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你有沒有愛過她
“那么，真實世界的太陽月亮，又是誰造出來的？”沈夢昔打斷風(fēng)云的話。
“哦？這個我倒沒想過?！憋L(fēng)云一下被問住了。
“那兩個卦，是你發(fā)給我的嗎？你想說什么？”
“你發(fā)現(xiàn)那是卦象了，真是聰明的孩子！”風(fēng)云贊賞地看著沈夢昔，“我受限制短期內(nèi)不許抵達地球，只能以這種方式試著聯(lián)系你，給你一些警示?！?p> “警示什么？”沈夢昔不喜他啰哩啰嗦，聲音很沖地問，就像從前的金歡喜跟金寶庫一樣。
——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這個自己一直抗拒承認(rèn)的父親面前，已情不自禁地嬌縱起來。
“你是這一個幻影世界的守護巫師??！”風(fēng)云欣慰地說。
“守護？”
“這片時空，近幾百年來科技進步了，但代價是毀滅了太多傳承，人類看似壽命增加，但真正壽終正寢的人卻越來越少；人類看似有知識，但真正不被蒙蔽卻少之又少；人類貪欲已經(jīng)無法控制，最終會自我毀滅！孩子，你那里已經(jīng)有兩百多年沒配備巫師了，我剛剛接手這片區(qū)域，僅存的幾個，更是血統(tǒng)混雜，能力低下，實不堪用。而你不同，你繼承了你母親的血統(tǒng)，又有我的靈魂之力，完全可以勝任！”他越說越興奮。
“勝任個屁！”沈夢昔忽然爆粗口，“我哪還有母親的血統(tǒng)？”
“有的！你有的！你母親召集了你的七魄，現(xiàn)在的身體也算是原來的軀殼了！”
“所以你就想讓我為你打工？”沈夢昔嗤笑。
“你這孩子！”風(fēng)云無奈，“你知道嗎，雖叫幻影世界，但相對來說，也是真實的。夢幻泡影露電，那只是形容因緣際會產(chǎn)生的事物，不可過于執(zhí)著，但能力范圍內(nèi)，我們還是要有所承擔(dān)的！你不知道，真實世界大得無邊無際，也不知道每天有無數(shù)個幻影世界崩坍毀滅，也有無數(shù)個幻影世界新生，一個時空的坍塌毀滅對于我來說，根本沒有時間去感慨，但一旦這個時空跟我有了因緣牽扯，比如，這是你所在的時空，我就會不惜代價地挽救！”
沈夢昔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好比一個人養(yǎng)了一群羊，來了客人他會隨便拎一只出來宰了吃，但如果這群羊里，有只是他細(xì)心呵護、取了名字的，極有可能為它養(yǎng)老送終，也舍不得吃。
風(fēng)云繼續(xù)說：“如果你不愿承擔(dān)，我自然可以送你去其他幻影世界，但你先在這里好好看看吧，看你這個地球是怎么坍毀的！如果你去守護，起碼還能剩下十個億！”
“剩十個億？什么叫剩？”沈夢昔驚了，“現(xiàn)在地球有七十億人??！”
“所以要你守護！”
“那你是干什么的？”
“我只負(fù)責(zé)聯(lián)絡(luò)巫師，何況現(xiàn)在無法抵達地球，我在受懲罰?！憋L(fēng)云沮喪地說。
“你的意思是我所在時空面臨毀滅？”
“倒不至于，每個幻影世界都會存在百億年以上，這么說吧，物種會滅亡，地球不會?！?p> 沈夢昔嘴上說著不愿意，其實已經(jīng)下決心盡力去守護地球了。剛才風(fēng)云說可以送她到另外的幻影世界，卻沒說帶她回到真實世界，看來，她真的是無法到達那里了。
她沉默了地點頭，還是問道：“那你有沒有愛過她？”像是害怕他的答案，又繼續(xù)問：“她真的神魂消散了嗎？我還能見到她嗎？”
——父愛的最佳方式，就是愛他的母親。每一個孩子，都希望父母相親相愛。
過盡千帆的沈夢昔，面對父親，依然忍不住問出這個問題。
風(fēng)云的七色都暗淡下來，“是，她真的神魂消散了，化為光點......”半晌，他像是在自己的女兒面前難以啟齒一般，“我是愛她的。她如果活著，我或許有天會不愛她了，但她死了，死在我最愛她的時候?！?p> 沈夢昔還是哭了。
她覺得自己重生萬遍也難解開心結(jié)了，她見過晚年神志昏聵的老太太，對著自己的女兒嬌聲呼喚媽媽，仿佛要在人生末尾了結(jié)某個心愿。但她還能嗎，不，她會永遠清醒，永遠理智，永遠無法欺騙自己......
七色光影啜泣一聲，掉落兩滴眼淚，落在草地上，如兩顆珍珠。
風(fēng)云沉浸在往事中，“你不懂，當(dāng)年你的存在是違反真實世界法規(guī)的，我和你母親為你聚集靈魂，更是要受懲罰的，她的代價就是靈魂消散，我也想過用自己的靈魂代替她，但最后我退縮了......是我惹起禍端，卻不能承擔(dān)責(zé)任，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女......”
這一席話話，讓沈夢昔為自己的存在，充滿了罪惡感，她不想再聽風(fēng)云的聲音，打斷他說：“好吧，你贏了！請長官分配任務(wù)吧！”
——他是個派出所的轄區(qū)民警，自己是小區(qū)的一個樓長，他把自己傳喚來，還不就是為了替他完成工作么。
沈夢昔最初心里那點子嬌縱放肆和親切感，消失得無影無蹤。
風(fēng)云感受到她的變化，泫然伸手，要去觸摸她，沈夢昔飛快后退。
“孩子！我是你的父親啊，從我知道你存在那天起，就為你取好了名字，你叫風(fēng)行！”風(fēng)云的聲音哽咽。
“謝了，留給你別的孩子吧。行，就是彳亍，猶疑不定，徘徊而走。十分萬分地不適合我！我叫沈夢昔，還是做您的下屬，守護地球吧！”拆字曲解，沈夢昔這是耍賴了。
“我只有你一個孩子?！憋L(fēng)云神色黯然，“這些年我一直往來各個幻影世界，沒有回家族。孩子，我沒有不管不顧你，只是我的能力不夠而已，是我找到你的魂魄，是我給了你隨身空間，替你鋪路架橋，掃平障礙......”
“還你！怎么還給你空間？”沈夢昔失控大喊，“你拿去！快拿去！你們給我生命時，沒問過我，復(fù)活我也沒問我過！給我空間也沒問過我！拿去！連命都拿去！”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孩子，我這就送你回去！”風(fēng)云慌張地伸手欲抱她，卻又膽怯地縮手，“這是工作手冊，你記住了。”沈夢昔腦子里多了一團記憶，空間里也多了個銀球和盒子。
“孩子，你要時刻注意安全，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別把能量都輸送過來，你自己也用一用......還有啊，每月十五記得和父親聯(lián)絡(luò)?！憋L(fēng)云低聲說完最后一句，沈夢昔不及回應(yīng)，只覺得一個晃神，下一瞬，她睜開了眼睛。
她大喊著：“我不要你管我！”
宋朝輝正抱著她小心翼翼地向岸邊行走，見她醒來，大喜過望，“歡喜你醒了！”
沈夢昔怔忡著，眼淚又落了下來，這么多年，她極少與“父親”沖突撒嬌，這次不管不顧地吵鬧，依仗的又是什么呢，無非是察覺到風(fēng)云的縱容。
“別哭別哭，咱們馬上就回大船，給你包扎?！彼纬x放下她，給她抹去眼淚，“嘿，上次見你哭還是六歲呢！”
沈夢昔額頭劇痛，還有些惡心，她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又扭頭看向天邊淡淡的圓月。
女兒的七色光團消失后，風(fēng)云猝然跪地，無聲痛哭，他顫抖著撿起草地上的兩顆珠子，珍而重之，收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