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安托萬·阿爾泰
迄今為止，蘇拉遇見過最資深的術(shù)師，只有魏格納教授，四環(huán)術(shù)師。而這個卷發(fā)男子......居然是六環(huán)？
注意到蘇拉的異常，凱瑟琳輕聲問道：“蘇拉？”
“沒什么。”
蘇拉搖搖頭，笑道：
“你想買哪只倉鼠？”
“唔......我覺得這只不錯。”
她指向一只縮在籠子深處的倉鼠，毛發(fā)干枯，特別膽小。
“這只......”
有些渾厚的嗓音在背后響起，蘇拉下意識打了個激靈，他轉(zhuǎn)身看去，那位卷發(fā)男子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兩人背后，深藍色的眼眸熱切地盯著倉鼠，低聲道：
“這個小家伙，確實很不錯?！?p> 凱瑟琳不明所以，輕聲道：“如果您想要的話，那就讓給您吧。”
“不不不不......”
卷發(fā)男子連連擺手，深邃的眼窩中滿是難以言喻的情緒，“我并不想購買倉鼠，只是研究研究它們，在別的地方，我還沒有見過這種寵物呢?！?p> 話音落，店員顯得有些不高興，加上卷發(fā)男子的衣服破舊掉色，頭發(fā)也是亂得一團糟，剛準備開口下逐客令的時候，蘇拉打斷道：
“店員，我想買兩只倉鼠，可以養(yǎng)在一籠里嗎？”
欲言又止，店員連忙道：“不可以的，先生，如果將兩只雄倉鼠養(yǎng)在一個籠子里，它們一定會互相殘殺，如果將一只雄倉鼠和一只雌倉鼠養(yǎng)在籠子里，它們會......會生出一堆花生米一樣的小倉鼠?！?p> “哦？”
卷發(fā)男子聞言，驚訝道：
“互相殘殺？”
這時候，蘇拉道：
“不僅如此，如果母倉鼠受到驚嚇，或是生下的小倉鼠染上了人類的氣味，它就會將自己的孩子全部吃掉?！?p> 店員愣道：“這位先生，原來您也是位資深飼主啊?！?p> “嗯，你先忙你的去吧，等我們挑好了倉鼠，再叫你過來?！?p> “好?！?p> 看了一眼卷發(fā)男子，店員轉(zhuǎn)身離去，眼中滿是藏不住的厭惡。
蹲下身，手指伸進籠子里，輕撫著毛絨絨的倉鼠，卷發(fā)男子驚訝道：
“這些膽小的小家伙，居然會吃掉自己的孩子？”
“是的，很多動物在危險的情況下，都會殺死自己的子嗣?！?p> “何其殘酷......”
卷發(fā)男子喃喃道：“你覺得，自詡為文明的人類，會做出與這些小家伙相同的行為嗎？”
眉頭微皺，順著這位六環(huán)術(shù)師的話，蘇拉道：
“在過去十年中，我們已經(jīng)親手葬送了數(shù)千萬同胞的生命，答案不言而喻?！?p> “沒錯，你說的非常對，人類比倉鼠還殘酷！”
起身整理圍巾，卷發(fā)男子看向蘇拉，他的眼睛仿佛有一種魔力，令人感覺自己被完全看穿，接受著靈魂的拷問，接著，他又看向凱瑟琳，沉聲道：
“你們都是士兵，對嗎？你們殺過人嗎？”
“這......”
話音戛然而止，蘇拉瞧見卷發(fā)男子的上衣銹著一個臂章，正是黑與紅的銜尾之蛇，環(huán)繞著十字交叉的黑色閃電。
他愣道：“「先鋒學(xué)派」？”
“喔，你知道這個？”
卷發(fā)男子看了看自己的臂章，訝異道：“你們也是術(shù)師？”
“是的，我們是當(dāng)?shù)厥刈o者協(xié)會的術(shù)師，我叫蘇拉，她的名字是凱瑟琳?！?p> “啊，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們。我的名字是安托萬·阿爾泰，正在進行一次環(huán)大陸旅游，萊茵地區(qū)是我的最后一站。”
二人握了握手，安托萬的手十分粗糙，布滿了皸裂和老繭，值得注意的是小拇指外側(cè)的老繭，以蘇拉的經(jīng)驗推斷，他應(yīng)該經(jīng)常進行作畫，無論是油畫還是素描，遭罪的都是小拇指。
不過，既然是「先鋒學(xué)派」的成員，職業(yè)是畫家，自然是很正常的事情，蘇拉也略微放下心來。
最后，兩人挑中了原先那只膽小的倉鼠，價格35楓元，中規(guī)中矩。離開寵物店時，安托萬跟了上來，沉聲道：
“兩位，我想為你們畫一幅肖像畫，可以嗎？”
蘇拉抿了抿嘴唇，“這......恐怕不太方便吧？”
“就在那邊的露天咖啡廳，我請你們喝一杯咖啡，可以嗎？”
簡短的會面里，蘇拉的直覺告訴自己，這位來自「先鋒學(xué)派」的六環(huán)術(shù)師，精神方面似乎存在一些問題，他并不想激怒對方，只得道：“但是您畫畫的工具？”
“就在這里?！?p> 拉開破爛的大衣，安托萬取出一只和食指差不多長的鉛筆，看得蘇拉險些沒繃住。
來到咖啡廳，安托萬點了咖啡，接著向店員要來畫紙和畫板，看向二人，熱切道：“請坐在那里，我可以看到你們身后的街道，哦，還有天空！兩位，你們誰先來？”
凱瑟琳看了眼蘇拉，輕聲道：“讓我先來吧?！?p> 坐在墻角，安托萬壓低聲音，神秘道：“在我作畫完成前，請不要站在我的身后，可以嗎？”
遲疑片刻，蘇拉道：“可以?！?p> 反正，人偶可以無視他的任何條件。
很快，筆尖摩擦畫紙的沙沙聲響起，安托萬逐漸入迷，時而盯著畫紙，時而盯著凱瑟琳，口中念著誰都聽不清的碎語。
“......好了！”
打開畫夾，安托萬猛然起身，將畫紙遞給二人，“怎么樣！”
接過素描畫，蘇拉不禁瞳孔放大，良久，才將畫遞給凱瑟琳。
畫中的凱瑟琳，栩栩如生，而令人驚嘆的是，在這短短的一刻鐘時間里，安托萬居然將周圍的街道背景也都繪制了出來。
不過，天空之上......
凱瑟琳疑惑道：“這個是月亮？”
“沒錯，月亮?！?p> 一輪迫近的滿月懸掛在街道的上空，幾乎填滿了半張畫紙，甚至能望見上面的溝壑，蘇拉直視的第一眼，就感受到了極大的壓迫感。
遲疑片刻，凱瑟琳道：“為什么要這么畫？”
“月亮，我在你身上看見了月亮，多么美麗的月亮......”
閉上眼睛，片刻，安托萬又睜開眼，激動道：“等我回到塞納市，我會用油畫再繪制一幅，那樣美麗的月亮！兩位，等我完成了那幅作品，我會將它寄給你們的！”
“呃，啊，多謝?！?p> 蘇拉不知該說些什么好，素描都給你畫成這樣了，上色以后的月亮，該是什么樣的？
“那么，蘇拉先生，請坐在那里。”
握住鉛筆，安托萬凝視著蘇拉，深邃的眼窩中起先是滿腔熱切，接著逐漸疑惑，最后一切情緒消散，埋下頭去，開始了第二幅素描畫。
之前，在喬伊斯農(nóng)場的時候，諾薇推斷凱瑟琳和月亮有所聯(lián)系，這位精神不太正常的藝術(shù)家似乎也看出了這一點。
蘇拉不禁期待，安托萬會如何繪制他的肖像。
“完成了。”
重重地喘了口氣，像是經(jīng)歷了馬拉松長跑一般，安托萬擦去額頭的汗水，解開畫夾，將畫紙遞給蘇拉，嘴里不斷喃喃著：“不對，不對......”
這張素描畫，并沒有背景，甚至連蘇拉的“面孔”都是模糊的，而最奇異之處，便在于他的右肩，?？恐恢煌w漆黑的夜鶯。
見狀，人偶驚訝道：
“這家伙隱約察覺到了我的存在，真是可怕的靈感......不過，他判斷失誤，畫出的不是我，而是你所容納的神秘特性?！?p> “那也足夠恐怖了?！?p> 蘇拉冷汗直流。
“不對！”
猛然，安托萬站起身，從蘇拉手中奪走素描畫，撕得粉碎，接著將畫紙揉成團，用牙齒撕咬成碎片，最后吞了下去，動作一氣呵成。
“抱歉，這是失敗的作品?！?p> 拉了拉圍脖，安托萬上前扶住蘇拉的肩膀，真摯道：“蘇拉，我的朋友，我要回去練習(xí)了，等我們下一次再見面的時候，我一定能好好地繪出你的樣子?！?p> 說完，他向二人分別頷首行禮，接著大步離去，消失在人潮洶涌的街道之中。
“......”
凱瑟琳輕聲道：“蘇拉，他沒有結(jié)賬?！?p> “這家伙......”
和一位楓丹帝國秘法部的六環(huán)術(shù)師結(jié)交為朋友，落誰身上都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可是這個精神不太正常的安托萬......
落回座位，蘇拉握著咖啡把手，看著凱瑟琳的素描畫，良久，笑道：“說實話，他的素描畫功底非常深厚，我可以將它裝裱起來，掛在床頭嗎？”
“誒，這......”
聞言，凱瑟琳僵硬片刻，低下頭，小聲道：“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