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七 旅途的意義

　　對于余暉而言，其實也有一個對萬事萬物的非常簡單的判斷標(biāo)準(zhǔn)。

　　那就是，如果古輝感到高興，那就說明他對了。

　　他向著那時空之外的恢弘存在伸出一只手，問道：“你還要告訴我什么？”

　　一瞬間，他感覺到自己似乎被古輝掌心的無數(shù)星光籠罩，對方的意識再次與他連接在了一起。

　　霎時，他覺得自己仿佛變得無比龐大，俯瞰著世間的一切。

　　當(dāng)然，這不是說他真的用肉眼看到了世間的一切。這只是一種感覺，一種狀態(tài)，一種心境。

　　他想，也許這就是古輝看待世界的方式。

　　他處在這樣的一種狀態(tài)里，在他的下方，有一個巨大的無比深邃的東西。

　　那便是時空。

　　無數(shù)存在沉浮在這無比深邃的時空之中，而他并不在其中，他位于時空之外。

　　這就是真正的永恒。

　　有時候，人會去想象所謂永生。實際上，永生是根本不存在的。有生就有死，只要還在時空內(nèi)部，就要受時空法則的約束。

　　沒有生也沒有死，才是永恒。

　　那便是永恒之主所在的地方。

　　祂位于時空之外，可以同時俯瞰時空之中的一切開始與終結(jié)。

　　祂可以同時與過去、現(xiàn)在與未來的所有時空連接，時間對祂而言并沒有所謂先后順序，因為一切都同時全部呈現(xiàn)在祂的眼前。

　　祂是一切的開始與結(jié)束，是一切的源頭與終結(jié)。是一切事物出發(fā)的起點，也是一切事物最終的歸宿。

　　于是余暉不由得再次困惑不解起來，他問道：“那你到底需要我做什么呢？”

　　他想不通這世間到底還能有什么事是需要他為對方去做的。

　　頓時，余暉又感到了胸中那股熟悉的悲傷。

　　古輝回答道：“我需要你去理解一切?！?p>　　突然間，余暉恍然大悟。

　　是的，答案是多么簡單、多么顯而易見啊。

　　古輝想要余暉理解祂，真正地理解祂的一切。

　　就好像任何人與另一個人建立起親密關(guān)系時，都會希望對方真正地理解自己，無論是親人、朋友還是愛侶。

　　當(dāng)然，這和常人之間尋求的那種理解在規(guī)模上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這是一件非常非常非常艱巨的任務(wù)，比花上一生的時間去理解一個人不知浩大艱巨多少倍。

　　需要跨越無數(shù)的時空，歷經(jīng)無數(shù)的生死，億億萬年也不過一瞬。

　　他要窮盡這天地間的一切，去真正地理解那至高王座之上的永恒之主。

　　因為理解了世間的一切，就等于是理解了神本身。

　　于是，古輝鄭重而又認(rèn)真地問道：“你愿意去做這件事么？”

　　真奇怪，余暉心想，明明在提問之前，古輝其實就已經(jīng)知道了一切答案。

　　就像在選擇他的時候，古輝就已經(jīng)知道了他一定會接受。

　　但是他的回答卻仍然能夠讓古輝感到喜悅。

　　余暉點點頭，應(yīng)道：“我會的?！?p>　　于是剎那間，他的意識再次被那恢弘而又龐大的存在牽引著，前往了更深處。

　　他看到下方那無邊的深邃時空變得清晰起來，無邊無際的信息之海涌入他的意識之中。

　　他根本沒有辦法解讀如此龐大的信息，一時間只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暈眩，甚至燒灼一般的痛苦。

　　就在這時，突然，籠罩著他的無邊無際的深邃時空，與周圍時空中過去現(xiàn)在未來正在發(fā)生的無數(shù)事件都消失了。

　　他的意識平靜下來，燒灼般的痛苦和暈眩都消失了，他只感覺到古輝的存在平靜地包裹著他。

　　恍惚間，余暉似乎又明白了一些。

　　他的意識是如此的渺小，以至于古輝每次只能很小心地告訴他一點點信息。

　　這天地、這宇宙是如此浩渺，古輝眼中看到的一切是如此廣闊。祂一瞬間接受的信息，遠遠超過萬億個甚至更多個生靈接受到的信息的總和。

　　但是余暉做不到，他一次接受的信息不能超過他的承受能力的上限。

　　當(dāng)然，這并不是說他不可能理解這世間的一切，只是說他一次只能理解一點點。

　　但是對于古輝而言，祂并不在意這些。

　　余暉只不過需要很長很長很長的近乎無限的時間而已。

　　這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古輝有的是時間，時間對祂而言沒有意義。

　　祂把余暉投入無邊無際的時空之中，一點一點地讓他理解關(guān)于這世間的一切。

　　對此，祂沒有任何不滿或者焦躁。相反，祂充滿了喜悅和期待。

　　實際上，在余暉誕生在這世間很久很久之前，在黑曜誕生在這世間很久很久之前——

　　在一切誕生之前，祂就已然知曉了這一切，并且對此充滿了喜悅和期待。

　　祂牽引著余暉平靜下來的意識，再次向著時空之中望去。

　　這次，余暉的視野中已經(jīng)不再有那些浩瀚無邊的龐大信息。

　　當(dāng)然，無邊無際的時空本身還是存在的，只是他看不見時空中那些事物，那些過去現(xiàn)在未來無時無刻不在產(chǎn)生、變化、湮滅，互相影響、互相牽連的萬事萬物了，就像是有誰為他屏蔽掉了那些繁雜的信息一樣。

　　在他的視野中，他只注意到了一個巨大的仿佛漩渦一樣的東西。

　　很顯然，那便是古輝這次想要讓他看見的東西。

　　余暉仔細地向著那個漩渦狀的東西望去，突然他意識到，那并不是什么漩渦，而是某種巨大的時空的扭曲。

　　那扭曲從中心的一個點出發(fā)，向著各個方向蔓延，最終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時空扭曲。

　　而在那處中心的位置上，時空扭曲到了極致，以至于一切的時空秩序都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

　　過去、現(xiàn)在、未來同時存在，上下左右互相疊加，而身處在那漩渦深處的存在卻對此渾然無覺。

　　相反，反倒是一些位于時空漩渦邊緣的遙遠存在意識到了這種不尋常的扭曲，并且竭力地試圖從中逃離。

　　“那……那究竟是什么？”余暉問道。

　　很奇怪，在聽到答案之前，他似乎就已經(jīng)有某種預(yù)感了。

　　就在這瞬間，突然，那漩渦之中的景象無比清晰地展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他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那正位于時空扭曲中心的存在。

　　那是他自己。

　　是的，正坐在巨大的變幻的巖石壁畫前，仿佛在凝望著虛空出神的——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