然恰如昭昭所言一般剛好停在了王碟的包房的外面，一推開窗，看的清清楚楚。阿月興高采烈的倚在窗臺上，看著花臉的人刷槍舞刀。王碟從她身后慢悠悠的，舉著酒杯，一步一步走向她，到她身邊。
阿月回頭，外面的燈照得她的臉，她的眼睛，仿佛蒙了一層紗，朦朧但也流光溢彩著，美的不像話。
王碟看著她，輕輕哼笑了笑。
”怎么了？要把他們叫起來嗎？這戲班子好熱鬧，同我在北境看的不同?！鞍⒃抡Ｖ`動的眼，問他。
王碟搖了搖頭，靠在阿月對立的窗戶沿上，他回頭看了看已經(jīng)倒睡在桌前的周秉文和李青，開口：“不用了，他們估計叫不醒了，你看吧?！保ū緛硪簿褪菫槟銣蕚涞模┩醯谛睦镞@樣想。
“奇怪，李青剛剛還醒著，這會兒忽然就醉過去了，真是不行。”阿月走向李青，低頭看了看他的模樣發(fā)現(xiàn)他真昏過去了，于是倒了一杯酒在杯盞里，學著王碟的模樣，靠在窗沿上，品著。
她看著窗外的表演，發(fā)現(xiàn)身邊王碟的異動，一回頭發(fā)現(xiàn)他在猛灌自己酒。
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杯了，王碟感受到自己眼前的視線在漸漸模糊，他在心里冷笑，“真是有意思，今天喝了平日兩倍的酒，卻還仍舊保持著清醒?！庇谑撬煌５暮?，不停的喝，就好像在同誰賭氣又或者是在與誰抗衡。
“你怎么了？”耳邊傳來阿月的聲音，她的臉卻看不太清楚了。王碟勉強扶著窗臺，穩(wěn)住搖晃的身體，他感覺差不多了，好像真的要昏過去了。他對著她說：“沒事，你看……”
忽然，遠處煙火綻放，人群沸騰，氣氛盈盈。
那么絢爛的煙火，別說阿月，連在王城里生活長大的王碟都沒有見過。五顏六色，像是將天邊璀璨的星子抓來，做成了一束束會綻放的花朵。
王碟怔怔看著煙花，耳邊是阿月激動的尖叫聲，“哇！好漂亮啊?！币驗榕d奮，阿月抓著王碟的衣角，情不自禁的晃動著。
心里像是被別人下了蠱，又好像是被打開了什么開關，心臟狂跳，看著阿月的臉，感到無比親昵，無比歡喜。可這……明明不是他的情感……
王碟的手攥緊了陶瓷杯盞與木頭窗臺，像是要把手指弄折了一般，意識混沌，無法自控。
“我……我……”
“你說什么？”煙花炸裂，聲音嘈雜，阿月聽不清王碟說了什么，于是湊近了耳朵。
“我喜歡你。”
王碟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分裂，像是被遠處的煙花中的一束擊中分成了兩瓣。視線所及之處變成了刺眼的斑白，天旋地轉之際，那白色的盡頭，是熟悉的身影。他強忍著身體的不適，發(fā)出一句破碎的質(zhì)問：“我喜歡你——這是不是就是你想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