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下午五點(diǎn)鐘。
地點(diǎn),東京豐島區(qū)。
夕陽西沉,又上了一天班的社畜太陽疲憊地伸出手,把不情不愿、來接替值班的月亮一點(diǎn)一點(diǎn)往上拖。
同樣身為社畜的中年白領(lǐng)山田健太郎用鑰匙打開自家房門,脫掉鞋子,房間里頓時間充滿了作嘔的空氣。
緊接著他取出鞋架里的拖鞋,朝著里面喊了一聲:“孩子媽,我回來了?!?p> “孩子爸,今天回來得真早呢?!贝┲簧碇鲖D裝的山田和子捂住鼻子,笑著出來迎接道。
“是啊。今天難得不用加班,就早點(diǎn)回來了。”山田健太郎的拖鞋踩上地板,“不過今天我在回來的路上時候碰到了一個怪人?!?p> “怪人?”
“對。他戴著一個白狐面具,自稱是什么除怨人,還對我說我們家里有三個不干凈的東西,還說有怨靈什么的?!?p> “不干凈的東西?怨靈?怎么可能!怕是新型的詐騙吧?”和子問。
“肯定是騙子咯!誰信誰就是傻瓜!”健太郎不屑地笑了笑,隨后上來抱住自己的妻子,“不提這個了。上了一天班,累死了,孩子媽給我一點(diǎn)能量恢復(fù)一下吧!”
“哎呀。孩子爸都一把年紀(jì)了,怎么還喜歡開這樣的玩笑呢?”
“誒…年齡大了,心還是年輕的嘛。”
中年夫婦在玄關(guān)膩歪起來。
“我不介意你們這么恩愛,但是能夠先讓我過去嘛?”
門外傳來一個有些無奈,又夾雜著些許羨慕的聲音。
健太郎轉(zhuǎn)頭一看,臉?biāo)查g紅了一大半。
自己正在上高中一年級的女兒山田美美回來了。
“啊哈哈哈…”他連忙放開妻子,“美美回來了呀?!?p> “我不是一直都這個時間回來的嘛?倒是老爸你今天回來得真早呢。”山田美美一邊找自己的拖鞋,一邊說。
“是啊,今天下班早??梢院湍銈円黄鸪酝盹埮叮 苯√砷_心地說。
“今天媽媽可是干勁滿滿哦,準(zhǔn)備了一大桌的美食哦。”山田和子也笑著說。
“做了我最喜歡的麻婆豆腐了嗎?”美美問。
“當(dāng)然做了!”
“那就好,吃飯的時候記得叫我呢!”
美美穿上拖鞋,開開心心地回自己的房間了。
“孩子媽媽,美美回房間了,我們是不是可以…”健太郎又纏住了自己的妻子。
“孩子爸爸,你真是的?!焙妥佑€拒地鉆進(jìn)自己丈夫的懷里。
健太郎抱著自己的妻子,心情舒暢。
如果以后的日子,一家三口能夠一直這么開心地過下去就好了…
“啊?。?!”
健太郎正暢想著未來的幸福生活時,女兒的房間里突然傳出一陣刺耳的尖叫。
夫妻倆連忙停止秀恩愛,雙雙急步?jīng)_到美美的房間。
可兩人四下張望了一下,房間里似乎什么也沒有啊。
“怎么了?怎么了?”健太郎問。
“爸爸,你看哪!”
美美一臉委屈地遞過來一個被扯碎了衣服的芭比娃娃。
“誒?怎么會破成這個樣子?”健太郎不明所以地問。
“是啊,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呢!今天家里來過什么人了嗎?”美美一臉埋怨地問。
“沒有??!今天家里一直就只有我一個人?。俊焙妥踊卮鸬?。
“那這是怎么回事?”美美問。
和子忽然間想起什么似的,連忙貼到丈夫的耳朵旁:“爸爸,難道那個什么除怨人說的是真的?家里真的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怎么可能!別瞎說!”
健太郎立刻搖頭。
他細(xì)細(xì)地觀察了一陣,房間里面沒有任何異常,緊接著他看到打開的窗戶,一下子明白過來:“是不是沒有關(guān)窗戶,所以野貓?zhí)M(jìn)來了?”
美美也回頭看了一眼窗戶,立刻搖頭:“我是沒鎖窗戶…可是野貓怎么可能跳得進(jìn)來?。α?,是不是家里遭賊了?”
“不可能?!苯√珊芾潇o地說,“如果進(jìn)賊了,為什么不直接拿走你房間的筆記本電腦呢?”
美美想了一下,“也是…難道真的是野貓?”
“只有可能是野貓。”健太郎用著訓(xùn)斥的口吻說,“以后上學(xué)的時候,記得一定要關(guān)上窗戶哦!”
“哦……不對,爸爸,我的芭比娃娃被咬成這個樣子誒,你不應(yīng)該補(bǔ)償一下我嗎?”
“是野貓咬的,又不是我咬的。為什么要我補(bǔ)償啊!”
“不嘛,就要你補(bǔ)償!”美美不依不饒。
“好好好…下一次讓媽媽多給你一點(diǎn)零花錢,重新買一個吧?!苯√尚χ讌f(xié)了。
“謝謝爸爸!”美美興高采烈地跳了起來。
“爸爸我就先回房間休息一會兒。孩子媽,吃飯的時候記得叫我?!?p> “好。孩子爸好好休息。”妻子點(diǎn)頭道。
山田健太郎回到自己的房間,把公文包一扔,徑直倒在床上,腰間傳來一陣酸痛。
站著的時候還沒什么感覺,可一旦躺下來就立刻會腰酸背疼。
唉,人到中年還是不得已啊。
這么想著,閉上眼睛的健太郎意識漸行漸遠(yuǎn),緩緩地墜入無意識的深淵…
……
“Pang!!”
一陣像是什么被打碎的聲響劇烈響起,驚得健太郎像是只猴子一樣竄了起來。
他立刻看向窗戶的位置,七零八落的玻璃碎了一地,里面還有一個石頭。
“孩子爸怎么了?”
“爸爸,怎么了?”
聽到聲響的妻子和女兒都趕了過來,卻只看到撅著屁股,把頭朝向窗戶外的健太郎。
他搜尋一陣,并沒有得到什么結(jié)果,只能無奈地把頭鉆了回來。
“不知道是哪個家伙搗亂來著的,居然砸壞了我們家的窗戶!”他說。
“孩子爸你沒受傷吧!”妻子擔(dān)憂地問。
健太郎搖搖頭:“沒事沒事,只是窗戶被打破了。幸好現(xiàn)在天氣已經(jīng)入春,算了,晚上風(fēng)吹進(jìn)來也不會太冷。明天再找人修吧。”
“可惡!是誰呢!一定要抓住他!讓他賠錢!”美美很氣憤地說。
和子又想起丈夫之前和自己說過的話,不無憂慮地走上來,對著丈夫耳語道:“爸爸,除怨人不會說的是真的吧?家里難道真的有…”
“胡說什么呢!怎么可能是真的!”健太郎很氣惱地說,“一扇窗戶沒什么大不了的,不要瞎想!你們回去吧,這里我收拾一下就好了。”
“哦,好吧…”和子只能點(diǎn)了點(diǎn)頭。
母女倆各自回去,健太郎被留下來,細(xì)細(xì)地開始收拾起來。
過了不一會兒,玻璃殘渣全部都被打掃干凈。
健太郎松了一口氣,正想要躺回床上再休息一會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廚房那邊立刻又傳來一陣慘叫。
精神緊繃的健太郎立刻沖到廚房,卻只看到瑟瑟發(fā)抖的妻子坐在地上,一臉的驚恐。
“怎么了?”健太郎問。
“水…水龍頭…”和子驚恐得像是目睹了什么可怕的東西。
“媽媽,水怎么了?”也聽到聲音趕過來的美美問。
“你們沒看到嗎?還問我!水龍頭?。 焙妥訋捉罎⒌卮蠛?。
健太郎和女兒美美齊齊看向正在肆意流出水費(fèi)的水龍頭,一臉的不解。
水到底怎么了?
“水很正常啊。”健太郎關(guān)掉了水龍頭。
“什么很正常?我明明看到了!”
和子不明白了。
水龍頭里流出了那么可怕的東西,丈夫和女兒怎么就看不到呢?
“媽媽,流出了什么???不就是水嘛?”
美美也走上來打開水龍頭,一開,全是白嘩嘩的自來水,然后又關(guān)上了。
“什么水!那是血啊!”和子急得大喊。
“孩子媽,你看錯了吧?流的明明是水啊…”
“是啊,媽媽。我看到的也是水?。 ?p> “怎么可能…”
和子這時也連忙站起來,扭開水龍頭,‘嘩啦啦’的,里面流出來的果然都是普通的水。
這是怎么一回事?
剛剛自己明明看到水龍頭里面流出了血的,還濺得整個廚房都是!
自己絕對沒有看錯!
……應(yīng)該沒有看錯吧。
……難道自己真的看錯了?
健太郎笑了笑:“孩子媽,你肯定是眼花了。沒事不要自己嚇自己嘛。”
“是啊,媽媽,你是不是想太多了?”美美也問道。
在丈夫和的女兒安慰下,和子恢復(fù)了平靜。
肯定是丈夫念叨了一句除怨人、不干凈的東西什么的,所以自己才會產(chǎn)生錯覺吧?
一定是這樣,家里才不會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好了,好了?!苯√烧f,“美美也一起來,我們幫媽媽做飯吧!”
“誒……我也要嗎?”
美美很無奈。
……
半個小時后,一桌豐盛的晚餐誕生了。
生魚片、黃嫩嫩的荷包蛋、腌蘿卜、燉茄塊、莼菜湯、炸豬排、照燒雞,還有麻婆豆腐,滿滿地擺滿了一大桌。
只是聞一下,就能嗅出名為家庭的幸福香味。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地坐在飯桌旁。
“媽媽,今天的菜好豐富啊!”
“爸爸早點(diǎn)回來,當(dāng)然要準(zhǔn)備得好一點(diǎn)啊。”
“咦……中年夫婦還這么恩愛,真是讓人受不了呢?!泵烂篮芸鋸埖卮蛄藗€寒顫。
“哈哈哈哈…吃飯吃飯。”健太郎高興地說。
“麻婆豆腐!麻婆豆腐!”
美美興奮地拿起筷子,剛準(zhǔn)備去夾菜,可手剛伸到一半,卻停在半空不動了。
“寶貝女兒,怎么了?”和子察覺到女兒的異常。
“媽媽,你為什么多準(zhǔn)備了一雙筷子和碗?。俊泵烂乐钢堊赖慕锹鋯?。
“你這孩子在說什么啊?媽媽怎么可能會犯這樣的錯誤…”健太郎奇怪地看過去,“誒?真的有!孩子媽,今天是有點(diǎn)心不在焉嗎?”
和子也看到了多出來的筷子,一臉疑惑:“不是我拿出來的啊。是孩子爸拿出來的吧?”
“不是我不是我!是美美拿出來的吧?”
“怎么可能會是我呢?是我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誒…”
飯桌上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部露出疑惑的表情。
這是怎么回事?
健太郎完全不明白了:“不是我們,那到底是誰拿出來的啊?”
“是我啊…是我拿出來的…”飯桌邊冷不丁地冒出一個女人的聲音,“我也要一起吃飯啊…”
頃刻間,一股寒意像是小孩的手一般爬上了一家三口的脊背,冷汗瞬間如雨后春筍一般冒了出來。
健太郎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猶如一個生銹的機(jī)器一般,緩緩地,緩緩地轉(zhuǎn)過了頭。
一位渾身散發(fā)著濃烈怨氣的幽靈少女,正晃晃悠悠地飄在空中。
她說:“好餓啊…我好餓啊…我也真的好餓?。。。 ?p> ‘砰!’的一聲,懸掛在眾人頭頂?shù)牡鯚裘偷卦以陲堊郎?,玻璃的碎渣濺得滿地都是。
豐盛的晚餐被砸了個通透,也把一家三口的理智給砸了個稀巴爛。
客廳頃刻間陷入狂風(fēng)驟雨一般的混亂…
“救命?。 ?p> 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山田美美尖叫一聲,立刻丟下父母,朝著屋外跑去。
“呼…呼…呼…這是怎么回事?這是怎么回事!鬧鬼了嗎?可是自己住了十幾年,家里從來沒有鬧過一次鬼啊!”
美美心里亂成一鍋晉西南北,也顧不得多想,跑到玄關(guān)處,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要奪門而逃。
她打開門,立時就發(fā)現(xiàn)外面站著一個人,一個很奇怪的人。
他比自己高一點(diǎn),身材瘦得跟一只站起來的筷子似的,臉上戴著一個白狐面具,看上去一副神秘兮兮,不對,一副神經(jīng)兮兮的樣子。
“閃開!快點(diǎn)!”
身后是死亡的威脅,美美顧不得多想,尖叫著就要推開面前這個身份不明的家伙。
面前的怪人只是往后退了一步,隨后笑著自我介紹道:“請不要慌張,也請不要害怕,更不要誤會。我的名字叫做重悟道龍場。”
“誰管你是誰?。∧憧旖o我讓開?。 泵烂啦荒蜔┑卮蠛?。
“山田小姐,我是一名除怨人?!饼垐稣f。
“除怨人?”山田美美楞了一下,“就是那種電影電視里面那種專門抓鬼的人嘛?”
“相當(dāng)接近的一種比喻,不過有一些微妙的區(qū)別?!?p> “那你來我家是為了…”
“當(dāng)然是為了除怨?!?p> 美美明白了。
自己家里出現(xiàn)怨靈,所以除怨人就上門來了。很合情合理?。?p> 原本還覺得面前的人很奇怪,但現(xiàn)在看上去還真的挺像那么一回事呢!
牙白。
剛剛還以為是個腦子不正常的家伙,可是為什么現(xiàn)在卻覺得他莫名帥氣?
不會錯了,自己有預(yù)感,面具下面一定是一張帥到慘絕人寰的臉!
他是專門來拯救自己的嗎?
自己人生的櫻花,難道就要在這里綻放了嗎?
不對不對!現(xiàn)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美美連忙說:“怨鬼就在里面!我的父母也在里面,請你快去救救他們!”
“我本來就是為了除怨而來,份內(nèi)之事。請跟在我的后面,不要害怕?!?p> 重悟道龍場徐徐地脫下自己的鞋子,不緊不慢地取出鞋柜里面的一雙粉色拖鞋,緩緩穿上,慢條斯理地踏入玄關(guān)。
山田美美則是癡癡傻傻地跟在后面,眼睛眨巴巴地盯著面前的重悟道龍場。
好優(yōu)雅的動作!好紳士的禮儀!怎么能這么帥氣呢?
他應(yīng)該沒有女朋友吧?嗯,肯定沒有!絕對沒有!……有了也要去搶過來!
重悟道龍場沒有注意到后面犯花癡的山田美美,人已經(jīng)走到客廳。
客廳里面此時像是被臺風(fēng)刮過一般混亂,可憐兮兮的山田夫婦已經(jīng)被怨靈少女逼到角落,抱在一起,瑟瑟發(fā)抖。
怨靈少女仍舊沒有罷休,飄著朝他們靠近。
“爸爸!媽媽!你們不要怕!除怨人來了!”山田美美大叫。
“除怨人…?”
已經(jīng)害怕到極點(diǎn)的健太郎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果然!就是那個自稱除怨人的面具男!他是來救自己嗎?
“快救我啊!快救我啊!”山田和子沒空想那么多,直接大喊道。
重悟道龍場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如血鉆一般的眼睛看向怨靈少女。
一瞬間!怨靈少女像是接收到命令似的,當(dāng)即就停下了手。
躲在龍場身后的山田美美直接看呆了。
自己還以為除怨人要和電視中演得一樣,需要大戰(zhàn)三百回合,才能夠制服面前這個怨靈呢。
可居然只是一瞪眼,那個怨靈就直接停手了!
牙白,自己的男人也太帥氣了吧!
縮在角落里的山田夫婦也傻住了。
這個人到底是什么來歷?一句話就能讓怨靈動彈不得?
“山田小姐,你還滿意嗎?”重悟道龍場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面前的怨靈少女,笑著問道。
“滿意滿意滿意!太滿意了!”山田美美興奮地回應(yīng)。
怎么能夠不滿意?就算讓自己直接嫁給你,我都愿意啊!
“真是奇怪啊……”可是不知為何重悟道龍場忽然間轉(zhuǎn)過頭,看向自己身后的山田美美,“我又不是在和你說話,你為什么要插嘴呢?”
“誒?”
山田美美愣住了。
不是在和自己說話,還能是在和誰說話?
這里只有自己一個山田小姐啊!
如果是喊媽媽,也得喊山田夫人吧?
山田夫婦也是一臉的摸不著頭腦,完全沒弄明白這位除怨人是什么意思。
而此時。
面前的怨靈少女緩緩抬起頭,撥開散亂的頭發(fā),露出怨氣纏繞下的秀麗臉龐。
她微笑著說:
“我很滿意哦,重悟道先生。只是現(xiàn)在還沒有盡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