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靈遠和尚
云嶺山。
楊易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馬君武所說的巨石，巨石前面三丈之處便是懸崖，從上往下看懸崖并不深，但是四周山壁圍繞，好似山體之間裂開的一道縫隙般，看起來幽邃之極。
將隨身帶的繩子綁在巨石上，另一頭綁在自己腰間，手執(zhí)破壁釘，楊易緩緩地向著懸崖下墜去。
呼！
一陣陰寒的冷風驟然吹起，饒是楊易的修為已至通脈境，仍不自覺地冒氣一陣雞皮疙瘩，越往下越不見光亮，整個懸崖之下都彌漫著一股令人心悸的腥氣。
眼看盤在肩膀上的繩子越來越少，楊易的心里也不由地著急起來，若是再往下幾十丈仍看不見崖底的話他就得無功而返了，也不知道在電影中曹雄是不是主角光環(huán)附體，摔這么高都沒死。
呼！
腳底忽然升起一股冷流，同時血腥之氣越加濃厚，楊易借著微弱的光亮向下一看，頓時發(fā)現(xiàn)腳下約莫十丈之遠便是黑黃色的地面。
噗通！
離地一丈之時，楊易解開身上的繩索，同時真氣一提，登時如一片枯葉般落在地上，地面都是腐敗枯蝕的落葉和雜草，一腳踩地，鞋印足有一寸之深。
“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一陣低沉的聲音陡然在耳邊響起，如同金鐵摩擦交鳴一般刺耳之極，楊易心里一動，身軀還未轉(zhuǎn)過來，一股猛烈的吸力陡然自背后浮現(xiàn)。
“好內(nèi)功！”
嗆啷一聲，血蟒刀彈指出鞘，楊易雙腳連踢，身旁的兩個石塊如同離弦之箭飛射向吸力的產(chǎn)生之處，同時揮刀進擊，兩步跨越一丈的距離，真氣如同傾瀉而下的洪水一般撕裂出一陣陣刀風，悍然劈殺而下。
血戰(zhàn)刀法！
“真氣不錯！可惜刀法差點火候！”
滄桑陰沉的聲音響起，一只枯瘦之極的手掌伸出，指甲有一寸多長，里面充斥著泥垢，灰色的皮膚松垮地包裹著掌骨，掌風呼嘯，夾雜著濃烈的腥臭之氣，令人聞之作嘔。
砰砰！
石塊凌空炸裂，楊易劈出的刀勁也像石牛入海一樣消弭于無形之中。
咻！
就在這時，楊易右側(cè)突然響起一陣破風聲，一枚石子閃電般射向他的腦袋，若是被擊中必定會是個腦漿迸裂的結(jié)局。
“曹大人，這待客之道未免也太過了吧？”
好似是早有準備，楊易揚刀一劈，將石子劈飛出去，之后他的目光就轉(zhuǎn)向了一個陰暗的角落，那里隱約浮現(xiàn)出一道身影。
“這才一夜的功夫，你的修為竟然增長了這么多？”曹雄陰著一張臉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楊易清楚地感知到其已身受重傷，體內(nèi)的真氣虛浮，便是剛才那一擊也虛弱無力，就連楊易未曾突破之時都有把握擋下來。
“師父，他就是弟子的仇人之一，只要師父替弟子殺了他，弟子有朝一日一定會找到寧空為你報仇！”大敵當前，曹雄也顧不得什么面子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就向暗中之人請求道。
嘩啦！
伴隨著鐵鏈震動的聲音，一道身影破空劃出，轉(zhuǎn)瞬間來到楊易和曹雄面前，只見其面容枯槁，破爛的僧袍下隱隱露出干癟的身軀，整個人就像是沒了血肉一般皮包骨頭，一張臉丑陋地令人頭皮發(fā)麻，更令人驚駭?shù)氖撬碾p肩被兩根手臂粗細的鐵鏈拴住，雙腿盡去，而且雙眼泛白，赫然是被人挖去了眼珠，此人正是祁連山大覺寺住持靈遠禪師。
“小子，你是誰？是不是寧空那個逆徒派來的？”
楊易淡淡地笑道：“我不是寧空派來的，不過我是來學般若神功的。”
靈遠驀地狂笑出聲：“哈哈哈……你也想學般若神功？”
“曹雄也拜我為師要學般若神功，我該教給誰呢？”
“我在這幾十年了，光是吃一些蛇蟲鼠蟻走獸，好久沒有聞到人的味道了，今天終于等到人了，還一等就是兩個，你們倆誰愿意自斷一臂給我吃，我就將般若神功傳給他！如何？”
自斷一臂？
就是學了般若神功又有何用？
楊易嗤笑出聲：“老東西，我看你是在這里關(guān)了幾十年，腦子都被關(guān)傻了?！?p> 靈遠眉毛一聳，整張臉變得異?？植溃骸班?？敢不聽我的話？先吃了你！”
話音未落，一只枯掌如同張開的大網(wǎng)般籠罩向楊易，與此同時，一股強橫的吸力自掌心滋生，便是楊易通脈境的修為都險些抵擋不住。
小周天境！
被關(guān)在這暗無天日的崖底幾十年，血氣枯敗，經(jīng)脈腐朽之下靈遠老和尚竟然還有小周天境境界的實力，可見當年其修為之強。
“哼！便是小周天境又如何，雙眼盡廢，腿腳全無，身子還被鐵鏈扣住，你這一身實力又能發(fā)揮幾成？”
楊易冷笑一聲，右掌中血蟒刀斜向一劈，目標并不是靈遠老和尚，而是坐在地上正盤膝運功抵擋吸力的曹雄。
“曹大人，先送你歸西！”
曹雄臉色大變：“師父救我！我愿意自斷一臂！”
“小子休狂！吃我一掌！”
呼！
狂風乍起，宛如平地起龍卷，靈遠老和尚枯手平推，一道掌勁噴涌而出，這一掌之力剛猛雄渾，全然不像是一個枯朽老者所為，掌風呼嘯，轉(zhuǎn)瞬間籠罩楊易周身，楊易若是不撤招自保，必然會被擊中。
“不能硬接！”
楊易心念急轉(zhuǎn)，顧不得殺曹雄，身子已如陀螺般旋轉(zhuǎn)起來，身子向左側(cè)閃縱，同時雙手握刀揚劈，劈出一道道勁氣試圖阻上一阻。
噗！
掌勁襲身，一口鮮血噴灑而出，楊易捂著左肩，即便是他修煉了鐵布衫也只覺得一股鉆心的疼痛自左肩席卷全身，一股凝練而破壞力極強的真氣順著經(jīng)脈侵入體內(nèi)，好在侵入體內(nèi)的真氣不多，片刻之間便被他逼出體外。
“哈哈……小子，空有一身的內(nèi)力卻不知怎么運用？刀法和身法稀疏平常，莫說是我，便是我這徒兒傷愈之后都可以輕松地擊敗你！”靈遠狂笑道。
“再來！”
楊易心里暗恨，舉刀再次向曹雄劈去！
“找死！”
靈遠大怒，再次揮掌出擊，掌風呼嘯，楊易又被逼退，不過早有準備的他閃退及時，總算是沒有被擊中，但真氣震蕩之間，體內(nèi)的傷勢又加重了幾分。
“小子，我知道你想用體內(nèi)的傷換我的真氣消耗，但你能換得過嗎？”
楊易淡淡一笑，語氣中殺機凜然：“總要試試才知道。”
話畢，揮刀而起，血戰(zhàn)刀法施展開來，整個人身上升騰起一股濃烈的煞氣，好像是血浴疆場的百戰(zhàn)將軍一樣氣勢霸道之極。
“好小子！刀法雖差，這份氣勢倒有幾分火候，若是你肯自斷一臂當我的徒弟說不定還真有幾分機會給我報仇，可惜……咦？你找死！”
轟！
靈遠以為楊易這一刀本是攻向曹雄，所以出掌之下收著三分力道，畢竟他在這崖底被囚數(shù)十年，這數(shù)十年來只能以野果、蟲蟻鳥獸續(xù)命，一身氣血枯敗到了極點，之所以能活下來全靠本身的真氣支撐，若是真氣損耗過巨，那他也離油盡燈枯不遠了。
但就在楊易的刀勢臻至頂峰之時，靈遠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強烈的危險感覺，他目眥欲裂，赫然看見楊易刀鋒一轉(zhuǎn)，身子強行扭轉(zhuǎn)，真氣運轉(zhuǎn)到極致，血蟒刀嗡嗡顫響，一片刀光飛泄而下，如同銀河傾倒，銀?；\罩向靈遠老和尚全身。
長達數(shù)十年的被囚使得靈遠整個人都處于瘋狂的邊緣，死亡威脅之下他狂吼一聲，雙掌之間勁氣噴發(fā)，一身真氣毫無保留盡數(shù)爆發(fā)，滿頭銀發(fā)都在一瞬間根根豎起，兩道掌勁如潛龍出海，卷起滔天海浪，湮沒了刀光和勁氣。
轟！
噗通！
散亂的氣勁如同漣漪般向著四面八方涌去，盤坐在一旁的曹雄如同破革般被掃飛出去，狠狠地撞在墻壁上，口噴鮮血，目眥欲裂，而楊易自己也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動，身形倒飛出去，轟然聲響中同樣撞在墻壁上，大口大口地吐出鮮血。
另一邊的靈遠老和尚也不好受，真氣消耗過巨的他滿頭冷汗，整個人盤膝坐于地上，胸口劇烈地起伏，顯然剛才這一掌對他來說同樣不好受。
三人俱受重傷，場面一時間竟陷入了詭異的沉寂之中。
靈遠老和尚張開雙眼，雖然胸口劇烈地起伏，但他仍滿臉兇殘之意地對楊易笑道：“小子，等我休息片刻之后一定將你大卸八塊！”
楊易支撐著身體靠在墻壁上，突然冷笑出聲：“是嗎？”
說著，楊易解下背后被黑布包裹著的望山弩，裸露在外的弩箭箭尖閃爍著藍瀅瀅的光芒，在曹雄和靈遠令人眼中，這架望山弩就像是毒蛇一般在他們的眼前吞吐著蛇信子，讓人不寒而栗。
“望山弩！”
身為內(nèi)廠軍侯，曹雄當然認得這種錦衣衛(wèi)秘制武器，甚至內(nèi)廠之中就有許多望山弩，此物堪稱是對付武林高手的絕佳利器。
“這位大人，內(nèi)廠和錦衣衛(wèi)都是朝廷同僚，你我之爭只是為了一本武功秘籍，這樣的東西內(nèi)廠和錦衣衛(wèi)里面多的是，你我兩人之間并無深仇大恨，今日你若是放我一馬，他日曹雄必有厚報！”
“錦衣衛(wèi)已經(jīng)日暮西山，而我們內(nèi)廠則不一樣，曹雄在內(nèi)廠之中自認還有幾分人脈，也說得上話，只要大人饒我一命，我愿意為你引見監(jiān)州大人！”
“曹雄家中尚有金銀財寶一萬三千兩，美妾五人，只要大人愿意，這些……額……你……”
話還未說完，曹雄就看見對面的楊易手指一松，一道寒芒乍現(xiàn)，下一瞬，一支弩箭從他的胸口透體而過。
楊易又重新在箭匣里面填了一支弩箭，箭尖前指靈遠老和尚，淡淡地道：“曹雄一箭也沒有擋住，我這里還剩下十支箭，不知道老和尚你能擋下幾支？”
靈遠老和尚渾濁的眼珠一轉(zhuǎn)，雙眼露出復雜的神色：“你不敢殺我，殺了我你就再也得不到般若神功了?！?p> “是嗎？”
楊易的嘴角彎起一個弧度，手指一松。
咻！
弩箭飛射而出，如同閃電般橫掠虛空，帶起刺耳的音嘯聲，如同鬼泣狼嚎一般。
靈遠老和尚全身一緊，體內(nèi)所剩不多的真氣狂涌而出，一道掌風擊出，凌空將弩箭擊飛，不過他也付出了代價，上半身一個踉蹌差點栽倒于地。
“第一支！”
楊易輕笑一聲，手指再扣。
咻！咻！
接連兩只弩箭飛出，靈遠老和尚渾身一顫，他察覺到了楊易眼中的殺機，這個人是真的想殺死自己。
“不！我還沒有報仇！還沒有親眼見到那個逆徒死！我絕不能死在這里！”
心里升起一股強烈的不甘之意，靈遠老和尚體內(nèi)竟然再度升起一股真氣，雙手一扯鎖鏈，他整個人凌空后移數(shù)尺。
噗嗤！噗嗤！
兩只弩箭射入了他身前不足一寸之地，入土甚深，只有箭尾露在外面，震顫不已。
“等一下！”
咻！
話猶在口，另一只弩箭已經(jīng)激射而至，可惜此刻的靈遠真氣耗盡，面對這迅疾如閃電的一箭，根本就毫無還手之力。
鐺！
箭矢入體卻并未出現(xiàn)一般的那種‘噗嗤’金鐵入肉聲，反而好像是撞在石頭上一樣發(fā)出‘鐺’的聲音，這是因為靈遠體內(nèi)并沒有多少血肉，整個人已完全形同骷髏人。
“?。 ?p> 慘叫聲響起，好在這一箭楊易瞄準的并不是靈遠的胸口而是他的手臂，鋒利的箭矢僅僅是撞碎了他的臂骨，并不會致命。
慘烈的哀嚎聲并未讓楊易完全放下戒心，和這種老不死的怪物打交道，無論是多么謹慎都不為過，他慢條斯理地從懷中拿出《歸元秘籍》，撕下兩頁紙塞入嘴中，同時又重新在箭匣之中填入弩箭，箭尖再次對準了靈遠老和尚。
“住手！你不就是想要般若神功嗎？我告訴你！”
楊易眉毛一挑，仍自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相信你！”
咻！
弩箭飛射而出，又擊碎了靈遠老和尚的另一條手臂臂骨。
“?。」?p> “?。」?p> 中箭之后，靈遠老和尚好似發(fā)瘋了般，一邊哀嚎不已一邊狂笑出聲，甚至不知道是疼還是笑出了眼淚，冷目看了一眼靈遠，楊易盤膝坐于地上，運轉(zhuǎn)體內(nèi)的真氣療傷。
不知道《歸元秘籍》的紙張是由什么天材地寶制作而成，這種天材地寶不僅可以增進修為，療體治傷的效果更是明顯，不過片刻的工夫楊易就睜開雙眼，感覺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道，不僅之前的傷勢盡數(shù)恢復，體內(nèi)的真氣更是增長了一點。
睜開眼之后，楊易發(fā)現(xiàn)靈遠老和尚倚靠在墻壁之上，一雙渾濁的眼睛帶著復雜之色望著自己，說不清是什么眼神，有震驚、有羨慕，也有一絲一毫的解脫。
“嘿嘿嘿，和尚我自詡在江湖上也算是個人物，但沒想到卻也有看走眼的時候，第一次看走眼收了個大逆之徒，不僅廢我雙腿、雙眼，更將我囚禁在這懸崖底下幾十年不管不問；第二次看走眼小覷了你這個通脈境的小娃娃，如今竟落得這副田地。
哈哈哈……寧空這個逆徒做得對啊，我既然識人不明，要這一雙眼睛又有何用？在這暗無天日的懸崖之底茍活一條殘命又有何用？”
“小子，你不是要般若神功嗎？我這就傳給你！”
“和尚雖然識人不明，看人不準，但卻有一點看得很清楚，你是個有野心的家伙，甚至比寧空那個逆徒更有野心！
和尚不指望你替我報仇，現(xiàn)在你也不是那個逆徒的對手，寧空那個逆徒心思歹毒，練武天賦更是厲害得很！
他日你們倆若是碰上，必然會非常有趣！不過若是讓寧空逆徒知道你修煉了般若神功，必定會出手對付你，這樣一來你倆必定會拼個你死我活，說不定你這個小子還真有可能替我殺了寧空逆徒，哈哈哈……可惜和尚我等不到那天了！可惜啊！”
“小子你記好了！”
“如是我聞時……塑望及兩筋，兩目內(nèi)含光，鼻中運息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