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里是夜之城?”
景舒與離清二人隨小二走到一茶桌前坐了下來。
“這里不是東夷城嗎?”
景舒覺得有些奇怪。
“東夷城?從未聽說過。自打小的爺爺輩開始,便是喚這里作夜之城?!?p> 小二搖了搖頭,將倒?jié)M茶水的杯盞放到二人面前。
“莫非是二位客官尋錯了地兒。”
“難道真的是…走錯了?”
景舒帶著疑惑看了一眼離清,只見他端起茶盞淺酌了一口,并未回應(yīng)。
“哈哈,我也覺得不會走錯?!?p> 景舒尷尬了笑了笑。
“那小的便不知了。”
小二說著便退了下去。
“離清,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舒問道,
“莫非這個地方更過名?”
“東夷城是自天地初開時便存在的,豈是他們說改便改了的?”
離清眼皮都未抬一下,繼續(xù)說道,
“不過如今百姓皆稱之為夜之城,是有其他緣由。”
“你可知是何緣故?”
景舒伏在桌前朝離清湊了湊,一副聽故事的模樣。
“自然不知?!?p> 離清撇了一眼景舒,狡黠一笑。
“原來你也不知啊?!?p> 景舒撅撅嘴,又擺正了身子。
“雖不知是為何,可也能猜出幾分。”
“此話怎講?”
景舒立刻又來了興致。
“阿景可知獸族與魔族有何特性。”
“獸族善用利爪尖牙,魔族管用邪術(shù)魅術(shù),可無論是哪一族,都不是如今的人族可以輕易對付的,若是起了沖突,便要抓住它們的弱點。”
“那你可還記得,獸族與魔族的弱點在何處?!?p> “弱點?”
景舒揉了揉頭,極力地回憶著書本中的內(nèi)容,
“對了!弱點是太陽,二族大部分都在夜晚活動,陽光會灼燒它們的眼睛,限制其活動,因此他們極其懼怕太陽,白天便是人族反擊的最佳時刻。”
“沒錯,其實這才是當(dāng)年神族給予獸族最大的懲罰?!?p> “所以遣獸族至北部極寒之地,設(shè)立結(jié)界,并非全部懲罰?”
“自然,那些僅是為了平息兩族沖突而已。真正的懲罰,是永世承受烈日灼目之苦。”
“再也不能擁有白日,確實無比殘酷的懲罰?!?p> 景舒嘆了口氣。
“說到底,不過是那些神仙制衡人族與獸族的手段。獸族日漸強大,人族根本無法抵御,僅靠一道結(jié)界,若是想保二族永世和睦,還是太牽強了些。”
離清笑著搖了搖頭,順手端起茶盞。
“但這樣做未免還是太殘忍了?!?p> “若是你看到了萬年前獸族對人族做的事,或許就不會覺得殘忍了?!?p> “那你可曾見到了?”
“未曾見過,我可是最年輕的神?!?p> 離清挑了挑眉,驕傲的勾起嘴角,
“況且,之前我也不曾離開過神域,即便那時我已存在,也不會去過問人間事?!?p> “好吧?!?p> 景舒總覺得,離清是不喜過問世間事的,像他這樣的神君,本就應(yīng)該超脫于世俗之外,獨善其身??墒亲源蚓笆嬗浭缕?,他便總是在忙碌奔波,無論是青云觀,亦或是異族紛爭,事無巨細,他都要過問。
景舒不明白這其中緣由,想來離清也不會告訴她,畢竟她也不過是他漫長歲月中的須臾一瞬,但這一生能有一個神做朋友,她還是覺得很知足。
“阿景在想些什么?”
離清看了她一眼。
“無事無事,我在想,獸族懼怕白日,又與這夜之城有何關(guān)系?”
景舒慌忙扯回飄遠的思緒。
“魔族衍生自獸族,自然也懼怕白日。如此一來,夜晚變成了二族活動的最佳時刻,況且結(jié)界處早已出現(xiàn)了缺口,若要沖破結(jié)界,入侵東夷,想來也并非是何難事。”
離清繼續(xù)說道,
“韶光原本只是被派來探查結(jié)界缺口之事,可是她到來之后,獸族魔族卻遲遲沒有突破結(jié)界。因此,我當(dāng)年來此處,也是為了弄清此事,韶光到底為何能夠壓制二族,就如同,寥音還在時一般?!?p> 最后一句話只如微風(fēng)拂過了湖面,平靜,細微。景舒竟分辨不出,離清是否真的在剛剛提起了寥音。
“那你當(dāng)年可是知曉了些什么?!?p> “月光?!?p> “月光?”
“沒錯,阿景可知,除去烈日外,月光也可壓制獸性?若是說烈日灼目為天降神罰,那月光便是天生的,能凈化魔性的存在。”
“書中從未提到過。”
景舒迷茫的搖了搖頭。
“天有陰晴,月有盈虧。月光也是極不穩(wěn)定的存在,因此,嚴格來說,這便不能算作是獸族的致命弱點?!?p> “那這韶光仙君可是與月光有關(guān)?”
“正是。”
離清抿了一口茶水。
“起初我并未發(fā)覺有異,可幾日過去,這里的月光竟與別處不同?!?p> “有何不同?”
“這里的月亮,并無盈缺變化,也不收陰晴干擾。無論何時,東夷的夜晚都亮如白晝,也因此,異族一直都為其壓制,無法輕易破除結(jié)界?!?p> “韶光仙君竟有如此神力,可操控月光?”
景舒驚愕不已,她雖只是個凡人,但也知日月之力不可被輕易操控,況且僅一名仙君,又怎會有這樣的能力。
“這確實令人覺得不可思議。但據(jù)我的觀察來看,她確實可以操控月光?!?p> 離清肯定了景舒的疑問。
“你當(dāng)時并未尋她問個清楚嗎?”
“沒有,若是因月光之故壓制了異族,我便毫不在意了?!?p> 所以他來東夷,只是為了尋找寥音神君嗎?可是寥音不是已經(jīng)……景舒沒有發(fā)問。她說不清,可她總覺得,這看似云淡風(fēng)輕的話實則摻雜了些許迷茫與悲傷。
離清眼眸中沒有絲毫波動,似乎只是陳述一段尋常往事而已。
“但我依舊不認為,她可以隨意操控月光。”
“這是為何?”
“關(guān)于這一點,我還不能十分肯定?!?p> 離清并未說出自己的猜測,
“不過在千年前,東夷城也確有其他的謂稱?!?p> “是夜之城嗎?”
“非也,月之城?!?p> “月之城?”
“嗯。”
“可為何如今更名作夜之城了?莫非月光……消失了?”
景舒瞪大了眼睛,她想起了進城時看到的城門,又想到城中百姓異樣的表現(xiàn),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許是吧,看來這件事與韶光有關(guān)?!?p> 離清表示了贊同。
“二位,可是在說東夷城之事?”
不知何時,鄰桌一個少年探過了腦袋,他看起來也只有十五六歲,似乎對他們二人剛剛的談話很是感興趣。
“東夷城?你聽說過東夷城?”
景舒有些驚訝,小二既說祖輩上百年都不知道東夷城,他一小兒又怎會知曉。
“此處便是東夷城啊?!?p> 少年見狀,直接起身離開茶桌,又走到他們對面拉開板凳,坐了下來。
“是我爺爺說的。可是別人都不相信我,還說此處自古以來便稱作夜之城,無知小兒,這里更名也不過才幾百年而已。”
少年輕蔑的翻了個白眼。
“那你爺爺可曾提起過更名的緣由?”
景舒繼續(xù)追問道。
“據(jù)說,千年前這里可以看到月亮。”
“月亮?你是說,如今這里看不到月亮?!?p> “嗯,我從未見到過,我爺爺也曾未見到過?!?p> “那你可知是何故?”
景舒將一茶盞推至少年面前。
“月娘娘生氣了?!?p> “月娘娘?”
“沒錯,我們這有位月娘娘,雖無人見過她,但傳聞有她在,東夷城的月亮便能常圓?!?p> 少年拿起茶杯呷了一口,
“可忽地有一日,月亮沒有再升起了。而當(dāng)晚,便有好幾只猛獸沖進了城中,殺盡了路上行人,接下來的幾日也是如此,自此之后,再也沒有人敢在日落之后外出了。大家此刻才知道,之前猛獸不敢進城來,皆是因月娘娘庇護的緣故?!?p> “那么,后來呢?”
“這樣過了一段時日,不知是何故,猛獸便不再來的那么頻繁了。城中百姓懼怕不已,東夷城主下令換了城門,又增派了人手巡邏,這日子才稍稍安定了些。”
“那猛獸后來可曾又侵襲過東夷?”
“到如今也是有的,只是入夜前城門便會關(guān)閉,而今猛獸數(shù)量稀少,且侵襲并不頻繁,大多時候靠城門是可以抵擋得?!?p> 離清始終一言未發(fā)。
……
“走吧?!?p> 一盞茶過后,他站起身來,景舒見狀,便將茶錢放在桌上,隨離清離開茶樓。
“姑娘,我知你們并非凡人,但若是有可能,我想在有生之年看看月光?!?p> 少年未起身,只是沖著回過頭來的景舒笑了笑。
……
“那人所說的月娘娘,可是韶光仙君?”
走在街上,景舒還是對剛剛那位少年的話心存疑惑。
“想必是這樣?!?p> 離清若有所思,
“阿景不覺得奇怪嗎?既然沒有了月光,又是什么在壓制獸族?”
“是啊,確實很奇怪?!?p> “今晚,我們便去會會這位月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