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已是黃粱夢醒時
“但是……”
李浮遠(yuǎn)故意拉長聲音。
這兩個字也讓錢傾文心里咯噔了一下,看似沒有多少要求,其實是要抽筋扒骨,這種套路他再熟悉不過。
沒辦法,敵強(qiáng)我弱,只能任人宰割。
李浮遠(yuǎn)抬起頭,將目光投向院子深處,繼續(xù)說道:“為了公平起見,你們有開條件的權(quán)利,錢望應(yīng)該也很想收買我,別躲了,出來吧!”
錢望居然躲在旁邊?
錢傾文愣了一下,那錢望肯定也已經(jīng)知道了所有的陰謀詭計。
真是可憐哪,一個乳臭未干的傻小子能開出什么像樣的條件,還不如稀里糊涂地死在山賊刀下。
錢望聽到李浮遠(yuǎn)喊他,緩緩從樹后走出來。
剛剛錢傾文一離開屋子,父親就醒了,吊著的那最后一口氣只來得及說出一句話:兒啊,你回來了……小心那兩兄弟,快走!
總算見到了父親最后一面,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錢傾文和錢忠武心中有鬼。
這才暫且壓抑住心底的悲傷,悄悄來到院子,也恰巧旁觀到了一切。
但李浮遠(yuǎn)那曖昧不清的態(tài)度,又讓他覺得活命的希望渺茫。
等錢望走到跟前,李浮遠(yuǎn)再次開口問道:“你應(yīng)該也聽見錢傾文的條件了,來說說,你要如何孝敬望云仙山?”
錢望突然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錢傾文和錢忠武兩兄弟狼心狗肺,害死我父親,請李大哥為我們錢家父子做主!”
錢傾文在心中冷哼一聲,傻小子就是傻小子,這名修士剛才都說了,必須要開出能讓他滿意的條件。
懲奸除惡這種麻煩事,你去找衙門里的青天大老爺幫忙,都得花幾兩銀子買通守門的差役,還想要與你毫無瓜葛的修士替錢家做主,天真,太天真了。
錢望是傻,傻得只會用如此耿直的方法求人。
李浮遠(yuǎn)笑了笑,轉(zhuǎn)身從地上拾起一把鋒利的斧頭,然后走回去遞到錢望面前。
“求人不如求己,不如你自己動手,放心,有我在旁邊盯著,他們不敢反抗。”
錢望聞言,猛地抬起頭,眼前的斧頭就是報仇雪恨的機(jī)會,也觸手可及。
他趕緊接過斧頭,站起身來。
錢傾文見李浮遠(yuǎn)忽然變臉,又看到錢望拎著斧頭沖了過來,臉上卻沒有一絲害怕,眼珠子轉(zhuǎn)個不停,好像在思考對策。
錢忠武還有力氣,絕對有把握反殺錢望,也在偷偷暗示錢傾文,要不要直接動手,殺了錢望,那名修士想要接管逢源鎮(zhèn),只能讓他們兩兄弟幫忙。
這時,錢傾文也從地上爬起來,直視一臉憤怒卻又渾身顫抖的錢望,沉聲道:“少爺,你殺了我們,今后要如何打理錢家的產(chǎn)業(yè),沒兩年就敗光家產(chǎn),老爺和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大概也只能搖頭嘆息了,我們兩兄弟得錢老爺賜姓取名,也算錢家的一份子,你放我們一馬,我們也饒你一命,大家相安無事,錢家的香火也可以代代傳承下去。”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清楚利害關(guān)系。
錢望聽完這段話,心思頓時亂了,滿肚子的怨氣也被沖淡許多,最關(guān)鍵的是,他從來沒有殺過人,手持斧頭,根本狠不下心,下不了手。
錢傾文翹起嘴角,伸手奪過錢望手里的斧頭,馬上柔聲安慰道:“少爺心地善良,從今往后,我們?nèi)艘廊皇呛眯值??!?p> 真是不爭氣。
錢望呆立在那里,因為憤怒和不甘而顫抖的雙手,就是沒辦法搶回斧頭,一斧子劈死眼前這個人面獸心的錢傾文。
忽然,他耳邊響起“咻”的一聲,下一刻,又有滾燙的鮮血濺在自己臉上。
還沒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回事,只見錢傾文的胸膛上面多了一把長刀,扎了個透心涼。
中刀身亡的錢傾文剛摔倒在地,錢忠武暴喝一聲,立刻握緊拳頭撲向錢望。
但是那條火焰繩索又再次出現(xiàn),牢牢束縛住了他。
大火燒身,動彈不得。
錢望瞪大眼睛,知道是李浮遠(yuǎn)出手了。
院子里剩下的那些山賊見一個金主頃刻斃命,另一個也要被活活燒死,嚇得雙腿一軟,連忙磕頭求饒。
李浮遠(yuǎn)連聲招呼都沒打就動手殺人,自然是懶得再說什么廢話。
錢傾文和錢忠武這兩兄弟不忠不孝不仁不義,能有多少利用價值,留他們活命好比在家里養(yǎng)了兩條惡犬,一旦掙脫鎖鏈,絕對會反咬主人一口。
再說了,如今這世道,老天無眼,惡人當(dāng)?shù)?,李浮遠(yuǎn)好不容易學(xué)來這一身本事,當(dāng)然要行俠仗義,濟(jì)弱扶傾。
那些山賊還在扯著嗓子求饒。
要不要趕盡殺絕,由李浮遠(yuǎn)說了算。
他朗聲問道:“你們還記得自己殺過多少人嗎?”
那些山賊一下子沒聲了。
“是殺的人太多,實在數(shù)不過來,還是就沒仔細(xì)數(shù)過,壓根不記得?”
非要那些山賊選,感覺哪個罪過比較輕,有可能保住性命,他們就選哪個,于是七嘴八舌地喊道:“不記得了,不記得了!”
“好一個不記得了,先不論你們以前殺過多少人,就廢棄村莊里的那二十來個錢府奴仆,他們也是人吧,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紀(jì),家中有沒有妻兒老小,你們殺完人,會覺得心中有愧嗎?”
李浮遠(yuǎn)的聲音震耳發(fā)聵。
那些山賊沉默了。
罪惡感這種東西,剛落草為寇的時候可能會有,殺的人多了,日子越過越好,天天都能吃香喝辣,手中的斧頭手中的大刀也使得越來越利索,誰還愿意為了一口飽飯幾兩銀錢被人踩在腳下。
天地不仁,得自己去爭一口氣,拼條活路出來。
理由都找好了,但是誰都不敢厚著臉皮說自己真是迫不得已。
李浮遠(yuǎn)說這些話,并不是想讓這些山賊浪子回頭,他們手上沾滿了無數(shù)鮮血,死,也得帶著哪怕一點愧疚去死。
很快,院子里就響起一連串慘叫聲,掉在地上的那幾把刀和那幾把斧頭又都回到了山賊身上,只不過這次有的扎在腦袋上,有的扎在胸口上,山賊們再也無法揮刀砍人。
收拾完山賊,那個皮糙肉厚的錢忠武也被火焰燒得蜷縮在地上,沒有掙扎沒有慘叫,他眼中只有同樣躺在一旁的錢傾文。
兩兄弟,百般算計,到頭大夢一場空。
周先生還真沒說錯,他們活不過三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