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這并不完美,宛如一盆冷水澆在眾人頭上,歡聲笑語戛然而止,眾人紛紛看向了紫霞仙子。
謝長淵似乎知道紫霞的意思,臉上表情毫不在意,單手從小莫邪手中接過一條褲子,自顧自的穿了起來。
紫霞倒也不避諱,當(dāng)著眾人的面直說。
“謝長淵,禪宗古法雖然能夠助你迅速強化肉身,可代價就是大大壓縮了你的陽壽,你曾經(jīng)是煉體狂人,可是近年為了搏殺金丹而強行壓榨潛能,徹底斷絕了正統(tǒng)煉體的道路,而在此基礎(chǔ)上使用此法,你剩下的時間不多了?!?p> “?。俊?p> “這....”
眾人心頭如遭重?fù)?,士兵們面面相覷,顯然都是剛知道這回事。
他們知道謝長淵強大到能與金丹一較高低,卻沒想到代價如此慘重,一時間他們不知該喜還是該憂了。
謝長淵恍若未聞,穿好褲子的他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問。
“這玩意能不能快點長出來?”他指的是頭發(fā)。
見謝長淵不好好說話,紫霞仙子有些生氣,看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玉手抓住謝長淵騰空而起,在眾人的注視下飛往另一座山頭。
謝長淵有點慌,因為他被薅住了后脖子,拎著飛在半空之中,抬眼看去,美人兒神情微冷,眸子遙望著前方,片片云朵從她身旁快速劃過,宛如天外飛仙。
紫霞將謝長淵扔了下去,直接在山頂砸出一個人形大坑。
“呸呸呸!”謝長淵摔得滿嘴是土,一個勁的往外吐口水。
還記得上次與金丹修士劉岱決生死的時候,他從半空摔下來可是斷了條腿的,如今毫發(fā)無傷,可見禪宗古法確實有效果。
當(dāng)謝長淵還在拍打身上的泥土,紫霞的身影已經(jīng)飄飄落下,她的衣袖伴隨微風(fēng)拂動,揚起的塵土卻不能靠近她分毫。
她看著謝長淵問“現(xiàn)在能好好說話了嗎?”
看到美人不悅,謝長淵也就不再打滑頭,神色逐漸嚴(yán)肅起來。
“其實你不必太過在意我的生死,你我姻緣線已斷,除了合作之外不必有任何瓜葛?!?p> 二人十年前就有婚約,只是后來紫霞被帶上太徽劍宗,因為修煉天賦極佳,短短數(shù)年就從凡人晉升為金丹境,前宗主劉岱為了紫霞的前途便掐斷了二人的姻緣線,并將其許配給了自己的兒子。
紫霞神情有些僵硬,俏臉上頗為不自在。
“我自知對不起你,可即便不論姻緣,你我自幼相識,作為朋友,我關(guān)心你不對嗎?”紫霞小聲說道。
遠(yuǎn)離人煙的山頂格外的寂靜,此時就他們兩個人在,是自從上次靈劍山一別后,二人唯一一次獨處。
無他人在旁,紫霞仙子希望能把心里話掏出來講講。
謝長淵一臉無所謂:“那我謝謝你。”
紫霞仙子沉默了。
謝長淵也覺得自己說的話有點不近人情,沉默半會兒,開口跟說道。
“我出世至今二十五載,當(dāng)年的未婚妻成了仙,自己卻是凡夫俗子,我自知配不上,便出走從了軍,幸得皇帝陛下待我不薄,短短五年就從小卒一路當(dāng)上前部正印先鋒官,有一幫情同手足的好兄弟,又有親妹妹在身邊,日子也算過得去。”謝長淵陷入了回憶,想起軍隊里的種種,他的心里熱乎著。
可是他的眼神一冷,紫霞仙子也感覺到了周身一寒。
“可惜后來,我眼睜睜看著五萬將士被坑死,也不知道陸封仁那狗賊用了什么邪魔歪道,居然讓夕日并肩作戰(zhàn)的手足互相殘殺。他們有的人維持神志,眼巴巴的看著兄弟撲上來將自己殺死,而那些失去理智的人,一個個兩眼通紅,嘴里喊著仇人的名字,舉刀便砍,即便亂刀分尸,還要撲上去生啖血肉,仿佛對其恨之入骨一般?!?p> 說到這里,謝長淵兩眼通紅。
“全都完了,可那些是我的兵。”
那天的情景宛如夢魘烙印在他心頭,當(dāng)初的兄弟們,有的在恐懼與不解中被自己人殺死,有的則在喪失理智的暴怒當(dāng)中瘋狂砍殺身邊的人而后引刀自剄。
謝長淵的左手和右眼,就是被自己身邊兩個最得力的副將所殘。
那一天,五萬人的血匯聚成了一條條溪流,朝著低處匯聚成一片血池,鮮紅的顏色染紅了方圓十里地,而那個名叫陸封仁的人,他的頂頭上司,則漫步走入血池當(dāng)中,喝著手足弟兄的血,完成了他加入十二神宮的獻(xiàn)祭。
他親手把自己統(tǒng)的軍隊給祭了,而這,就是他口中的滅人性,成神性。
這樁慘案中,只有謝長淵兄妹活了下來,一個殘了,一個瘋了。
“我失去了一切,本不該茍活于世,但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幾萬個弟兄無辜慘死,也不甘心親妹妹變成那不人不鬼的模樣,只要我在世一天,就絕不能讓陸封仁活的稱心如意,也不可能讓十二神宮安安穩(wěn)穩(wěn)的在長生大陸扎根!”
謝長淵一激動,徒手把身邊的一塊巨石拍碎。啥時間沙石飛濺,紫霞仙子眼中也滿是震驚,她第一次聽到謝長淵提起從軍之后的事,也沒想到竟會是如此一樁慘事。
她曾想過謝長淵這幾年過的很不容易,可是這事實終究是比她的想象更加嚴(yán)重。
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謝長淵。
看著他微微顫動的背影,她想了許久,開口道。
“如果你真的想報仇,其實也不至于如此,為何不踏踏實實修煉,等到了武神境再去報仇?這樣不是更好嗎?!?p> 謝長淵呵呵一笑。
“太慢了,我等不了,而且實話實說,我在煉體道路的天賦也很一般,窮盡一生也無法跨入媲美金丹的武神境,而且如今的長生大陸的大環(huán)境你也是不知道,修煉一途早已走向末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句話對我來說絕無可能。”
二人陷入了沉默。
謝長淵通體宛如鑌鐵鍛造,他感受著體內(nèi)潛伏的巨大力量,握了握拳。
“我還能活多久?”他問。
紫霞仙子思考了一番,最終如實回答。
“你前些年壓榨潛能,雖然提升了實力,可卻壞了煉體根基。如今又用了禪宗古法傷上加傷,最多只能再活五年?!?p> “五年,勉勉強強吧。”謝長淵點頭。
他的人生仿佛在“五年”這個時間段形成了一個個節(jié)點,十五歲從軍之后,他第一個五年從小兵當(dāng)上先鋒官,第二個五年,他奔走于北境大地斬金丹,而今最后一個五年,他便要建立北境長城,而后便是南下,打上十二神宮的大門,親手宰了這群來自西方的畜生。
話至如此,謝長淵轉(zhuǎn)身下山,走出百步的距離時,身后的紫霞仙子目光楚楚,微微提高音量對他輕喝。
“謝長淵,你手中的禪宗古法記載的只是小乘呼吸法,如果你能拿到大乘呼吸法,可以助你多延長壽命!”
謝長淵沒有回頭,只是擺了擺手示意知道了,然后身影就消失在視野盡頭。
原地,紫霞仙子清麗的容顏露出了一絲黯然,她從袖里乾坤取出一枚雞蛋,默默剝了起來,那粉嫩的紅唇輕啟,輕聲呢喃著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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