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洲世代為秦國劉氏所居,之所以其他洲常有更替,而重洲劉氏屹立不倒,憑的不僅僅是因為秦國上下一心,亦或是擅長山地作戰(zhàn)的,獨步天下的野戰(zhàn)部隊。畢竟重洲重洲,崇山峻嶺連綿不絕。這世上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言歸正傳,重洲劉氏屹立不倒的秘訣,九洲其實人盡皆知。重洲太窮了,窮的每一個九洲的雄主,都沒有對他下口的欲望。同時,每一任的秦國國主,都非?!坝⒚鳌钡呢瀼刂粋€外交方針——沒有外交。因此,即便數(shù)千年的九洲大陸,無數(shù)想要一同九洲的霸主,不約而同,都會在和重洲交界處安排一支駐防部隊,然后快樂的征服其他八洲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幾千年過去了,九洲從來沒有統(tǒng)一過,而秦國劉氏,就這么一直傳承了下去。
九洲流傳下來的名人典故,山野趣事大都淹沒在時間的河床里,但是一句膾炙人口的俗語卻流傳至今——
“流水的霸主,鐵打的秦都”閔相如一邊吃著水盆羊肉,一邊看著略有風沙,但是井然有序的街道,不僅如此感嘆。
“好了老閔,你吃飽沒,這都第四盆了,本小姐可提醒你,上次咱們走的匆忙,我身上的銀子可沒多少了,你再這么吃下去,改天你就繼續(xù)上街擺攤算命賺錢去!”陳月實在不想再跟閔相如和空聞一起吃飯了,這兩個就不是人,比牲口都能吃,再多的錢,也不夠這么吃呀!再說了,自己當時也是偷偷溜出來,本就沒帶很多盤纏,更可況這游歷江湖的路才剛剛開始,這錢就花了大半了,這后面錢用完了怎么著,難不成找個人多地方搭個臺子表演胸口碎大石?畢竟自己除了這些硬功夫,其他的也不會呀!
“嘿嘿嘿,小月姑娘別介呀,你說當時要不是我攔著你開門,提前準備好了迷煙,咱們還能跑出來,在這兒優(yōu)哉游哉的吃著羊肉就這饅頭嗎,那肯定不能?。 遍h相如又漏出了一個賊兮兮的表情“再說了,小月姑娘,貧道也不白吃你的,你看每次吃完飯,貧道不都給你算一卦作為報酬了嘛。你就說咱們剛進城的時候,要不是我在城外那個包子鋪給你算卦你有沖克之災(zāi),你不就被幾個騎馬的公子哥撞到了嗎?你說說你說說,撞到人家騎馬的公子哥,人家馬被你撞死了也就算了,萬一人家公子哥被你撞個缺胳膊少腿的,你說咱們再往哪兒逃命?一路向西奔向西海岸了?”
“嗨你個牛鼻子,給你兩天好臉色,你就蹬鼻子上臉了是吧,什么叫我把人家馬撞死了,你怎么不說人家馬把我撞到,我這閉月羞花的美麗容貌受到傷害,那可是全天下男人的損失,你這牛鼻子形容的是個啥,我成了人形暴龍了?我可是個柔弱的女孩子~”陳月一拳頭打飛閔相如,活生生讓閔相如和秦都谷陽的黃沙大地來了數(shù)個親密接觸,然后嬌羞的捂了下嘴。
李魏和空聞兩人嘴角抽動,悄悄吞了一個口水。
“姑娘好功夫!看不出來姑娘個子不大,這力氣可真不賴!”幾個年輕人在圍觀人群里面探出腦袋,一臉興奮的沖著陳月嚷嚷“姑娘姑娘,你力氣這么大,可有婚配!你看我們幾個如何呀!”
“你!!你們!??!討打?。?!”陳月也沒有想到這里的民風如此開放,即便平時跟自己爺爺叔叔們廝混的比較多,性格已經(jīng)非常開朗了,但是畢竟受慣了南邊的風氣影響,男女大防之類的還是挺保守的,一時間也是有些羞憤,順手抄起板凳向著那幾個人扔去。
可是她一扔出去就后悔了,人家風俗本就如此開放,閔相如帶他們?nèi)腙P(guān)前就跟他們反復(fù)啰嗦過,現(xiàn)在自己因為羞憤就亂砸人,就算是隨手一扔,也不是幾個普通人能夠接下的,這要是砸傷了無辜的人,可叫她如何是好!
陳月本想立刻去阻止,可是這一個耽擱,哪里能夠趕得上,就當她以為慘劇發(fā)生的時候,只見一個拳頭突然砸的那個凳子四分五裂?!肮媚锖霉Ψ?!”人群中蹦出一個粗衣漢子,他一臉絡(luò)腮胡子,一邊繞了繞手腕,一邊向著陳月幾人一抱拳“在下孟疾,秦國谷陽人士?!?p> “陳月”“李魏”“阿彌陀佛,小僧法號空聞”“貧道決明子!”閔相如一邊拍打著身上的黃沙灰塵,一邊朝著孟疾一抱拳“看閣下的拳法一往無前,大開大合,又是谷陽人士,又姓孟,應(yīng)該是《鎮(zhèn)山拳》孟家的人吧?”
“道長好眼力!”孟疾有些驚訝了看了看閔相如,然后沖著陳月一抱拳“在下看姑娘身形嬌小,但是力量奇大,想必練得是硬功一派。在想也是一時技癢,這次出手,希望姑娘莫怪!”
“啊,這個,孟少俠,你不必多禮,沒什么的,我還要謝謝你幫我攔住這個凳子,不然如若傷人,后果不堪設(shè)想呢!”陳月有點不好意思,但是性格爽朗的她也沒有扭扭咧咧,爽快的向孟疾表達了感謝。
“哪里哪里,陳姑娘不介意就好!幾位聽口音不是秦國人士,不知是來咱們秦國尋親訪友還是游覽名山古跡?”孟疾搬了一個椅子自然而然的坐在李魏幾人的桌旁,爽朗的說道“別的不說,不管是找人還是游玩,沒準我孟疾都能幫得上忙,雖說谷陽是秦都,人口百萬,但是有名有姓的,我還是識得!”
李魏幾人相視一眼,都被秦國人的人情好客和自來熟給震驚到了。這個孟疾一邊給他們侃大山,一邊喊了五盆水盆羊肉和三碗拌面,讓閔相如都自愧不如。按照閔相如的說法,這個孟疾也算是個大家族的子弟,但是看著就像個隔壁鄰居大哥似的,沒有中洲家族子弟的冷漠傲慢和距離感,反而讓人想要親近。
“哎呀,時間也不早了,不瞞各位,我和幾位也是一見如故,幾位既然住在這附近,有時間孟某在來拜訪,我家老爺子還等我去買酒呢,再晚了可就關(guān)門了,幾位少俠,我就先走一步!”孟疾看到天色將暗,忽然想到自己又是一時興奮,差點忘了正事,趕緊告辭。臨走前,他還對著羊肉攤的老板一陣吆喝“韓老爺子!這幾個是我朋友,今天他們吃飯和損壞桌椅的賬都算我的,改天扔給我家三爺哈!”
“好嘞小孟,別說了快去吧,陳老頭可是按時關(guān)門的,再耽擱,你家老爺子今天的酒可就真吃不著啦!”羊肉攤的老板也是熟人,招呼了孟疾兩聲就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李魏感覺這樣的風土人情,不太像自己想象中的國都,更像是自己在落云鎮(zhèn)時候的那樣,更加淳樸更加自然,少了彎彎腸子,直來直去的更加爽利。
李魏開始有點喜歡這個地方了。
“干啥呢,還沒吃飽?還沒吃飽繼續(xù)吃啊,剛剛那個孟公子不是說了他買單嗎?”空聞看李魏有點發(fā)呆,還以為他是沒吃飽,趕緊跟老板喊道“老板,再來兩個羊腿!我和這個李公子一人一個!”
“小師父,你這出家人怎么也吃肉呢!”
空聞摸了摸自己光禿禿的腦門“我這是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坐嘛。更可況我吃的越多,你賺的越多,無形中我也積累了福報,佛祖會原諒我的”他有頌了一聲佛號,大聲喊道“多點孜然,多點辣椒!”
再離著四人組不遠的三層小樓上,兩個胡須花白的老人正聽完下人的匯報。他們手中拿的畫像,赫然就是李魏四人!
“那群咸魚就說了這些?”戴著一頂黑色圓頂帽的瘦高個老人將畫像放到桌上,將兩只手攏進袖中,對著對面花白胡須干巴巴的老人說道“孟家那個小子剛剛還跟他們打了照面。吳老,你怎么看?難道孟老頭兒比咱們消息還靈通?你說這個老酒鬼安排他最不爭氣的幺孫去接觸這幾個被東邊的懸賞的武人,意欲何為呀?”眼見吳老兩個眼睛都快合上了,瘦高個拍了拍手“嗨!老吳!老吳!別睡了嗨!”
“哦,老胡啊...唉,我說你怎么一把年紀了,還這么愛疑神疑鬼呢”吳老像是剛睡醒一樣打了個哈欠“你說每年從東邊南邊跑來的各種政治犯、盜匪、刑徒還少了嗎?最后還不是能分的咱們幾家就分了,不能分的就想辦法去換賞錢。雖說分人都是看自愿,你說哪次你們胡家又沒少分人,王上每次都是爭一只眼閉一只眼,最后大賞你們家拿的都是最多的,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嘛。”
吳老喝了一口茶閉上眼睛繼續(xù)說道“人家孟家每年分的人都是最少的,大賞基本都是自家人再拼,哪次不是被你們胡家壓著打。怎么啦,你還不知足?難道要人家除了名,甚至滅了族你才滿意?”
吳老微微睜開瞇著的眼睛冷冷的盯著面前有點想要發(fā)作的胡老“不管這些罪人的出身,只要能為我大秦所用,能夠為我大秦繼續(xù)鑄造萬年王朝,這些人和我們的國民就無二。這是太祖就定下來的規(guī)矩,數(shù)千年都這么過來,我大秦才能偏居一偶依舊能夠國力不敗。再說了,咱們這八大家族,往上面推個幾百年,沒準也是東邊來的罪人。你胡家想要做秦國第一家族沒人攔著你,但是你要是為了這個毀我大秦基業(yè),亂我國策,可別怪王上無情啊?!?p> 吳老一個閃身,猛地出現(xiàn)在胡老的身前,右手按著胡老放在腰間短刀的手上,不緊不慢的說到“老胡,你要想一想,為什么現(xiàn)在八老會只有咱們兩個人來參加了。因為有些話,有些人不想跟你說,有些人不敢跟你說,只有我來跟你說。誰讓咱們兩認識的時間最久呢?”
吳老也不顧胡老驚恐的眼神,親親拍了拍他的肩膀,轉(zhuǎn)身準備離開房間“老胡啊,咱們都一把年紀了,不要自誤,好自為之吧。”
胡老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變換了一會兒,他也黑著臉離開了房間。再上馬車時,他沉思了一會兒,撩開冷冷的對一直畢恭畢敬站在馬車旁等候的瘦弱男子吩咐道“安排不變,但是這次干脆利落一點,不要留下什么隱患。不聽話的直接做了,雖然只有腦袋賞金減半,但是效率更高?!?p> “主人,要是有其他家的人介入呢?”男人說話如同女人一般柔柔弱弱。
“...“胡老本來想說一起做了,但是又想到了吳老看他的眼神,那個眼神上次看見,還是他年輕的時候,吳老帶著他兩人,屠殺青洲三千精銳步卒于朝陽山。
他知道,那個眼神,是要見血的。
“其他家介入的就不管了,但是其他在大賞開始前沒有加入幾大家族的,就快速清理干凈”胡老還是沒有選擇硬扛,吩咐完就一路疾馳消失在大街盡頭。
“好哥哥好姐姐們,干活啦干活啦”瘦弱男人像是女人一般掩面而笑,一邊舞動著長袖,一邊妖嬈的喊著。而他的身后,不斷的走出相貌普通但是衣著各異的男女老少,依次向著男人行李然后不斷的走進各個街道的人潮當中。
“黃姬,你能不能下次別跳這么惡心的舞蹈了,我剛吃的羊肉都快吐了”房間里面走出一個吊兒郎當?shù)纳倌辏炖锏鹬粋€狗尾巴草,腰間挎著一口長刀,一邊關(guān)門一邊嫌棄的對著瘦弱男人說道。
“呵呵呵呵呵呵,要妾身不跳舞還不簡單,只要阿刀哥哥和我共度春宵,別說不讓我跳舞,你讓我怎么動都行呢!”黃姬含情脈脈的向著少年拋了一個媚眼。
“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要吐了,黃姬你怎么越來越惡心了,啊啊啊啊,黃姬你有種咱們大賞見,我非要宰了你!”喚作阿刀的少年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蹲下來就開始干嘔,吐完了起來惡狠狠地對著黃姬說道。
“哼,我有種了,那肯定是你的呀,我的于曉刀哥哥”黃姬一臉揶揄的看著于曉刀,大袖一揮轉(zhuǎn)身就走“妾身從來不上大賞的,大賞臭男人太多了,把妾身熏臭了,主人會討厭妾身的?!?p> 于曉刀一陣惡寒“要不是八老會是輪流每家提供地方開會,正好輪到齊家,我才懶得來呢。耽誤我練刀不說,還遇上這個人妖惡心我,呸呸呸”
正在房間里分贓的李魏幾人,還不知道近在咫尺,卻在以后影響他們的一張名為命運的大網(wǎng),正在將他們悄然網(wǎng)羅之中。他們四人還在為著童觀橋的“贓物”爭論著。
“我說諸位,這次咱們能夠順利逃出生天,我的功勞排第一沒問題吧,那么這個戒指應(yīng)該歸我理所應(yīng)當,相信大家肯定沒有意見的吧”閔相如再將所有應(yīng)得的財物被陳月當做“飯錢”沒收了之后,終于拿著從童觀橋的手上巴拉下來的翠綠戒指,準備放進自己懷中。
“等一等老閔...”李魏剛想說話,就被閔相如不滿的打斷“怎么啦怎么啦,你們兩夫妻就合著伙來坑我一個是吧,不就是吃了你們幾頓飯嗎,你說咱們的交情,生死的交情,還比不上幾頓飯嗎?我說你們夫妻兩別太過分了,錢都是你們的,這個戒指這么漂亮還不知道值不值錢,你們還要搶,他沒人性了吧!我跟你們說,我要哭我要鬧了?。 ?p> “臭牛鼻子,你再說一遍!”眼看陳月就要發(fā)火,李魏趕緊攔住了她。
“不是這個意思,老閔,你把這個戒指給我看看,我好想見過這個戒指”李魏耐心的給閔相如解釋道。
“真的?”閔相如將信將疑的將戒指遞給了李魏“你該不會說這是你家祖?zhèn)鞯慕渲福『靡荒R粯影???p> 李魏也懶得跟他貧嘴,拿著戒指借著燈光細細的看了一遍,然后閉著眼睛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我想起來了,這個戒指,我之前跟我老爹一起的時候,在一個死人身上見到過!”
“呸呸呸,什么死人活人的,我跟你說李魏,你別想嚇著道爺,道爺就不要這個戒指了,你知道你家道爺就是靠這個吃飯的,我還怕死人?笑話!”閔相如一邊大義凜然的說著,一邊不動聲色的向著三人身邊湊了湊。
“不是,牛鼻子,你聽我說完嘛”李魏鄙夷的砍了一眼閔相如繼續(xù)道“當時我老爹帶我去落云山練劍,路過一條廢棄的官道的時候,看見一地的死人,明顯是兩伙人火并后留下的,其中一伙穿著統(tǒng)一服裝的人,人手都有一個這樣的戒指。因為這個戒指翠綠的很顯眼,所以我印象深刻?!?p> “阿彌陀佛,又是一場無端的殺戮”空聞打了一個偈語“聽你的意思,這群穿統(tǒng)一制服的人,應(yīng)該是一個組織,這個指環(huán)就是組織的標志。而那個想要陷害我們的童觀橋,就屬于這個組織?”
“嗯,你說的沒錯,我就是這么想的”李魏點了點頭,轉(zhuǎn)頭問閔相如“牛鼻子,你見多識廣,你知道有什么組織是戴著翠綠戒指為記嗎?”
“唔...這還真不知道呢”閔相如認真的想了想,也沒有絲毫頭緒“不過我倒是想起來一個事兒?!?p> “何事?”李魏趕緊問道。
“你們還記得咱們在長瀚城遭遇不白之冤的導(dǎo)火索,那個跟咱們四個都交過手的陳銀華嗎?”閔相如皺著眉頭“他最后為了逃跑,阻止小月姑娘的那幾支毒鏢,我去回收我的九龍花錢的時候,記得很清楚,那個毒鏢的標頭,和這個戒指一樣翠綠,兩個像是一個材質(zhì)的東西。”
“你的意思,陳銀華和童觀橋是一伙的?他們這是在賊喊捉賊?”陳月一臉氣憤的說道。
“不一定,但是他們兩,肯定屬于同一個組織,不然的話,陳銀華完全不用跑,只要讓童觀橋配合,當場誣賴我們是兇手,每個人證物證,當時就能抓捕我們。不用等到晚上”李魏略作思考否定了陳月的推斷。
“你們慢慢琢磨吧,道爺我困了,我先去睡咯,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吶!”閔相如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大咧咧的走出房間,對著小二吩咐道“明天早上,你們家的招牌羊肉粉給道爺我準備好咯,五份,我一個人吃!那個小姐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