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算計
剛一落座,馮元峰就端起酒杯道:“今日咱們兄弟在群玉院相聚,為的就是祝賀老弟你榮升試百戶之職,這第一杯酒,干了!”
“干!也祝大哥早日升官發(fā)財!”
“哈哈,干!”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nèi),兩人之間聊得多是一些江湖和官場的消息,更多的是馮元峰說,楊易在一邊傾聽,他在今天之前還只是一個錦衣衛(wèi)小旗,論消息靈通自然比不上是身為百戶的馮元峰,而且他剛加入錦衣衛(wèi),對各個百戶之間的關(guān)系不了解,言多之下必有所失,這個時候還是裝一個啞巴為好。
酒過三巡,馮元峰似乎有了幾分蒙蒙醉意,正說話間,突然將手中的酒杯重重地頓在桌子上,腦袋湊到楊易跟前神秘兮兮地問道:“老弟可知對一個百戶來說最重要的是什么?”
楊易心里一動,看來馮元峰還是耐不住要挑起話頭了,他詳裝不解之色問道:“千戶大人的器重?”
“呵呵呵……老弟你想的太簡單了!”
馮元峰拍著楊易的肩膀搖了搖頭道:“千戶大人最器重的是嚴(yán)斌那個家伙,這一點整個千戶所都知道,你呀,想要得到千戶大人的器重,難于上青天!所以對你來說,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獲得千戶大人的器重?!?p> “那是什么?”
馮元峰抿了一口酒,低聲說道:“手下的忠心!”
“你雖然現(xiàn)在是一個試百戶,但麾下也有總旗、小旗十二人,校尉和力士上百人,他們才是你在這個千戶所立足的最大本錢!”
“大哥言之有理!”楊易點了點頭,隨手給馮元峰添了一杯酒。
馮元峰笑了笑,繼續(xù)說道:“江彬已死,現(xiàn)在他手下的那群人如同一盤散沙,而你之前只是他們中的一員,地位比起大多數(shù)小旗都低,更何況還有張才、李進兩個總旗,張才更是向千戶大人舉報過你,你說這樣的手下你敢用嗎?”
“不敢?!?p> 馮元峰雙眼閃過一道光芒:“既然如此,何不做個順?biāo)饲???p> 楊易面色不變:“順?biāo)饲???p> “嘿嘿,老弟稍等!”
說著,馮元峰起身就走出了房間,不過一會兒的工夫,房間外就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身影還未走進房間就高聲笑道:“哈哈……楊老弟喜登試百戶之位,老兄我在這里給你賀喜了?!?p> 楊易抬頭一看,嘴角露笑:“原來是盧大人,快請入座!”
“哈哈,老兄我不請自來,還望楊老弟見諒?。 ?p> 來人是駐扎在東陽縣的百戶所百戶盧慶,在千戶所內(nèi)算得上一個老資格的百戶,更關(guān)鍵的事盧慶和千戶陳通自**好,兩人一同加入錦衣衛(wèi),只不過礙于自身天資和性格,盧慶才一直都沒有出頭,而陳通卻平路青云,一路登上千戶之位。
也正是在陳通登上千戶之位后,盧慶才有了出頭之日,不過一年的時間就成為了百戶,因此在錦衣衛(wèi)之中早有傳言,盧慶之所以能夠坐上百戶之職還是因為當(dāng)時千戶陳通一力舉薦。
盧慶和馮元峰落座之后就露出了在門口站立不安的兩個身影,正是楊易昔日的兩個上官李進和張才,尤其是張才,一張臉漲得通紅,雙手微微拱了拱,想向楊易問候一下卻又將手放了下去,另一邊的李進也是一臉的尷尬之色,畢竟前幾日他還是楊易的上官,但轉(zhuǎn)眼間卻成為楊易的手下,世事弄人,莫過于此了。
楊易的臉色一沉,望著盧慶問道:“盧大人這是什么意思?”
“嘿嘿,沒什么意思,楊老弟你久在府城不知道下面的事情,老兄我所在的東陽縣遍地流寇,刁民層出不窮,對付那些流寇、刁民就得施以重手,可惜啊,我手下的人員不足,稱心的人更少,無奈之下只能來老弟你這里借一些人了。”盧慶回應(yīng)道。
“借人?”
楊易心里冷笑不已,這分明是看他初來乍到,想要挖他的墻角啊!雖然他上任之后也會清理張才、李進等一些他看不上的人,但被別人搶走和自己將他們清理出去可是兩種不同的方式,如果真讓盧慶把人搶走了,那他剛剛樹立起來的威望恐怕會蕩然無存。
楊易驀地向門口的張才和李進望去:“張才、李進,盧大人的話你們也聽到了,不知你們是什么意思?”
兩人對視了一眼,最終張才拱了拱手吶吶地說道:“大……大人,我們愿意跟著盧大人!”
“哎,老弟,不過是兩個總旗罷了!”馮元峰也在一邊勸道。
楊易轉(zhuǎn)頭看著馮元峰,突然端起酒杯笑道:“好!既然大哥開口了,小弟就賣大哥和盧大人的面子,不過有一件事小弟也希望得到兩位大哥的支持?!?p> 盧慶滿意地點了點頭,同樣端起酒杯笑道:“哈哈……這好說!在千戶所內(nèi)為兄說話也算有幾分力道,楊老弟有事不妨直言?!?p> “沒錯,老弟但講無妨!”
嗆啷!
楊易拇指一按,腰側(cè)的血蟒刀彈鞘而出,他隨手將血蟒刀扔到張才的腳下,說道:“張才,你曾在千戶大人面前污蔑是我殺了江彬,現(xiàn)在千戶大人已為我證明清白,這件事你也須得給我一個交代。
馮大人和盧大人在此可以做個見證,日后盧大人也需要你對付‘流寇’和‘刁民’,本官就不取你性命,但污蔑上官在錦衣衛(wèi)中可是大罪,你自斷一根手指吧?!?p> 嘶!
張才和李進兩人倒吸一口涼氣,尤其是張才,雙目間陡然閃過恐懼之色,一張臉更是被腳下的血蟒刀映襯地蒼白無比,下一瞬,他的目光轉(zhuǎn)向盧慶,祈求之色浮現(xiàn)于臉上。
盧慶的一張臉更是變得陰沉無比:“楊易!玩笑開得有些大了吧?”
楊易瞥了他一眼:“若是盧大人不服的話,咱們可以去千戶大人那里去理論!”
此話一出,盧慶和馮元峰兩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挖人墻角這樣的事情本就見不得光,若是鬧到了陳通那里,恐怕第二天整個千戶所都會知道他們兩人的所作所為,這樣的事情說出來可不光彩。
盧慶怒瞪著楊易,而楊易也不甘示弱,一個倚老賣老的家伙,真當(dāng)自己是個人物了,就算背后有千戶陳通做靠山又如何,在錦衣衛(wèi)里,有些規(guī)矩即便是陳通都不得不遵守,最起碼這件事無論是鬧到哪里,吃虧的都不會是他自己。
在這中間最尷尬的就是馮元峰了,他在千戶所眾多百戶之中地位本就不高,又和千戶陳通最器重的百戶嚴(yán)斌有一些摩擦,原本打算借著這個機會賣一個好給盧慶,好讓其在陳通那邊給自己說一些好話,但沒想到自己新認(rèn)的這個‘小弟’脾氣竟然這個暴躁,直接和盧慶這個老資格的百戶硬剛了起來,這樣一來,他兩頭都不討好,不僅得罪了盧慶,更可能讓他和楊易的關(guān)系急轉(zhuǎn)直下,張才和李進孝敬給他的那點銀子可不夠彌補他這次的損失。
眼看氣氛已經(jīng)冰冷之極,馮元峰不得不站出來笑著對楊易說道:“哎呀,我說老弟,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怎么還發(fā)脾氣了呢?”
說著,他又拉了一把盧慶的衣袖,在其身側(cè)低語道:“盧老兄,這件事咱們畢竟做的不地道,若是真的鬧到千戶大人那里去,咱們倆人可都討不了好!不如讓一步吧,只是一根手指頭,對他的武功影響并不大。”
“哼!楊易!咱們走著瞧!”
撂下一句話,盧慶轉(zhuǎn)身就大踏步走出了房間,竟是把李進和張才兩人留在了房間,兩人一臉的尷尬之色,不知如何是好。
馮元峰厭惡地看了兩人一眼,怒斥道:“張才!污蔑上官,自斬一根手指后和李進一同滾去東陽縣吧!”
張才渾身一顫,目光霍然轉(zhuǎn)向楊易,露出乞求之色。
楊易卻連看他也不看一眼,自顧自地舉起酒杯道:“馮大哥,請!”
“哈哈,老弟請!”
明白了楊易的意思,張才顫抖地?fù)炱饤钜椎难豆Ь吹胤旁谧雷由?,下一瞬,一道寒光乍現(xiàn),他猛地抽出自身的血蟒刀,鮮血飛濺中,張才跪倒于地,強忍著手掌上傳來的劇烈疼痛,顫抖地說道:“屬下怎敢玷污大人的刀,三指已斷,多謝大人不殺之恩!”
血蟒刀還刀入鞘,楊易淡淡地道:“你們好自為之!”
“是!多謝大人!”李進連忙應(yīng)道,趁機扶起張才退了出去。
滿地血污之下,楊易已沒有了再飲酒的興趣,而且經(jīng)此一事,他與馮元峰之間已經(jīng)有了一道深深的隔閡,雖然兩人依舊推杯換盞,卻再也沒有了初時的那般交心,這一點,不僅是楊易,就連馮元峰也心知肚明。
“哈哈,老弟,今日頗為盡興,時日已不早,良宵苦短,玉兒姑娘想必已經(jīng)等得著急了,為兄可不愿坐那誤人好事的不善之人,嘿嘿,為兄先去找香兒嘍!”
說著,馮元峰推門而出,早就等候在門外的蘭姐和兩個龜公一看馮元峰出來,連忙笑臉迎上:“大人,您吃好了嗎?”
馮元峰點了點頭,指著房間里的楊易道:“蘭姐,玉兒可在房里等著了?”
“大人,奴家辦事您還不放心嗎?早就在房間里翹首以盼了?!碧m姐媚笑道。
“那好!香兒那里我自去,你還是引著楊老弟去玉兒的房間,我怕你這群玉院的窯姐兒太多,把楊老弟吃了。”
蘭姐嬌笑道:“大人您真會開玩笑!我這就把楊大人帶去玉兒的房間?!?p> 說著,她輕搖柳步邁進了房間,仿佛沒有看見地上的那一灘鮮血,反而是媚笑著中沖楊易道:“楊大人,馮大人可把您交給奴家了?!?p> 楊易并沒有起身,而是繼續(xù)往自己的酒杯中添了一杯酒,飲完之后問道:“適才在樓下馮大人提起玉兒的時候蘭姐你猶豫了一下,不知是何原因?”
蘭姐神色略顯遲疑:“這……”
楊易笑了笑,一把將腰側(cè)的血蟒刀解下,放在桌子上:“但講無妨。”
被桌子上的血蟒刀嚇了一跳,蘭姐連忙道:“是!是!玉兒是杜總旗的相好。”
“杜總旗?”
楊易眉毛一挑:“杜仲?”
“正是!”
楊易嘴角扯出一絲冷笑,馮元峰果然是個狠人,剛才還和自己稱兄道弟,可轉(zhuǎn)身就要坑害自己,整個千戶所誰不知道他馮元峰和百戶嚴(yán)斌不和,如果他今天晚上真的和那個玉兒共度一宿,他相信明天之后整個千戶所甚至府城都會知道自己睡了杜仲的女人的消息,這樣一來,他可就和杜仲甚至嚴(yán)斌結(jié)下了仇,雖然只是一個青樓女子,但這事關(guān)男人的臉面,杜仲此人心高氣傲,絕不會善罷甘休。
想了一下,楊易提起血蟒刀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既然玉兒是杜總旗的女人,本官也不便奪人所愛,你去告訴馮大人,就說本官不勝酒力先走了?!?p>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