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二 神念的光輝

　　一時間，余暉只見這些矮小生物驚慌失措地四散逃去。

　　當然，以他們的速度，即便是竭力奔逃，在他們面對的敵人面前卻也是徒勞的掙扎。

　　余暉看見那些與他相似的同類們一個個飛速地掠過半空，毫不費力地便截斷了四下奔逃卻行動遲緩的獵物們的去路。

　　那些矮小生物發(fā)出的尖叫聲在被這些長角人類抓住的瞬間令人詫異地戛然而止，余暉看見他們面上凝固著恐懼絕望的神情，壓根沒有任何反抗與掙扎，簡直就像是一下子變成了一塊塊真正的石頭。

　　不，這不是錯覺。

　　只見這些矮小生物的身軀在被長角人類抓到的瞬間，便開始發(fā)生肉眼可見的變化。

　　他們原本看起來似乎很柔軟的軀體開始迅速地石化，轉(zhuǎn)眼間整個身軀都仿佛變成了堅硬的石塊。

　　緊接著，他們石化的身軀各處開始浮現(xiàn)出無數(shù)不規(guī)則的裂紋。

　　這些裂紋轉(zhuǎn)瞬間便飛快地蔓延到他們的全身各處，下一刻，這些矮小生物的身軀便直接碎裂成無數(shù)沙礫，散落在黑暗中的大地上。

　　與此同時，他們身上散發(fā)出的輻射也徹底地消失了，完全被吸收成為了長角的一部分。

　　也許，這種輻射本身就來自于構(gòu)成這些矮小生物的粒子結(jié)構(gòu)之中。

　　正是這些粒子獨特的性質(zhì)，使得它們能夠組合在一起形成這種矮小生物的身軀，與此同時也使得他們的身軀散發(fā)出輻射。

　　而當粒子中的能量被長角吞噬之后，它們就從蘊含大量能量的高能粒子轉(zhuǎn)化為了能量稀少的粒子。

　　這使得這些粒子的性質(zhì)發(fā)生了巨大的改變，讓它們無法再散發(fā)出輻射的同時，也無法再繼續(xù)結(jié)合在一起形成這些矮小生物的身軀。

　　于是，這些矮小生物的身軀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fā)生了性質(zhì)的改變，并且最終因為結(jié)構(gòu)崩解而化作了一捧散沙。

　　這便是在余暉眼前發(fā)生的事情。

　　還不等他做出進一步的反應，就在這時，不遠處古輝的投影突然化作無數(shù)道光芒降臨在四面八方。

　　就像是一道光芒透過多面棱鏡散射到四面八方一樣，古輝的身影剎那間出現(xiàn)在黑暗中的各個方向，降臨在每一個有著長角的身影面前。

　　祂的樣子變成了一個余暉之前從未見過的形態(tài)，祂的身形脫離了那種矮小生物的形態(tài)，變得修長而又纖細，幾乎有余暉的兩倍高。

　　光輝如同河流一般從祂的身上流出，又盛開在祂的腳下。像纖長的發(fā)絲，也像是飛舞的飄帶，更像是一種能量的循環(huán)，在半空似乎有意識一般輕盈地飄舞流動。

　　那景象，仿佛不是祂的身影由光輝所化，而是祂本身就是光輝的源頭，是世間所有的光誕生的地方。

　　那些前一刻還在黑暗中大肆吞噬的高大人影一瞬間全都停下了動作，他們?nèi)缤欢ㄗ∫话愦舸舻乜粗?，就像是被這無法用言語來描述的超然與神秘震懾住了一般。

　　余暉看見古輝的無數(shù)個投影同時抬起一只手指，輕輕地在他的那些長角同類們的額前點了一下。

　　頓時，這些前一刻還兇狠又強壯的長角同類們就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量一般，同時失去意識癱倒在了地上。

　　這是……！他們怎么了？

　　余暉有些吃驚，隨即想到他們應該是被古輝暫時切斷了長角與身軀之間的聯(lián)系。

　　那種感覺他再清楚不過，瞬間的虛弱會令他們一時間完全動彈不得。即便只是短暫地失去長角感知，應該也足以令他們一時半刻之間完全失去行動能力了。

　　下一刻，半空中的無數(shù)個古輝的殘影一下子消失了，就如同出現(xiàn)時一樣神秘莫測、不可捉摸。

　　黑暗中，只剩下了一團團黯淡的朦朧光暈散落在大地上。那是先前那些矮小生物手中拿著的一盞盞礦石燈。

　　古輝的身影又變回了那個與矮小生物相似的模樣。祂仍舊飄浮在一開始救下的那個矮小生物身后，就在余暉的不遠處，仿佛祂從頭到尾只移動過這一次。

　　祂轉(zhuǎn)過身，望向這個正在蜷縮著發(fā)抖的矮小生物。

　　余暉隨著祂的視線定睛望去，只見這個矮小生物正匍匐在地上。他背對著古輝，弓起脊背將自己蜷縮成一團。乍一看和其他那些同類在臨死前，因為無法克制的強烈恐懼而將身軀蜷縮成一團瑟瑟發(fā)抖的樣子，似乎并沒有什么不同。

　　先前對方與余暉對視時一瞬間的那種奇異的感覺似乎消散得無影無蹤，仿佛從頭到尾都只是余暉自己單方面的幻覺。

　　余暉向著對方的方向邁出一步，卻突然，他感覺自己的腳碰到了什么很小的圓圓的東西。

　　低頭一看，他意外地發(fā)現(xiàn)地上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許許多多顆圓滾滾的珠子，靜靜地散布在周圍。

　　這些珠子看上去幾乎透明的樣子，不知是怎么出現(xiàn)的，乍一發(fā)現(xiàn)竟然已經(jīng)遍地都是了。

　　這些東西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

　　余暉敢肯定，就在片刻之前這些珠子還不在這里。如果滿地都是這些珠子，他只要稍微一動就會碰到，不可能直到此刻才覺察到它們的存在。

　　他低著頭觀察了一下，俯下身伸出一只手，正打算從地上撿起一顆這種透明珠子。

　　就在這時，前方不遠處那個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的矮個子生物卻仿佛是感應到了什么一樣，突然抬起頭來，望向了這邊。

　　出乎意料，對方的眼中竟然平靜得如同無波的湖面，幾乎看不出任何恐慌的痕跡。就好像蜷縮在地上的舉動是這具身軀自發(fā)的舉動，與對方的意志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一樣。

　　兩人的視線交匯的瞬間，余暉就像是莫名地理解了什么一樣，一下子停住了手上的動作。

　　他的手指距離腳邊最近的那顆透明珠子已經(jīng)只剩下一縷發(fā)絲的距離，只要稍微一動就碰上了。

　　然而余暉猶豫了一下，默默地將手收了回來，站起了身。

　　下一刻，對方那兩對垂在身側(cè)的軟軟的長耳朵突然如同蘇醒過來一般地抖動了幾下。

　　緊接著，余暉便看見周圍滿地的透明珠子就像是被什么他察覺不到的信號喚醒一般，紛紛朝著前方那個矮個子生物的方向滾了過去。

　　轉(zhuǎn)眼間，滿地的透明珠子便如同水珠匯作一個小池子一般，匯聚在了那矮個子生物的腳邊。

　　那矮個子生物微微俯下身，兩側(cè)柔軟的長耳朵就如同靈活的肢體一般活動起來，一眨眼的工夫就將這些滿地的珠子全都卷了起來，藏進了濃密的絨毛間。

　　余暉注視著對方這一系列舉動，心中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他本能地覺察到了對方與自己這樣的生物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樣，一時間卻又說不清究竟是哪里不一樣。

　　對方明明就像是一面鏡子，然而照出來的影像卻又與他不一樣。

　　余暉不知道怎么描述這種微妙的感覺。

　　這時，一旁的古輝突然道：“你沒事了。”

　　對方聞言回過頭，望向飄浮在身后的古輝。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他聽懂了？

　　余暉有些驚訝。對方怎么能聽懂自己這個后世族群的語言？

　　就像是看穿了余暉內(nèi)心的想法，古輝突然朝著他伸出了一只手。

　　當然不是此時此刻正在余暉眼前的這個投影的手，而是位于這個維度空間之外的、那個蘊含著無數(shù)星辰光焰、比宇宙本身還要龐大無垠的存在，向著他伸出了一只手。

　　或者說，是垂下了一絲神念的光輝。

　　余暉感覺自己就好像是同時身在這個維度，并且又在另一個更高的維度。

　　這種感覺并不是說他覺得自己被一分為二了，而是同時疊加在一起的兩種狀態(tài)。

　　就好像一個點，從二維來看，這個點位于某個平面上。同時從三維來看，這個點又位于某個立方體的內(nèi)部。

　　就是類似這樣一種同時存在的狀態(tài)。

　　他感覺被這縷神念的光輝縈繞包圍著，就像是被托在古輝的手掌中。

　　一種無法言喻的明亮清澈的漣漪在他的意識深處回蕩開去，剎那間，余暉感覺自己觸碰到了某種比語言更玄妙的東西。

　　那是一種比聲音或者圖形之類的信號更加本質(zhì)，更加接近本源的東西。

　　它超然于一切語言文字之上，就像是某種源頭的無形的代碼。

　　它無視一切的阻礙與隔閡，在天地無垠間傳播。任何接收這個訊號的接收方都會在潛意識的層面完成自動解碼，將這個來自本源的信息解譯成自己能夠理解的語言、文字、圖形或者其他任何媒介。

　　就像余暉會覺得古輝在說自己族群的語言一樣，而與此同時對方那個矮個子生物也會覺得古輝在說對方那個族群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