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心手上那塊手表是宋以安買的,他攢了很久的零花錢和幾個學期的獎學金才給她買了一塊表帶稍寬的女士手表。他說在這個誰都有手機的時代里戴便宜的手表容易招人好奇,所以要買貴一點。宋以心看著他半天,忽然開口:“貴的不是更容易被賊惦記?”宋以安眨著大眼,驚覺自己怎么沒想到。
表帶的寬度剛好遮住了宋以心左手腕上的傷疤,加上是宋以安傾家蕩產(chǎn)買的,所以她到哪都不離身,偏偏那天就忘記了,走到寢室樓下才想到渾身不自在的原因。那天是周六,四個女孩周五晚上就出了門,整宿未歸,譚琳琳也一早就出去了,宋以心記得自己把手表擱在了枕邊,所以回到宿舍就直接蹬上了自己的床鋪,剛要戴上手,就聽見門被打開了,安靜了那么幾秒,宋以心聽到了譚琳琳壓抑的哭聲。
因為床鋪都設(shè)置在桌子的上方,加上各自都有床簾,譚琳琳并不知道宋以心在寢室,以往的每個周末,宋以心都會在圖書館呆到晚上。
宋以心不知道她為什么哭,她極少關(guān)注身旁的人,除了宋以安那“梨花帶雨”的哭姿,她從未留意過別人哭是什么樣的,更不懂如何安慰別人。所以當譚琳琳的哽咽變成抽泣的時候,宋以心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呆在床鋪上不敢驚擾她的哭泣。
好在沒多久譚琳琳的哭聲就隱了,宋以心聽到了碗筷和撕包裝袋的聲音,一會就聞到了泡面的味道。一直到吃完泡面的譚琳琳又出了門,宋以心才從床鋪上下來,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收拾了碗筷,開著寢室的窗戶通風。宋以心瞥了一眼垃圾桶里的包裝袋,是一塊錢一包的華豐,她的柜子沒關(guān)好,也或許是因為塞不下,露了一條縫隙,宋以心猜她應(yīng)該是買了一箱的泡面。她的桌上擺著日用品基本都已經(jīng)見底,牙膏因為擠了又擠,外管上都是褶皺。宋以心想起那四個女孩似乎時常會拉著譚琳琳一起逛街吃飯,譚琳琳是怎么想的,宋以心不知道,但傻瓜都知道那四個女孩拉著譚琳琳一塊的原因是有個免費拎包的勞動力還能平攤掉一份費用。而生活費捉襟見肘的譚琳琳并沒有表現(xiàn)出抗拒這種參與的神情,所以只能私下再克扣自己的吃穿用度。
宋以心習慣了一個人,也喜歡一個人呆著,不能理解譚琳琳為什么不拒絕,直到后來譚琳琳告訴她,是因為害怕,怕形單影只會被人嘲笑,怕被當成另類。
那本該是和自己無關(guān)的事,宋以心在后來還偶爾想起,為什么就鬼使神差地去了超市,買了一堆譚琳琳慣用的生活用品,甚至回到宿舍趁著還沒人幫她替換掉。
那個年紀的女孩,往往自尊心極強,譚琳琳咬著牙撐起笑容和躲在無人的宿舍里哭泣的行為只能用太過在意面子來解釋。宋以心覺得無論是向來不合群的自己主動邀請她一塊吃飯還是給予其他明顯的幫助都是很奇怪的事,更沒有把握譚琳琳是會覺得開心還是認為自己在傷她自尊,所以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安慰”她的哭泣。
這樣悄無聲息的安慰,除了譚琳琳,沒有人發(fā)現(xiàn)。讓宋以心覺得欣慰的是,譚琳琳默默地接受了,她開始會在幫其他幾個女孩買早飯的時候問一聲需不需要也幫著帶,每日回來早的時候還幫宋以心收衣服,疊好了放在床鋪上,雖然宋以心其實不太喜歡這些“回饋”,但為了避免她多想,只能勉強自己去接受。了解多一些后,知道譚琳琳寫作能力還不錯,想到文學社會按照稿子質(zhì)量發(fā)稿費,宋以心把她推薦給了林沐陽,借著這層關(guān)系,譚琳琳順利地進了文學社。那幾個女孩再找譚琳琳外出的時候,宋以心會不咸不淡地喊她:“我有點事,這周你替我去文學社值班?!陛p輕巧巧的語調(diào)里,就幫她推掉了尷尬。那幾個女孩在完全不了解宋以心的背景下對她多少有些忌憚,漸漸就不再找譚琳琳了,寢室分成了兩個小群體。脫離了她們的譚琳琳留了長發(fā),減了些體重,笑容隨著外形的變化越來越燦爛,因為宋以心極少參加文學社的活動,便把她托給了林沐陽。很擅長察言觀色,又懂投人所好的談琳琳,沒多久就成了組長,稿子經(jīng)常刊發(fā),多了一筆固定的收入,宋以心偶爾也給她買一些日用品,譚琳琳那段日子特別開心,總是纏著宋以心說話,發(fā)現(xiàn)宋以心左手腕的傷痕后更是刨根問底,面對她那張沒有任何攻擊性的笑臉,宋以心簡單地告訴了她一些:家暴的父親,自己和父親說的最后一句話是叫他去死,情緒太糟糕的時候割過脈。宋以心還記得譚琳琳聽完后淚流滿面,抱著她一直哭,這讓宋以心覺得有些內(nèi)疚,所以其他的話一句都沒說。后來,她很慶幸自己沒有說多余的話,否則,謠言會傳成什么樣,她真的無法想象。
宋以心一直以為自己不需要朋友,她獨來獨往那么多年一直都好好的,雖然譚琳琳的出發(fā)點是在回報她伸出的援手,但宋以心依舊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她開始明白書上說的“閨蜜”是什么樣的存在,如果不發(fā)生那件事,宋以心曾以為自己和譚琳琳會在大學里相伴四年,甚至出了校園也會保持聯(lián)系,像很多人的友情一樣。
到底是那四個女孩中的哪個得到的消息,宋以心并不清楚,只知道她們忽然在某個譚琳琳不在的時間里湊到她面前,問她知不知道譚琳琳以前的事。那個傍晚,四個女孩把宋以心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地告訴她,她被譚琳琳表面的善良欺騙了,這個看著人畜無害的女孩在高中的時候曾想拆散班主任的家庭,后來被班主任的妻子發(fā)現(xiàn),鬧到了學校,傳言在當?shù)胤蟹序v騰了好一陣子,她轉(zhuǎn)了學,換了學校,所以考進來的時候比大家都大一歲。
宋以心是無心理會這些話的,無論那是真還是假,都已經(jīng)是過去了的事,而且人言可畏是誰都懂的道理,沒有親眼所見,誰都不知道那背后隱藏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看到的譚琳琳一直在很努力地生活和學習,所以對女孩們勸阻她不要和譚琳琳繼續(xù)來往充耳不聞。
但是譚琳琳的情緒明顯消沉了下去,甚至連笑容也逐漸消失,她開始躲著所有人,包括宋以心,惶恐得像只驚弓之鳥,這樣的反應(yīng)間接印證了傳言,很多認識的,不認識的都開始用不善意的目光注視譚琳琳。
宋以心不知道怎么幫她,只能嘗試像平常一樣地和她說話,給她買一些東西,但這似乎并沒有任何幫助,譚琳琳依舊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好在那時候已經(jīng)是深冬,她出門時口罩帽子圍巾一起上的行頭并沒有招來太多人的矚目。就在宋以心發(fā)愁怎么解決這件事的時候,忽然又多了個傳言,確切點說,那是謠言。
謠言中的女孩容貌姣好,平日里非常孤傲清高,是因為自小就備受家暴,因為不堪折磨,嘗試過各種自殘的方法,比如割脈,還患有幽閉癥和抑郁癥等各種精神疾病,所以才經(jīng)常失眠,每日都會在定點的時間醒來,最后甚至失手推父親下樓,導致父親死亡。一開始,宋以心并不知曉自己是這個謠言中的女孩,她還感慨了下,原來人都有獵奇心理,因為這個突發(fā)的謠言,人群對譚琳琳過往的關(guān)注度瞬間就淡化,宋以心以為此事就此翻篇。直到發(fā)現(xiàn)每次自己一回到寢室,那四個女孩就停止討論;直到自己去文學社交稿子的時候別人在背后指指點點;直到很多人開始有意無意地盯著她的手表看;直到發(fā)現(xiàn)林沐陽總是一副欲說還休的表情;宋以心后知后覺地想到,自己可能就是謠言里的主角,雖然這里面只有一點是真的,就是她割過脈,而這件事,除了嚴芳華和宋以安,只有譚琳琳知道,她甚至讓譚琳琳看過傷疤。
宋以心把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了沉默的譚琳琳,兩個人才對視了幾秒,譚琳琳就垂下了頭,那么短短的幾秒,疑心成真。宋以心成了眾矢之的,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背后竊竊私語,每個人都對她的左手腕十分好奇,這些,宋以心都忍了,她當時覺得反正不是真的,自己也不會因為傳言就變成她們說的那樣,傳就傳吧,權(quán)當個教訓,以后再也不要和別人來往。
但是那幾個女孩,把她關(guān)在了浴室里,只是為了試探她是不是真的像傳言中那樣有幽閉癥。
寢室的浴室門是往外開的,所有開關(guān)都在門口,宋以心進去之前按照慣例將手機擱在了床頭。深冬季節(jié),浴室的取暖設(shè)備只有浴霸,她剛洗完頭發(fā),還沒沖掉身上的泡沫,浴室里的所有光亮忽然消失,宋以心愣了幾秒,以為是停電,所以淡然地洗完了澡,等到要開門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打不開。她試著敲了敲門,詢問外面是否有人,沒有得到回應(yīng)。她靠在門邊擦了會頭發(fā),聽到外面有細碎的聲音,似乎在交談,“聽說幽閉癥的話關(guān)在密閉的空間里會呼吸困難的?!薄澳遣粫廊税??”“怕什么啊,一會開掉就好了,哪那么容易死啊!”“我不管噢,這事又不是我想出來的,跟我沒關(guān)系?!薄澳闫匠2皇强此懿豁樠勐?,這會慫了?”“說得你看她順眼似的……”
是那四個女孩的聲音,宋以心記得譚琳琳不在寢室,她自從和宋以心對視了那眼之后,就有意無意地躲著宋以心,在寢室的時間屈指可數(shù)。
知道自己是被故意關(guān)住后,宋以心也懶得做徒勞的事了,坐在平常用來擱換洗衣物的凳子上,因為電吹風也在外面,她只能耐心地擦著頭發(fā),她頭發(fā)長又多,毛巾一會就全濕了,她在這期間看了幾次時間,知道無非就是耗個耐心,所以宋以心在那個陰冷潮濕的浴室里坐了一個多小時。
譚琳琳回來的時候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那四個女孩在這種時候又忽然對她沒有敵意了,指了指浴室的門,示意她小聲說話。
門是譚琳琳打開的,她在聽她們說宋以心在里面關(guān)了一個多小時卻一點聲音都沒有,嚇到臉色發(fā)白,一腳踹掉了她們用來頂住門的木棍。
出來的宋以心并沒有她們預期的滿頭大汗,瑟瑟發(fā)抖,只是因為冷,臉色有點發(fā)白,嘴唇發(fā)黑,還打了幾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子,看了一眼譚琳琳,問道:“你剛回來?”
譚琳琳愣愣地點了頭。
宋以心掃了一眼那幾個女孩,語調(diào)里都是清冷:“好玩么?”
其中一個大概有點后悔,訥訥地笑了笑:“哎呀,鬧著玩的,你別生氣呀。”
宋以心點了點頭,回到浴室里打了一盆水,直接潑向了她們的床鋪,在她們尖叫著滿屋子亂竄時,又轉(zhuǎn)身打了一盆,繼續(xù)潑,直到那四個女孩子的床鋪都濕掉。
四個女孩圍住了宋以心,七嘴八舌地指責她發(fā)神經(jīng),語調(diào)尖酸且刻薄。譚琳琳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宋以心冷著目光,嘴角一扯,忽然露了個笑臉:“鬧著玩的,你們也別生氣。玩不起的話,就別玩?!?p> 那是她們第一次見宋以心笑,眼神里透出來的鋒利像把刀,刮在她們身上,四個女孩怔在原地好幾分鐘不敢動,最后見宋以心回到自己的床鋪后才默默地開始收拾被打濕了的床品。
那天之后,誰也不敢再動什么壞心思,甚至連跟宋以心對視都不敢。
宋以心在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在高燒,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一個人去了校醫(yī)室,她沒有發(fā)覺譚琳琳跟著自己。兩個校醫(yī),一個給輸上液后就去吃早飯了,另一個去了廁所,針頭是什么時候滑出來的,誰都不知道,因為怕她冷,校醫(yī)還給蓋了一條毯子,完全蓋住了她的上半身。宋以心在休克前幾分鐘聽見了譚琳琳的尖叫,當時她還能聽見,但眼前卻是一片漆黑,耳邊是紛沓的腳步聲,一個校醫(yī)在問:“是不是沒吃早飯來的?”另一個校醫(yī)似乎在找什么東西,嘴上不停地念叨:“先喂點葡萄糖!”手腕被人捏住,嘴里被灌進來有甜味的液體,譚琳琳在哭:“到底怎么了,怎么會這樣,手都腫了!”后面的她就聽不見了,因為完全沒了意識。
因為針頭滑出,藥液外滲,宋以心的右手背上鼓起了一個很大的包,而休克的原因,應(yīng)該是高燒加上長時間沒有進食和進水,她前一晚沒有吃晚飯就先去洗了澡。
宋以心醒來后發(fā)現(xiàn)林沐陽和譚琳琳都坐在身旁,校醫(yī)松了一口氣:“好險好險,差點就要送市醫(yī)院了?!?p> 宋以心看到譚琳琳哭腫了眼睛。輸完液后,她拒絕了林沐陽要背她回寢室的建議,自己一個人慢慢地走了回去。
林沐陽和譚琳琳就跟在她后面。
宋以心在寢室里昏睡,再醒來,看到的是紅著眼眶的宋以安和嚴芳華還有蔣謙勇。她從校醫(yī)室回來躺下沒多久,嚴芳華就打來了電話,本來想問她要不要寄一床厚點的冬被,結(jié)果沒人接電話,打到第三個時,電話被人接起來,卻不是宋以心,而是譚琳琳。
嚴芳華是哆嗦了一路,盡管蔣謙勇不停地安慰她,如果很嚴重,不可能在寢室里睡著,但她就是止不住哆嗦,宋以安只能握著她的手,卻不想在見到宋以心的第一眼,眼淚就撲簌而下。
宋以心被已經(jīng)一米七八的宋以安直接抱出了寢室,走廊上圍了一堆的女生,都在探頭探腦地盯著長相俊美的宋以安。宋以心被他們送去了市醫(yī)院,全套體檢做完還住了兩天院,最后在她煩躁的催促下,他們才回了家。
宋以安走之前送她回寢室,站在他們宿舍樓的門口抱著她不肯撒手,最后還是蔣謙勇和嚴芳華一起上手才把他扒拉開。
謠言在他們離開后就不攻自破了,人家明明一家四口好好的;人家弟弟長得那么好看,感情還那么好;人家經(jīng)濟條件又不錯,到底是誰傳出來這樣恐怖的謠言,肯定是妒嫉她!
宋以心依舊像什么都沒聽到?jīng)]看到,之前怎樣現(xiàn)在還是怎樣,只是不管譚琳琳跟她說什么話,她都不回應(yīng)了,她的想法很簡單,過去了,就算了。
那段時間,林沐陽給與了宋以心特別多的關(guān)照,因為臨近畢業(yè),他要忙著找實習單位,所以還特地委托文學社里的學弟,時常給宋以心送點吃的。
林沐陽做過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幫譚琳琳約了宋以心吃飯。彼時,宋以心已經(jīng)換了寢室,當時有一些大四的學生已經(jīng)離校去找實習單位了,部分寢室空了出來,宋以心申請了一個四人間,正好另外三個女孩都不太愛說話,大家各過各的,很合宋以心的意。
林沐陽來找宋以心吃飯的時候,她以為他是因為落實了實習單位,結(jié)果去了那個小飯館的包間才發(fā)現(xiàn)里面坐著許久不見的譚琳琳。倒沒有電視劇里那種扭頭就走的局面,宋以心只是掃了一眼有些局促的林沐陽,沒有說什么話,坐了下來。
但是譚琳琳后來的話讓宋以心直接摔了杯子。
一開始,譚琳琳陪著笑臉,說了很多場面話,問她最近過的怎么樣,身體怎么樣之類的。見宋以心始終無動于衷,才訥訥地承認當初的謠言是自己散布出去的,但并沒有傳的那么離譜,只是說她曾被父親家暴,曾割過脈,當發(fā)現(xiàn)越傳越離奇的時候,她也很害怕,不知道怎么辦的好,譚琳琳拉著宋以心的手,滿眼的哀求:“以心,對不起好不好,你也知道的,只有這樣他們才不會再關(guān)注我的傳言了?!?p> 宋以心看了她許久,淡淡地問道:“所以,你是故意的?”她原本以為,譚琳琳是不小心疏漏了嘴,本來就是那么喜歡跟人打交道的人,也許聊著聊著沒注意就說出去了。
譚琳琳怔住,好幾秒后點了點頭:“反正又不是真的,她們傳一陣子就不會再傳了,你看,你家里人來過后,她們馬上就不說了,我的事她們也不說了,我們都沒事了……”
宋以心笑了笑,給自己倒了杯開水:“我以為,你是不小心。”她喝完了那杯水,起身跟林沐陽告辭。
譚琳琳來拉她,帶著哭腔:“以心,我錯了好不好,我都跟你道歉了,你為什么不肯原諒我呢,你一直都對我很好,我們不是朋友嘛,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都過去了呢……”
宋以心的手漸漸地握成了拳,她撥開了譚琳琳的手,眼里都是不可思議,她沒想到譚琳琳的三觀如此清奇。
“你不能這樣對我,我那么關(guān)心你,怕你有事才跟著你去校醫(yī)室,這點事你都不肯原諒我……”譚琳琳哭了,她不明白宋以心為什么這樣斤斤計較,明明毫發(fā)無傷,她覺得自己也是迫不得已,宋以心作為朋友,一點犧牲都不愿意嗎?
林沐陽在聽到譚琳琳說自己是故意的時候就已經(jīng)后悔了,后悔的想扇自己兩巴掌,但是兩個女孩這樣拉扯,他又不好參與,只能傻傻地杵在一旁。
宋以心走回桌子旁,拿起自己剛才喝水的那個杯子,“譚琳琳,你看?!彼凰墒?,杯子落地,瞬間四分五裂,“我是故意的,你看,杯子還在,但是碎了,粘不粘得回去不說,粘回去了,也不能裝水了。”
這算不算決裂?宋以心不是很清楚,畢竟她和譚琳琳之間的關(guān)系并沒有很深,她覺得自己只是將邁出去的一只腳收回來而已,所以,不要隨便相信別人是對的,宋平堯至少有一點教的很正確。
“你不是也騙了我嗎?你爸明明好好地活著,騙人好玩嗎?!你也拿我當傻子是不是!”譚琳琳在宋以心邁出門口的時候喊了聲,那是她留在宋以心腦海里最后的印象,猙獰而凄厲。
宋以心從未告訴過別人這些事,除了林沐陽當時是身處在那個環(huán)境里,連宋以安都單純地以為宋以心是受了涼才發(fā)燒。宋以心覺得這件事對自己的影響并不是特別大,不過是讓她回到原來的狀態(tài)里而已,所以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就不再想起,林沐陽和譚琳琳的關(guān)系如何,宋以心不是很清楚,但她知道,如果譚琳琳纏人,林沐陽的性格確實會答應(yīng)的,哪怕不是很情愿。
舒玦沒有打斷宋以心的話,雖然她說的時候很細碎,并沒有什么連續(xù)性,但從她說的那些片段里,他連貫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當他問她,在等待浴室門被打開的時間里,想的最多的是什么時,她想了想,說當時只想著如果電吹風在身邊就好了,吹干了頭發(fā)就不會那么冷,再等兩個小時也無所謂,“她們總要用衛(wèi)生間的?!彼f,說的時候嘴角還有很淡的笑意,他的心里就又抽疼了一下,“你知道自己是在遭受暴力嗎?”
宋以心的眼神有些茫然:“我出去后也潑她們水了?!?p> “但你潑的是床鋪,不是她們身上,你只是,在還手而已?!笔娅i側(cè)了臉,看著她,抱著雙膝坐在沙發(fā)上的宋以心依舊在直視前方,只是并沒有看著電視里播放的內(nèi)容。
“以心,”他忽然喚她,見她轉(zhuǎn)了頭看向自己,手一勾,將她攬到懷里,“謝謝你。”他說。
宋以心呆滯了一會,他的雙手環(huán)著她的肩,她還抱著自己的雙膝,因為忽然失去著力點,臉就貼在了他胸前,她能清晰地聽到他的心跳,左側(cè)的臉和耳垂因為他身上傳來的溫熱感迅速發(fā)紅,原本冰冷的手腳開始有暖意。
“謝,謝什么?”她的大腦忽然不受控制,說話就打結(jié)。
“謝謝你沒有怨恨這個世界?!备杏X到她整個人都繃住,舒玦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長發(fā)。
宋以心有點癢,縮了縮脖子,沒再動,他身上那股好聞的味道讓她覺得安心,但是,這樣好像不太對吧?跟宋以安抱她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她覺得自己的心跳有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