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城內,華燈初上。
外城相比內城更充滿市井氣息,販夫走卒絡繹不絕,酒肆青樓張燈結彩。
忘仙樓內,酒過三巡,白小白吃到了穿越以來最滿意的一餐。
相比原世界的菜肴,這里的菜偏清淡,吃到口中,食材的本味濃重,白小白覺得更接近原世界南方的菜系。
喝得微醺的古庭樹,嘴里不停地抒發(fā)著對白小白的崇拜之情,那架勢恨不得當場和他八拜結交。
白小白確實很喜歡這個小迷弟,單純耿直,是個值得結交的兄弟。
就在二人勾肩搭背,互訴衷腸之時。
忽聽外面?zhèn)鱽硪魂嚑巿?zhí)。
側耳聽了一會,白小白皺眉喊道:“小二,外邊發(fā)生何事?”
小二聞聲進門,將手巾搭在肩頭,躬身回道:“二位公子爺,外邊來了一位熟客,身上沒銀子,卻非要喝酒吃肉,掌柜的和他吵了起來?!?p> “既是熟客要么讓他掛賬先吃,要么好心勸走便是,為何要吵?”
白小白疑惑,無論在什么世界,做買賣的人一般都不會和顧客發(fā)生爭執(zhí)的,尤其老主顧。
小二嘿了一聲,一臉無奈。
“您二位不常來,可能不大清楚,這位熟客不太一樣,他掛的帳足夠訂成一個賬本了。要不是掌柜看他可憐,早就差人將他打出去了。說到底咱這忘仙樓也是生意,總不能任人白吃白喝不是?!?p> “原來是這樣?!卑仔“纵p輕頷首,對小二道,“你去和掌柜說那人的帳算在我身上,讓他們別吵了,打擾本公子喝酒?!?p> 小二當即面露喜色,吆喝一聲道:“嘿!今天他遇到您這位貴人算是走了運了,小的這便去?!?p> 本以為事情已經過去,兩人繼續(xù)勾肩搭背,喝酒吹牛。
可沒過一會,便聽包房外傳來吵鬧聲。
“呦,客官,里邊的貴客可說了,您的帳他買了,您就別再去打擾貴客的興致啦?!?p> 小二勸阻的聲音傳來。
此時一個年長的聲音響起。
“你且讓開,今日有幸遇到如此仗義的朋友,老朽怎能不去拜見一番?”
話音剛落,房門被推開,一個須發(fā)灰白的老者走了進來。
白小白眉頭微皺,將那人打量了一番。
他身著漿洗得發(fā)白的藏青色長袍,腋下還縫了兩個補丁,衣衫雖然破舊,可整體還算整潔,與街邊的乞丐區(qū)別明顯。
進屋之后,那老者朝白小白和古庭樹施了一禮,起身后才緩緩道:“老朽劉一指,拜謝兩位公子。”
劉一指?難不成你和劉一手有什么關系?好奇怪的名字,白小白心里吐槽。
“啊,劉前輩客氣了,相逢便是緣,一餐而已不足掛齒?!?p> 白小白打算客氣兩句打發(fā)他走,豈料劉一指非但沒走,反而走到他們的桌子前,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嗯?幾個意思???自來熟唄?我讓你坐了?
白小白有些不高興,店小二看在眼里,趕緊去拉劉一指。
“嘿,我說你怎么還坐下了,掃了兩位公子的興致,以后你都別再登門兒了。”
將白小白的臉色看在眼里,把店小二的勸告停在耳中,劉一指卻不動聲色。
他整理了下衣衫,對小二道:“小二,上一道‘燜汁鮑魚’?!?p> 小二聽罷臉色一變,偷眼瞧了瞧白小白,這才斥道:“嘿,你這人,怎么不識好歹,那‘燜汁鮑魚’是你能點的嗎?”
他這話是說給白小白聽的,言外之意是這菜很貴,要點也要結賬的人同意才行。
“這菜好吃?”
聽在耳里,白小白也好奇起來。
“可謂人間極品,這忘仙樓能得名,此菜居功至偉?!眲⒁恢敢晦酆?,夸贊道。
“當真?”
他還是有些不信。
“如假包換?!?p> 劉一指信心十足。
白小白臉色一沉,旋即對小二道:“既有如此美味,為何剛才點菜時不說?”
瞧不起本公子是么?信不信把懷里的銀票換成銀子砸死你,被店小二小瞧,白小白心中十分不爽。
這就跟前世去店里買衣服,導購狗眼看人低,別說試穿,連問價都懶得搭理人那種。
小二一臉為難,尷尬道:“二位公子恕罪,只因這鮑魚實在難得,因而價格……”
“多少銀兩?”白小白摸了摸胸脯,自信問道。
“一百兩?!?p> 小二伸出一根手指比劃著。
“哼,一百兩一道也不算很貴嘛,本公子吃得起。”
白小白一拍桌子,底氣十足。
店小二的手指并未放下,他將手指又向前伸了伸,又道:“一只。”
臥槽?天價鮑魚,絕壁的天價鮑魚,京城沒有物價局么?
白小白懷里的銀票充足,絕對吃得起,可聽到這種價格,他還是忍不住在心里掰著手指算了算。
你妹的,這價位……看來白清臨擔心自己銀兩不夠花不是沒有根據啊。
“點!”白小白咬牙道。
裝出去的逼咬著牙也要裝到底,自己點的鮑,含著淚也要下吃到嘴里。
見白小白點頭,店小二麻溜地應了一聲,旋即腳步輕快地跑了出去。
這種大單即便在京城這種首善之地,也不是每天都能有的。
被人當成狗大戶宰了,白小白心里堵著氣,一臉不爽地看著劉一指。
“劉前輩對忘仙樓的菜肴如此熟悉,想必以前經常光顧了?”
“偶爾,偶爾?!眲⒁恢改碇毿Φ?。
“既然來得起忘仙樓,吃的起這堪比金子的菜肴,前輩怎么會落得如今這副模樣?”
白小白不是一個以貌取人的人,但現在他看這個破衣爛衫的老者心里莫名的不爽,故而揭短出氣。
不料劉一指卻毫不在意的樣子,他推了推面前的酒盞,示意自己有故事,讓白小白倒酒。
你妹……還挺窮講究。
白小白強壓不滿,皮笑肉不笑地端起酒壺,將劉一指面前的酒盞斟滿。
劉一指接過酒盞,遞到鼻前聞了一下,旋即閉上眼睛回味了片刻。
白小白和古庭樹看著他表演,也不催促,終于,似是完成儀式,劉一指脖頸一揚,將酒一飲而盡。
“好酒!”
被酒辣得齜牙咧嘴一番,劉一指看著指間的酒盞贊道。
白小白卻是越看越氣,見他磨磨蹭蹭,心中暗想:“老幫菜,一會你要是講不出個子丑寅卯,小爺非揍你不可。”
不料劉一指卻又是諂媚地朝白小白笑了笑,將酒杯向前一推。
“滿上!”
你妹……白小白火到胸口,真想把手里的酒壺摔到他臉上。
他沒好氣地瞪了劉一指一眼,對方卻笑意依舊,根本不把白小白難看的臉色放在心上。
又一杯酒斟滿,這次劉一指沒聞,而是一飲而盡。
緊接著,酒盞再次推到白小白面前。
“滿上!”
第三杯酒下肚,劉一指抹了抹嘴,似是心滿意足。
他將酒盞放到桌邊,沒有再要求白小白倒酒。
“老朽乃上一朝的武狀元,后來家道中落,那燜汁鮑魚便再也沒吃過嘍,只想死前能再吃上一回,做鬼也無怨。
“不想今日走了運,遇到兩位貴公子,才能得償所愿?!?p> 劉一指溝壑般滄桑的臉上絲毫看不出對過去的懷念,只有對即將吃到美味的期待。
聽他介紹完,古庭樹歪著頭尋思了片刻,旋即一雙大眼忽然瞪圓,手里的酒盞“啪嗒”一聲掉到桌上。
“您……您是?”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瞪著劉一指,半天說不出話。
“正是老朽?!?p> 劉一指捻須頷首,一副高人做派。
你們倆跟這兒打啞謎呢?
白小白瞥了古庭樹一眼,問道:“小古,你認識?”
古庭樹連連點頭,熊貓眼里閃著崇拜的目光道:“他……他是大名鼎鼎的乾坤一指?!?p> 乾坤一指?稱號挺拉風的,白小白有些羨慕。
“前輩本名不叫一指,只因乾坤一指太過出名,所以世人便只知劉一指了?!惫磐浣忉尩?。
原來是這樣,看來游戲世界的故事線是在獨立發(fā)展啊,連稱號都衍生出來了。
白小白有些明白為什么自己對他毫無印象了。
不過看古庭樹那崇拜的目光,想來這劉一指也是一條大粗腿啊。
想到這里,白小白心生抱腿之意。
“原來是乾坤一指前輩,晚輩有眼無珠了,當自罰一杯?!?p> 說罷,他給自己斟滿酒,一飲而盡。
劉一指微微頷首,依舊和顏悅色。
忽然,他鼻子一抽,目露喜色道:“來了。”
稍傾,店小二端著一個瓦罐進來。
“幾位貴客,燜汁鮑魚?!?p> 他將瓦罐輕輕放到桌上,而后將蓋子掀開。
頓時,一股沁人肺腑的奇香飄入幾人鼻中。
“就是這個味道?!?p> 劉一指再次閉上眼睛,抽著鼻子狂吸四溢的香氣。
確實很香,有鮑魚的香味,還有一股說不出味道的異香,讓人不由得食欲大開,本已吃飽的白小白再次產生了進食的欲望。
他頓時覺得,一百兩一只似乎也物有所值。
白小白和古庭樹各嘗了一只,再看瓦罐,不知什么時候已被劉一指拉到自己那邊。
白小白好氣又好笑,但也沒說什么,自己都做東了,還能表現出吝嗇不成。
反觀劉一指吃得更是盡興,不但將瓦罐中的鮑魚吃個干凈,連里邊的湯汁也一滴不剩的喝進肚才算作罷。
仿佛完成了人生中一件無比重要的事情,劉一指靠在椅上回味了很久,直至包間中的香氣散盡,他才睜眼,看向白小白。
“喝了你的酒,吃了你的鮑,無以為償,老朽把畢生所學都記錄在小冊之上,權當是報酬吧。”
說罷,他在懷中摸索一陣,而后掏出一本破舊的小冊子,隨手丟到白小白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