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生死對生死
“黑川先生，”直樹輕輕張口：“你為什么總盯著我？不敢爬繩梯？你可不如剛才那般決絕。”
黑川說：“勇敢和謹(jǐn)慎并不沖突，我并不期待過程決絕，我期待你失敗時，滿臉的懊惱與悔恨?！?p> 直樹食指和中指并攏，叩了叩身前的木桌，他要進(jìn)入正題了，
“我也一樣。在上車之前，我的工作是私家偵探，有時候，為了拍下丈夫出軌的證據(jù)，可以躲在面包車?yán)锶烊?。?p> “即便過程再狼狽，也掩蓋不了任務(wù)成功時的成就感?！?p> “每當(dāng)我把照片交給妻子，她們或者悲痛，或者憤怒，但無一例外，最終，她們都會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然后像名勇士，抖擻精神，以照片為大劍，向自己的丈夫沖鋒而去。”
“那個時候，我總會很驕傲，因為我又拯救了一個家庭。”
“你能體會那種感情嗎？”
金秘書表情玩味，似乎在品嘗故事中妻子們的傷心。
黑川不以為，哼了聲：“你對自己的事業(yè)倒是充滿自豪?！?p> 直樹說：“當(dāng)然?！?p> 并不，事實上，他覺得，那只是份報酬頗豐厚的工作，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值得驕傲的地方。
但故事、感情、語言，都是假魚餌，它們隱藏了真實的鐵鉤子，那是贏得爬梯游戲的關(guān)鍵。
接下來，直樹必須隨時扯動魚竿，等待黑川這條大魚落入陷阱。
黑川說：“你只是在破壞別人的家庭，而非拯救。別把自己想的太高尚，也別把那些女人想得太弱小?！?p> 直樹說：“難道你不認(rèn)為，破壞家庭的，是那些出軌的男人？”
黑川冷笑：“對長久的伴侶感到厭煩，是生物為了避免基因缺陷，自然進(jìn)化出來的特征，那并非人類意志所能控制的?；蚋嬖V你要怎么做，你就會去做。誰也抵抗不了”
直樹驚奇：“真的嗎？”
他確實第一次聽到這種理論。
黑川說：“人類自大無比，總認(rèn)為自己的大腦可以控制整個星球，再不濟也能控制國家，再不濟也能控制事業(yè)，再不濟也能控制生活。但遺憾的是，人類什么也控制不了，連自己最簡單的欲望也一樣。”
“所有的一切，都受基因決定，就連大腦，也是基因的執(zhí)行器，每次所謂的獨立思考，都是一種錯覺，都是由基因控制的內(nèi)分泌所展示的表象。”
“基因，才控制了一切?！?p> “然而即便如此，基因也是不完美的，也被殘酷的自然選擇過，”
“自然像一個劊子手，在數(shù)以萬年的時空里，將生物原本健全的基因，逐漸閹割，成為太監(jiān)一般的殘留。”
“人類，就是自然閹割的太監(jiān)！”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震得直樹耳膜疼，濃痰附著的質(zhì)感也突然消失不見，令人十分吃驚。
直樹剛開始聽，還覺得振聾發(fā)聵，越聽越不對勁，真應(yīng)了一句老話，屁股決定腦袋。
黑川變異成魚，因此鄙視起人類的基因，這可真是地地道道的“種族歧視?！?p> 但高談闊論并不能改變游戲進(jìn)程，直樹需要的，是向著陷阱隱秘前進(jìn)。
他假意稱贊：“啊，令人大開眼界的觀點，細(xì)細(xì)思考起來，似乎果真如此，今日受教了?！?p> 黑川說：“那就好?！?p> 直樹緊追不舍：“作為被鄙視的人類中的一員，黑川大人能把我當(dāng)做平等的敵人，鄙人深感榮幸?！?p> 黑川說：“因為我們有很多共同點。”
直樹一愣：“哦？”
黑川說：“堅毅，果敢，為達(dá)目的，決不罷休。此刻的霓虹，人們都太膽小了……”
馬上就要到了……
直樹心跳緩緩加速，表面卻裝作認(rèn)同：“的確如此，但除了這些主動的品格，還有其他的相似之處?！?p> 黑川說：“哦？”
直樹說：“無法容忍背叛……”
黑川看了看赤井，又看了眼深田：“的確如此?！?p> 更近了……
直樹覺得口干舌燥：“還有不兼容?！?p> 黑川面露疑惑：“怎么說？”
直樹說：“我討厭紅木，你這里的裝飾卻全都是紅木?！?p> 黑川一愣，魚臉露出笑意：“我自小便覺得它們高貴?！?p> 直樹一指金秘書：“我不喜歡她唇膏的顏色，但你卻喜歡?！?p> 這次，金秘書的臉真的紅了，是羞紅，生氣的那種紅，她咬著牙，狠狠瞪了直樹一眼。
黑川拍打木桌，大笑著說：“哈哈哈，這你都注意到了，觀察力的確敏銳……”
結(jié)論并非隨意下的，而是直樹經(jīng)過兩點觀察，推導(dǎo)出的結(jié)論，
第一點，金秘書的唇膏也是紅色的，和車廂裝飾有幾分相似，
第二點，作為秘書，在老板身前自由使用這種顏色，起碼證明老板不討厭。
不討厭+偏向愛好=喜歡，這就是直樹得出的結(jié)論。
但口紅也好，裝飾也罷，全是胡言亂語，全是直樹的假魚餌，
黑川作為大魚，離魚鉤越來越近了……
直樹心跳越來越快。
他指向繩梯1號豎線，看著還在笑的黑川說，不急不慢：“還有這個游戲，我第一點是死，你第一點卻是生?！?p> “哈哈哈，確實如此，看來我們的確不兼容……”
黑川大笑著，突然一愣，終于反應(yīng)過來，自己聽到了什么，又說出什么，
他笑聲緊急剎車，睜大魚眼，瞪向直樹：“你小子，敢算計我！”
沒錯，是算計，而且算計大成功！
直樹望著黑川滿臉怒氣與震驚，只覺得一股巨大喜悅在心中膨脹開來。
喜悅?cè)缤瑲馇颍瑤缀鯉еh向太平洋的上空！
他成功套出了黑川的生之落點！
他贏了！
這游戲的勝利關(guān)鍵，最應(yīng)該隱藏的事物，那絕望與希望同在的“生”，被直樹說幾句話，隱秘地使用幾個錯誤引導(dǎo)，成功勾引出來。
他看著黑川，滿眼散發(fā)光彩，原本被壓抑下去的火焰，再次熊熊燃燒，
“黑川大人，看來人類的大腦，并非一無是處?。 ?p> “混蛋，”黑川的聲音充滿怒火：“從來沒人敢當(dāng)面算計老夫，我會讓你死的凄慘無比！”
直樹不理，看向臉色轉(zhuǎn)變?yōu)樯n白的金秘書，嘴角含笑：
“金秘書，現(xiàn)在，請換一下唇膏顏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