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魏沒有待在季蓉蓉精心為李衡洲的房間里,而是打著“吃人飯,出人力”的幌子,跟著季蓉蓉的近侍朱云一起監(jiān)督工人把樓頂?shù)拇蠖葱扪a(bǔ)好。就連晚上都以“長大了,要學(xué)會獨(dú)立”為由求季蓉蓉給他在李衡洲住的旁邊安排了一間廂房。
李衡洲最近似乎也挺忙的,深居簡出,自從塔里木一戰(zhàn)之后,也沒怎么跟李魏講過話。說實話,李魏現(xiàn)在的感覺其實相當(dāng)復(fù)雜。戰(zhàn)斗剛剛結(jié)束的時候,李魏全身都充斥著巨大的驚喜和榮耀感??墒且魂囷L(fēng)吹過,隨之而來的一陣顫栗,讓他突然驚醒一般的手心和后備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而這種感覺一直持續(xù)著。他始終感覺這樣光芒萬丈,萬人敬仰的老爹不是他老爹,那個成天跟他打打鬧鬧,插科打諢,不修邊幅的才是他老爹。好像那么一瞬間,那個成天和他嬉笑的不正經(jīng)老爹,變成了一個陌生的神祇一般。
隨之不斷消失的,似乎還有他在這個人世間唯一的依靠。李魏有點害怕,他越發(fā)的想自己的娘了,雖然自打記事,他就沒見過自己的娘,家里連一幅畫像都沒有。
“畫像只能記錄你娘的外貌,隨著時間的推移,你娘的容貌在不斷變化,但是她是你娘的這種感情卻不會變化,她的經(jīng)歷思考形成的靈魂不會變化。現(xiàn)在你娘不在你身邊,如果你不能現(xiàn)在心里找到你娘,過早的給你一個你娘的外貌,那你心里的娘就會被安上很多你期望的性格和人格,這樣的她就只會成為一個只有你娘外貌的他人”李衡洲解釋這個的時候非常的耐心“只要還有一個人,心里記著你娘真正的樣子,不僅有她的外貌,還有她的靈魂,真正的她就能永遠(yuǎn)的活著。”
“想什么呢?”李魏本來坐在三樓的欄桿上發(fā)呆,突然一個熟悉的板栗就砸來了,疼痛感讓他沒有如往常一般惱怒,甚至鼻子還有點酸。
沒等來兒子如往常一般嘲諷的李衡洲有點驚訝“這小子最近怎么了,難道是在紅袖樓看中哪個姑娘了,這么魂不守舍。不行,待會兒有功夫我要問一下蓉蓉?!?p> “唉...!你們是誰?對不起,紅袖樓最近正在翻修,概不接客,各位請止步!”還沒等說點什么,李魏就聽見一樓的大廳門口傳來一陣喧鬧。
“走吧,臭小子,帶你見個人”李衡洲和聽見動靜出來的季蓉蓉對視一眼,拉著李魏就來到了一樓的大廳。
只見一個穿著淺棕色便服,一臉威嚴(yán)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門口,背后是一片黑壓壓的玄甲士兵,每個士兵的臉上都帶著黑色的面罩。而最惹人注意的,是每個士兵前襟漏出的紅色軟甲上都繡著一條黑白小魚。離著不遠(yuǎn),李魏就能感到一股濃郁的殺氣,比他之前見過的落云鎮(zhèn)獵人們身上的殺氣濃郁百倍。
看見了李衡洲,中年男人不怒自威的臉上終于有了變化,他揮一揮手,讓正在跟紅袖樓門口小廝說話的穿著一身地方官府制服滿頭大汗的衙役退下。
衙役如蒙大赦一般,一溜煙的從側(cè)邊跑開。
“戒嚴(yán)!”隨著中年男人簡短的命令,大片的玄甲戰(zhàn)士有序的開始在紅袖樓各個出口開始布防。
中年男人走進(jìn)紅袖樓,季蓉蓉早就命令朱云和周紅二人將所有下人集中帶到了后院,因此紅袖樓中并無他人。等到李衡洲大大咧咧的找了一個凳子坐下,中年男人便立刻激動地向前兩步,一把跪倒在李衡洲面前。
“前白袍軍千戶吳孟拜見李將軍!”吳孟激動地說著“!真的是您...真的是將軍...李將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您會回來的!他們說的時候我還不相信,直到見到您!天吶!我簡直不敢相信!”他越說越激動“唉,老刀他們才是真沒福氣,要是晚走一個月,就能見到將軍了”
“神箭吳啊,快起來快起來”李衡洲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錯不錯,當(dāng)時我就說你小子面相好,一定會官運(yùn)亨通,你看我沒說錯吧,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玄魚衛(wèi)的都指揮使了,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
“那都是...那都是李將軍您當(dāng)年給兄弟們換來的,一切都是拜將軍所賜!將軍的恩情,吳孟此生難報!”說到激動,吳孟又要跪下,李衡洲趕緊拉住了他。
“好了好了,我這不是回來了么,大老爺們個別矯情個沒完,老刀他們看見肯定要笑你娘們唧唧的了”李衡洲作似嫌棄一般撇了撇嘴“說正經(jīng)的,老刀他們都趕到泰洲去了?編入誰的麾下了?”
“回將軍,老刀他們編入了耿將軍的飛狐軍”吳孟趕緊回答“唉,要是他們晚一個月就好了”
“沒事兒,他們有他們的任務(wù),老頭兒這樣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李橫洲不以為意的說到“東西帶來了嗎?”
“帶來了!”吳孟從懷中掏出一個木牒恭敬的遞給李衡洲,李衡洲瞧了瞧“嘿嘿,正版的就是正版的,果然是難以仿制”說罷,將木牒丟給了李魏。
“這是...”李魏有點懵的看著手中的玉牒,名字上赫然寫著吳子靜三字,然后就是一堆密密麻麻的身份信息介紹。
“這是中洲官方發(fā)放的玉牒,因為現(xiàn)在中洲的勢力最大,所以這個玉牒在九洲都被承認(rèn)”還不等李魏細(xì)看,李衡洲就給他細(xì)細(xì)的“在九洲,所有正經(jīng)的習(xí)武之人和宗門弟子應(yīng)該都有身份諜牌?!?p> 吳孟見李衡洲看著他,上前一步繼續(xù)補(bǔ)充到“按照九洲掌權(quán)者們達(dá)成的一致協(xié)議,武人之間尋仇決斗不受管轄,死傷官府不予以立案追究,雙方自行解決。武人不得對普通人隨意出手,若是濫殺無辜普通人,諜牌取消,官府抓捕。而負(fù)責(zé)抓捕這些被通緝的武人的組織就是我所屬的玄魚衛(wèi)。玄魚衛(wèi)是皇上直屬管轄,專門負(fù)責(zé)江湖武人相關(guān)事宜、情報工作或搜捕、暗殺、破壞等行動工作以及其他維護(hù)本國利益等秘密工作的特殊組織。而被通緝的武人被玄魚衛(wèi)抓到后將廢去武功,斷其四肢,于被抓捕地就近城中凌遲處死,梟首示眾。不過除了犯案者涉及家人,否則不處罰家人,武人都是一人之事一人承擔(dān)。”
看李魏聽得一臉的迷糊,李衡洲搖了搖頭“之前一直沒和你提過江湖和官府的事情,好好記著千萬別忘了,這個玉牒就是你的官方身份,一定要保存好。”
“老爹我有點不明白,為什么武人這么厲害,還需要被官府節(jié)制?像你...一樣的那些大宗師出手的時候石破天驚,來去如風(fēng)...”李魏想了想奇怪的問道,這還是自從李衡洲戰(zhàn)斗回來之后第一次跟他說話。
“因為呀,武人也是人,武人武功再高,能抵擋千軍萬馬嗎?大隊的步兵消耗體力,騎兵沖鋒斬殺,數(shù)輪的箭雨覆蓋打擊,哪個武人能夠抵擋?至于來去如風(fēng)...人在江湖,幾個人是孤家寡人的?一旦人有了牽掛,有了羈絆,就再也無法做到真正的大逍遙和大自在,天下之大,一走了之確實簡單,可然后呢...”說到這里李衡洲頓了頓“所以就算是武人,深宮里的那些人也有一套武人的管理辦法,比如我上次和鬧海龍王顏渡大戰(zhàn),損壞的所有財務(wù),都是你季姨替我賠償?shù)??!?p> “哼,這個顏渡,將軍您退隱江湖的時候他也跟著銷聲匿跡,當(dāng)時天下所有人都以為他死在了尋仙島。畢竟是天字榜排名第十二僅次于將軍的宗師,那時還引起了不小的震動呢”吳孟捏緊了拳頭“早知道他就是執(zhí)劍人,拼個魚死網(wǎng)破,我們也要提前圍剿他!”吳孟一臉憤怒的說著“那位...也太絕情了,將軍都隱姓埋名,還真的啟動了執(zhí)劍人計劃!看來他早就準(zhǔn)備好了將軍您重出江湖的時候就讓顏渡刺殺您!也是,最毒不過...”
“好了”李橫洲打斷吳孟的話“顏渡雖然陰險狡詐,但是也沒用什么下三濫的手段,算是個人杰。真沒想到十幾年不見,他一邊監(jiān)視我,功夫也一直不斷精進(jìn)。不過也可以理解,讓一個天字榜排名如此之高的高手枯坐于此,付出的代價也不小吧。這也不能怪顏渡輕敵,嘿嘿,畢竟天下人都以為我只修成了八荒劍勢嘛”李橫洲嘿嘿一笑,從懷里摸出一個玉牌也遞給了李魏。
“你老爹我呢,后面還有很多事情要去處理,接下來我們兩就在這里分別吧”李橫洲難得溫柔的摸了摸李魏的頭,這次李魏沒有躲開。
“一直在父母羽翼下長大的是雞,直面懸崖峭壁騰空而起的才是鷹。當(dāng)年你老爹我也是你這個年紀(jì)開始闖蕩江湖的嘛,現(xiàn)在,你的江湖路你要自己走。”李橫洲繼續(xù)說道“這個玉牌,是青云山劍宮的身份牌,拿著這個玉牌,你就是登記在冊名正言順的劍宮弟子了。”
不等李魏言語,李橫洲擺了擺手,笑瞇瞇的對他說道
“我相信這個江湖很快將記住你的這個新名字。加油兒子,我等著聽這個江湖,給我講講你的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