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仙俠

夜鷂歌

第十一章 作別國子監(jiān)

夜鷂歌 撇捺為刀 3181 2021-11-07 22:40:20

  次日一早,李溯依然被巧兒搖鈴之聲叫醒,他本想起床穿衣,可想到昨夜種種,他又窩在被子里猶豫了一陣,若巧兒日后都如昨夜一般嫵媚,日子還如何過得安生?那相當于時時遭受著無窮無盡的定力考驗。

  緩緩呼出一口長氣,李溯很不情愿地起床穿好素衫,他看著那扇緊閉著的房門,不斷猜測外頭的巧兒今日會如何打扮。

  那豐碩起伏,為何偏偏只在昨日才會讓人雙頰熾熱?難道是自己平日里未曾發(fā)覺么?

  肯定不是,那么一對陡峭峰巒,想不看見也難。況且,巧兒平日里穿衣打扮也從未對此處刻意遮掩過,明明昨早那襲桂色圓領半壁露出的肌膚還要更多一些,但看著那明晃晃的臂膀和胸脯,卻怎都生不出它意,原因到底是為何?

  情竇初開的李溯想不明白,他只是感到巧兒給他的感覺與香秀全然不同,與香秀私下相處時,自己時時占據主動,有時還能使一使壞。

  可面對巧兒,自己絲毫不敢給出回應,他總覺著,巧兒拋來的媚眼就像從深淵里甩出的鉤子,如果接了,便會萬劫不復。

  呆呆坐在圓凳上,李溯低垂著腦袋,他兩手不知如何安放,手心里細細密密起了一層汗霧。

  “鎮(zhèn)定,一定要鎮(zhèn)定,巧兒姐不是別人,萬不可生出骯臟之意?!被艁y一陣,李溯甩了甩腦袋深深呼吸,隨著清涼空氣入體,他腦袋也清明了些許?!叭魧η蓛航阈纳伦?,怎對得起香秀?!?p>  再度起身時,李溯臉頰已不是那么紅了,他坦然推開房門,屋外端著臉盆的女子正款款走來,她莞爾一笑,然后,李溯松了一大口氣。

  一切如常,巧兒沒有像昨夜一般媚態(tài)盡顯,還是那身桂色衣裳,風韻與端莊同存。

  “巧兒姐?!?p>  “洗臉,我去煮餛飩?!?p>  “好?!?p>  吃罷早膳,李溯甩著雙袖出了府門,今日沒有太子那廝搗亂,自己又可在散學后與香秀親近親近了,想到這,李溯雙眼微瞇嘴角輕提。

  呂府門前很是清靜,門前長興街仿佛是專為呂府修建的一樣,從早到晚幾乎無人行走,然而,這條路是長樂坊眾官員上朝的必經之路。

  可那些住在附近的官宦寧可多走幾步也都要繞開呂府,不知是呂府有鬼,還是人心鬧鬼?如此行徑,值得玩味。

  李溯不管這些,他大踏流星地走在長興街上,此路筆直往西,能看見皇城那道艷如滴血的宮墻。

  此刻驕陽初升,李溯足下陰影如箭,他邁著快步背著旭日,胸中一股和潤安寧之感油然而生,興許是因為巧兒未曾改變,也興許是,心中又想起香秀了。

  然而,這股少年意氣并未維持許久,隨著宮墻愈發(fā)臨近,那堵血染似的高墻如山倒一般傳來威壓,李溯凝眸看去,暗自挺直了脊梁。

  走到宮墻腳底,他從懷中掏出腰牌給軍士驗過,隨即才步入門洞,李溯不太喜歡將刻有“泰尚將軍府”幾字的玉牌懸在腰上,比起他戎人的樣貌,或許那五個大字更能引來有色眼光。

  裝好腰牌,李溯自門洞中穿出,只見街道上各路官員學子絡繹不絕,此處位于皇城內部,一眼望去,盡是錦緞絲綢飛禽走獸。

  足下道路名為落央街,是皇城內最大干道,以東西向貫通皇城,長十數里,寬一百尺,地面皆由白玉長磚鋪就,莊嚴肅穆。

  街道兩側樓宇羅列,設各府、司、局、寺、廟、臺、監(jiān)、屬、坊等,國子監(jiān)就在其中。

  各廟堂房屋皆以柚木作門窗,楠木作柱梁,烏黃陶瓦鋪頂,筑米灰色石墻,房檐椽柱飾以花鳥飛禽,柱墩走腳雕有山野猛獸,牌匾為黑底金字,天井正中還要豎起五丈高幡,上書各司府名稱以便公事走訪,放眼望去百幡齊揚,如排兵列陣一般浩浩蕩蕩,威風四起。

  在這肅穆之風下,李溯感嘆大禎盛世之余,也唯能嘆息,為了維持城內這副強盛祥和之景,不知有多少男兒在邊境上灑血流汗。

  心生此念,當他再度看向那些廟堂高幡時,總覺得是在祭奠些什么,那些高幡,更像是亂葬崗中橫七豎八胡亂插著的引魂幡。

  立在街中,身旁行人絡繹不絕,可李溯宛若置身于一座死城當中,那些往來路人面容混沌毫無生氣,那道將皇城與外界隔開的宮墻,又是多少人的血肉筑就,才顯得那么殷紅異常。

  可即便這里就是死城,城外還是有無數人削尖了腦袋往里鉆,他們總覺得自己可以一步一步踏著他人的尸骨走向高處,殊不知,李溯只看見無數干枯的人頭成串拴在魂幡邊上。

  高處?李溯冷冷一笑,腦海中又浮現出柳星魁那張意氣風發(fā)的臉,那個令他遠渡洋洲的罪魁禍首似乎要大展宏圖。

  “東渡洋洲……從柳星魁那廝的態(tài)度來看,洋洲我是非去不可了,但他撂下此話便再不開口,不知又打著什么主意?!?p>  “洋洲,大琹,香秀之前念給我聽的《通今志》上好像有寫,只有再與她請教?!?p>  “唉,此去不知何時能歸,從云湍到大琹,無論如何也得耗費四五個月光景,這一來一回,可就奔著一年去了,若在大琹有所耽擱……”

  “咯噔”一下,李溯身心如墜寒潭,旭日之下,他驟生滿背疙瘩,寒涼之意猶如壁上藤蔓,一絲一絲順著脊柱爬上腦袋。

  “若有耽擱,香秀,該怎么辦……”

  李溯忽然憶起年幼之時,自己在鬧市中與母親走散,他矮矮地站在那兒,街心人來人往,大人們的影子猶如烏鴉般來來去去,那些黑鳥撲騰翅膀飛到他身上,用銳利尖喙啄食著他的血肉,他懼怕哭喊,在陌生人潮中度日如年。

  那是李溯首次與生命中最為重要的人短暫分離。

  如今,兩個牽絆至深的人將被強行扯開,想必比記憶中那短暫的疼痛會更加猛烈吧,李溯無精打采邁著步子,往國子監(jiān)那頭晃去。

  入了學堂,坐上位子,李溯雙目空洞,只在那里如水車齒輪般機械地研墨,周邊同窗胡侃呱噪全然沒能入耳,幾個尚書之子見他面如土色便也沒敢叨擾。

  過了一會兒,香秀從堂后偏門悄悄摸了進來,她看見李溯專注垂首的模樣甚感欣慰,這家伙何時變得如此用功了?

  貓兒姑娘貓著身子走近,她伸長脖子往李溯桌上瞧了瞧,“嗯?呆子在做什么?研墨?是要寫什么東西嗎?”

  又觀望一陣,香秀暗暗皺起眉頭?!斑€在研墨?墨汁兒都快滿溢出來了,呆子今日到底怎么回事?!?p>  揣著擔憂,香秀輕輕移步至李溯身邊,用指頭悄悄戳了戳他的肩膀。

  李溯有感,側首看見一只粉嫩白皙的小手垂在身側,抬眼順著臂膀往上看去,是那個熟悉至極的小美人兒。

  “我站在這好久了,你都沒發(fā)覺?!?p>  見是香秀,李溯微微咧嘴,面色稍好了些。

  “你研這么些墨,是要寫什么?”

  被問到這點,李溯略一愣神,是啊,要寫什么?好像有無數話想說,又不知從何說起,他想寫下與香秀之間的點點滴滴,也想訴盡自己胸中沉淀已久的復雜思緒,故而,研著墨,手不能停。

  可若想提起筆,卻又不那么容易。

  “昨日太子是不是與你說了什么?”

  思慮片刻,李溯點了點頭。

  映證了心中猜想,香秀一顆嬌心緊緊提著,一雙小手緊緊捏著,若不是還在學堂上,恐怕她眼底的淚珠早忍不住滑落出來了。

  “你我最擔心的局面,終究是來了么?”

  望著伊人眼眶泛紅,李溯一陣揪心,他旁若無人地捏了捏香秀的柔荑,寬慰道:“沒那么嚴峻,相反,對你我而言或許是件好事?!?p>  香秀輕咬下唇忍住泣意,才開口啞道:“那你為何悶悶不樂?”

  “眼下不能說與你聽,但我保證,過了這道難關,一切就都好了?!?p>  香秀乖巧點頭,然后悄悄以衣袖拭去淚水,“你不能說,我就不問?!?p>  二人四目相對不再多言,李溯胸中酸澀早一泄而空,其實他也思考過,成為太子親黨,等日后太子登基,自己與香秀之事就無人再敢多嘴多舌,人活一世,總不能全靠祖輩福蔭,自己若無真材實料,還不是任人揉捏?

  想通這點,李溯對東渡洋洲便不是那么抵觸了,此行除去與香秀暫時分離之外,絕無壞處。

  既然他柳星魁禮賢下士,誠不誠心暫且不談,面子是給足了呂府,自己如果再三推辭,因此得罪儲君可不是上上之選。

  況且,情況也許不會那么糟糕,如果洋洲之行頗為順利,一年之內返回云湍也不是不可能。

  雖然,李溯還不知道東渡的具體目的。

  思來想去,李溯心中包袱卸下不少,他決定散學之后先回府與母親知會一聲,此行決計是躲不掉的,不如讓母親在細節(jié)上把持一番,避免因自己手段生澀而忽略了要點,至于香秀,一會兒散學路上便和她透個風吧,畢竟分離總是難免的。

  心中有了思量,李溯不安之感也消退得干凈,他有條不紊地拿出書本與紙筆準備聽課。

  學堂外傳來敲磬之音,諸生趕忙絡繹入座,此時門外一道身影步來,卻不是曹夫子!

  來者頭掛蜜珀流珠,一身朱紅蟒袍很是惹眼,他星眸微抬俊顏含笑。

  “李溯,自今日起,國子監(jiān)你就不必再來了,隨我走吧。”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