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炳吉講完之后,眾人針對如何銷售,和其他家族如何分潤展開了熱烈的討論。只有常明禮在低頭思索。
看到兒子低頭不語,常炳吉有些愧疚的說道:“明禮,守備大人點明了要嫡子到他軍中任職,他的生意用得到我們,想來不會為難你,只是軍中艱苦,怕是要委屈你了。”
“哦!爹,孩兒倒不是擔心作為人質(zhì),也不是怕受苦,只是覺得此事有蹊蹺罷了!”常明禮被打斷了思路。
常明禮今年二十三歲,長相俊朗,身上一派讀書人的儒雅氣質(zhì),舉人功名,因為陜西兵亂錯過了崇禎元年的科舉,現(xiàn)在正在家中準備四年的大考,所有兒子中常炳吉最看重的就是此子,從小就聰慧過人,十五歲中秀才,十九歲就是舉人功名,儼然就是常家的千里駒。
所以兒子的話常炳吉很重視,連忙問道:“明禮,你覺得哪里蹊蹺?”
“事情是好事情,只是一切都太湊巧了,昨天晚上有亂匪攻城,怎么這新任守備就遇個正著,擊潰亂匪,還擒獲了私鹽販子,摸清楚了老巢。難道不是太湊巧了嘛?”常明禮緩了一下繼續(xù)說“會不會是他們賊喊捉賊,本來市面上的私鹽就是他們做的,正好趁這次機會拉更多的人下水,亦或………………不不不,縣令大人不可能有這么大的膽子,這可是抄家滅族的事情。”
常明禮沒有繼續(xù)往下說,其實事情真相已經(jīng)被他猜到了,只是他不敢相信,全縣官員全都私通反賊了,這可是大罪啊。如果自己家里也參與進去,那后果不可想象,他潛意識里已經(jīng)把這一條的可能性排除了,只是認為是這活官兵,制作販賣私鹽,自己弄著不方便,想趁著這個機會拉人下水,一起走私而已。
“這這這,如何是好,要不然我們不做了?”常炳吉有些慌神,剛才的興奮勁被沖散了。
“爹,事到如今,也只能做下去了,現(xiàn)在退出怕是我常氏活不過今天晚上吧。而且縣令大人也有參與,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我們只要小心一些就好,官面上的事情讓縣令大人去疏通就是了。但是莫要耍小心思,不能貪了他們的銀兩,這些軍漢,雖然心思少,但是手里有刀?!背C髁列乃己苁峭ㄍ浮?p> “好,就按我兒說的辦,明日把錢糧給他們送去,兒啊,你也準備準備明天去衙門報道吧。多帶幾個人隨身服侍?!?p> 能成為高門大戶的,雖然免不了有一些紈绔子弟,但是哪家都不缺少聰明人,只是看的有深有淺,但是最后都是無可奈何,只能聽從安排了。
體會最深的就是晏子賓,從昨天被抓之后,他就一直沒有露面,家眷們被圈在后院的一間小屋子內(nèi),開始眾人惶恐,怕有亂兵闖進來強行侮辱,晏子賓的夫人妾室還有女兒都已經(jīng)做好了自盡的準備,手里緊握著剪刀。
可是事情發(fā)展并沒有像她們想象的那樣,賊人闖進來,持刀殺人,強行非禮。而只是把她們看管起來,天亮之后,賊人更是撤出了她們所在的小院,只在門口把守。不久之后,賊人把伺候的丫鬟婆子放了進來,伺候她們洗漱吃飯。門口的賊兵也換成了縣衙的衙役,允許她們在小院中活動,但是不許出院。這一系列的變化,讓她們有點摸不清頭腦。
直到晚上,晏子賓帶著一身的酒氣回來,坐在廳堂之中唉聲嘆氣,妻妾問他發(fā)生何事,他也搖頭不語,等到女兒晏明月端著茶遞到跟前的時候,他才雙眼含淚的跟女兒說:“明月啊,爹對不住你?。?!”
“噗通”一聲,晏明月跪在爹爹跟前:“爹,到底發(fā)生了何事啊?為了爹女兒粉身碎骨都不怕?!贝耸玛堂髟碌男闹幸呀?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哎!事情是這樣的”晏子賓把事情又敘述了一遍。說完之后嚎啕大哭,自己的一世英名毀于一旦,還搭上了一個女兒。
“爹爹覺得這伙賊人如何?”晏明月思索半響后問道。
“這伙賊人行動迅捷,甚為兇悍,最可恨的其中首領李鴻業(yè),奸詐似鬼,步步都是陷阱,為父就是不小心找了他的道。”晏子賓憤憤不平的說道。
“既然賊人兇悍,又有智謀之士,那為什么攻占了縣城,卻不占下城池,反而要和爹爹和城中大族合作呢?”晏明月反問道。
“你的意思是說?”
“據(jù)我想,賊人有兩種可能,一是為了救人,不得已而攻擊縣城,沒想到能夠占領,這種情況下,如果想要保全自己,最好的辦法就是與官府合作,只有拉多人下水才能保得平安。另一種可能就是,這活賊人所謀甚大,眼下自覺還不是官軍對手,卻又不想放棄到手的城池,才會如此行事,爹爹覺得是哪種?”晏明月分析道。
先介紹晏明月其人,今年一十七歲,雖然生做女兒身,但是聰明至極,酷愛讀書。晏子賓書房中的藏書都被她看遍了,也時常翻看朝廷公文和邸報,晏子賓也對這個女兒很是寵愛,對她所做的事也不加約束,還時常嘆息不是男兒身。通過朝廷的邸報晏明月發(fā)現(xiàn)大明帝國已經(jīng)搖搖欲墜了,和歷史上的那些末代王朝何其相似,故而今天晏子賓一說,她就覺得這些人有圖謀。
聽完晏明月的分析,晏子賓只覺得自己后脊梁突突的冒涼氣,無論是哪一種,只要事發(fā)自己都是通賊啊,前者罷官殺頭,誅不誅族看皇上心情,后者更是死無葬身之地。頓時如喪考妣:“這是叫我死無葬身之地??!”
“如果事成了呢?”晏明月緊著著有問道。
“如果事成……?談何容易!”是啊如果事成了那么就是另外的結果了,前者檄文還給自己,通過掙來的錢財活動活動沒準還能升官,后者,封侯拜相,開國元勛,晏子賓都不敢想了。
“事在人為,爹爹也是學貫古今的,現(xiàn)在的大明朝廷還是十數(shù)年前的大明嗎?太祖皇帝如何出身?依我看第二種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女兒這次去賊巢之中,正好見一見爹爹說的那奸詐似鬼之人,三年之內(nèi)必有分曉,如果到時其為良木,爹爹倒是可以安心任事了”晏明月也是膽大,這個時候居然在鼓動自己的老爹。
看著眼中放光的女兒,晏子賓忽然生出一種,幸虧你是女兒身的感覺,要不然咱家的祖墳早就讓人刨了多少遍了。
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第二天的下午,各家嫡子嫡孫,和約定的錢糧全都送到了縣衙之中,李自成也該履行自己的諾言撤出縣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