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勸他
月光如水。
山里的月光,又隔外美好,不染纖塵,把這一方照得格外明亮。
點上紅燭,倚窗而坐,一邊賞月,一邊飲茶,倒也愜意。
用過晚膳的文善正擺弄著手中的茶,眉眼彎彎,說:“這里倒是清靜,但也太清靜了,住在這里,好像住在月宮的仙子。”
她就覺得可憐。
她這個人還是喜歡煙火氣重一些,人多一點,熱鬧一點。
身邊有家人陪,有家人愛。
世都生在皇族,又豈會真的喜歡這里,所以,她不能由著他住在這兒,自生自滅。
在她看來,就是自生自滅。
再見世都,從他的面上再看不見一絲的笑容。
世都忽然問她:“你非要如此嗎?”
文善點頭,認(rèn)真臉:“我非要把你帶回去,你若不從,我就讓人把你五花大綁的捆起來。”
放肆。
她雖放肆,他卻連一句斥責(zé)的話都說不出來。
過了一會,他問:“回去之后呢?你還能嫁給這樣的我?”
若非想要嫁他,又何必苦苦逼他回去。
文善搖頭,直言:“我才不嫁你呢,在我心里,你就和我爹娘一樣重要一樣親,你就是我親哥哥?!?p> 所以,親妹妹怎么可能會對親哥哥產(chǎn)生男女之情。
前塵,她愛他的身份。
今世,她想好好愛他這個人,那也僅是家人之間的愛。
無關(guān)男女之情。
世都面上并不好受,聲音沉沉,道:“我都這樣了,你還狠心這樣傷我?”
親哥哥,虧她說得出口。
他才不稀罕什么妹妹,他又不缺少妹妹,他有自己的親妹妹。
文善看看他。
昔日瀟灑風(fēng)流又驕傲的世都在他的身上蕩然無存,他雖想勉強維持自己的體面,尊嚴(yán),卻因為她的話被擊碎,內(nèi)心狼狽。
一句‘我都這樣了’令他看起來有些可憐。
文善透過他,仿若看到前塵中的自己。
家族沒落,她孤身一個,在那人面前,也是這般倔強又可憐,勉強維持著最后的尊嚴(yán)。
即使一無所有,即使卑賤如斯,她也想在他面前體面一些。
尊嚴(yán)越是被撕碎,越發(fā)想守護最后的體面。
至今,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么。
尊嚴(yán),體面,有那么重要嗎?
她回答不上來,有些時候,也許就是很重要的吧。
~
文善忽然笑了一下,說:“你少在我面前裝可憐,即使你不是太子,你還是李世都,你若不想被人傷,誰能傷得了你。”
李世都難掩心痛,問她:“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是什么時候變了心?”
文善心里有些難受。
她從來都沒有變過心,她只是沒有真的愛過他。
前塵,他是太子,這個身份的光芒足夠讓人忽視他這個人。
太多的女人可以為了這個榮耀身份,不計較究竟是誰為太子。
今天張三是太子,會喜歡張三。
明天李四做了太子,也會去愛李四。
她曾是這樣卑劣,辜負(fù)了他的真心。
她以為阻止了他不死,就是贖罪了。
哪知,不死的最后,會給他帶來這么多的痛苦。
贖罪,但不能用愛情來贖。
不愛他,是真的。
她看他,就跟看自家親人一樣,并不會心動。
若用愛情來贖,只怕會傷他更深。
“表哥,我們來個十年之約如何?”
他不語。
文善說:“十年后,要是我還沒有嫁出去,你也沒有遇著喜歡的人,也沒成親,我們兩個人就湊合著過一輩子。”
若那時候他還有今天這樣的執(zhí)著,就當(dāng)還了他的癡情。
“和我就成了湊合,蔡文善,你不要仗著我寵你,就肆無忌憚的傷害我……”
李世都氣得想趕她走,走得遠遠的。
看著她如月的臉龐,又有了不舍。
文善哼,回敬他:“你明白就好,你以后不要太寵我,換我來寵你,我寵你,你就得聽我的安排?!?p> 李世都瞪著她不說話,她現(xiàn)在是無法無天了。
“喝茶,再不喝就涼了?!蔽纳贫似鸩瑁蛄艘豢?。
她比任何時候都要隨意。
往日里看見他,她都是恭恭敬敬的,可不敢這般。
不過,好像也不討厭。
她說她寵他。
他想了想,本來心里難受,又莫名被治愈了一些。
他也知道,他與她緣分已盡。
即使她愿意嫁他,他也不會以這樣的身份娶她。
他不想害了她,她值得更好的。
文善又給他添了一些茶,親自送到他嘴邊說:“哥,喝茶。”
哥,她真叫得出口。
世都咽下心里的苦澀,說:“以后,你要保護好你哥,不要被人欺負(fù)了去,畢竟,他現(xiàn)在除了你,一無所有?!?p> “不要和我裝可憐,你是李世都?!?p> “你不是說要保護我?”氣得人肝疼。
“我保護你是一回事,你裝可憐又是一回事?!?p> 李世都氣氣的看著她。
文善說:“就算你不是太子,就算現(xiàn)在生了病,你也不是可憐人,你見過正真的可憐人嗎?躺在路邊上,身上生了瘡,腐爛的腿上生了蛆,有狗在他旁邊等著他死,準(zhǔn)備咬他的尸體,死后,還無人收尸?!?p> 那才是真正的可憐人,無人疼,無人問。
世都忽然不想和她說話了。
他都這樣了,她就不能說些好聽的,哄哄他?讓他心里得點安慰。
文善卻說:“哥,我要你和從前一樣,驕傲的活著,無論你變成什么樣,你依舊不會輸給任何人,你依然可以追求你所喜歡的一切,你不用覺得自卑,你只要不自卑,沒人能打垮你?!?p> 自卑,仿若被戳到痛楚。
世都心里疼了疼,說:“滾,不想看見你了?!?p> 文善站了起來,笑說:“我滾一圈就回來?!?p> 她揚長而去了。
氣得肝疼,可瞧她那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樣,他莫名就又不氣了,忽然叫住她,問了一句非常要緊,他卻一直忘記問了的話:“文善,你不傷心嗎?”
“傷心什么?”她回身,詫異。
“父皇退了你和五弟的婚?!?p> 從她的面上,好像一直沒看到她為這事傷心。
文善莞爾,說:“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也得不到,順其自然人活著才會更快活?!?p> 說不定這會靜王更傷心呢,沒準(zhǔn)已經(jīng)在想辦法了。
她轉(zhuǎn)身走了,那是一個瀟灑。
世都忽然就悟了。
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也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