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4日。夜晚路燈已經(jīng)亮起，在學(xué)校搭上了回家的末班車。這條路不知走了幾年再熟悉不過，窗外的一景一物都陳舊的像剛出土一樣。就算窗外有爆炸、械斗、游行我都不會多看一眼。但車子行駛到十字路口旁的站點，聽到熟悉的報站聲，我還是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那座山上的老房子，在周圍的燈火通明下，確實有些暗淡，過了這么久也不應(yīng)該期待什么了吧。
那是個無事發(fā)生的周末，總要搞點事情。走過了操場、食堂、教學(xué)樓全都黯然無聲，沉默的就像一片無人區(qū)。走到了公交站，也是空無一人。那天下著細雨，遠處有燈光閃爍，越來越近。是一輛老式公交車，看著不像是現(xiàn)在公交公司的車，但是短時間不會再有車來，我就上了車。
車上就只有一位頭發(fā)花白的司機，沒有掃碼支付，我拿出身上僅有的現(xiàn)金，司機用一把鋼蹦兒找零，還給我一樣兩指寬很薄的小票，這種小票在我上初中后就不常見了。我和他全程無交流，也沒問這輛車追最終會駛向哪兒。車?yán)锏臒魪纳宪嚭缶鸵恢焙鲩W不定，眼睛有些疼，一段時間后終于熄滅了，車?yán)飶氐谉o光了。再搭配上車外的細雨聲，我很快就睡了過去。
許久后被一個低沉的聲音叫醒“唉唉！到終點了，下車吧！”那是一個陌生的街道，雨停了，人還蠻多的。四周環(huán)顧大概辨別出了位置，是在一座山的山腰。在上面可以望到這座城市，而這條街道就像永遠停在了八九十年代，有報亭，公共電話亭，掉了漆的郵筒……雖然已經(jīng)在這個城市待了這么久。但從沒來過這里，與山下的現(xiàn)代城市相比，這里確實有些許不起眼。
望過去，一眼就鎖定了一家閃著七彩光的房子，出現(xiàn)在這樣的地方很炸眼，也占據(jù)了整條街的C位。走近看，是一件很有設(shè)計感的小洋樓。玻璃是老教堂會用的彩色玻璃。院子里有玫瑰園，有只黑白相間色小貓臥在花田里。墻根處藤蔓野性生長吞食了一半房子。門口有一塊木牌，牌子上的字已經(jīng)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個“舊”字。
推開門，聽到老式門鈴聲，貨架上玲瑯滿目，沒有一點空余的位置。擺著各種只會在我夢里出現(xiàn)的飾品。頭頂是過去歐洲城堡里的那種大吊燈，燈光射到玻璃上，玻璃反射出不同色彩的光。過了許久老板才從里屋走出來，經(jīng)過我沒有說話，走向吧臺磨起咖啡豆。
“這兒是賣咖啡的還是買工藝品的呀？”
“都買。”
“貨架上的都賣嗎？”
“沒貼表簽的不買?！?p> “那就來杯藍山咖啡吧……你的貓很可愛呀，就養(yǎng)了一只嗎？”
“貓不是我的，應(yīng)該是條流浪貓，我經(jīng)常喂它，它就一直在院子里了。”
坐在吧臺旁等待時被一只木雕烏鴉吸引。雕工很粗糙，但蠻有神的?？匆娝鼪]貼標(biāo)簽，就放棄了。咖啡的香味很濃郁，和別處賣的都不一樣?？Х纫姷祝阒鲃咏o我續(xù)杯。看樣子也不是難說話的人。我就發(fā)起請求。
“這個能賣我嗎？”
“這個不賣！這是自己做的，不準(zhǔn)備賣，你可以看看其他的。那邊架子上的兩個可以賣，我就是照著那兩個做的?！?p> 自習(xí)端詳，的確更精致一些，但是少了那一只的神采。不過看你態(tài)度那么堅決，我也就沒有再說了。墻上的鴿子報時鐘響了，已經(jīng)8:30了，我也準(zhǔn)備走了。剛出門你就叫住了我?！斑@個送你吧！”
那天我抱著25cm的木雕回了學(xué)校，就因為最后的那句話確認了，這是我會經(jīng)常光顧的店。那天晚上，咖啡的余香環(huán)繞我一整夜。
那家店離學(xué)校不算***時不會經(jīng)常去，但每次雙休放假回家的路上都會去，即使有些繞遠。幾次之后比較沉默的你看我對某件物品感興趣也回主動講解。這些都是你從世界各地搜羅來的藝術(shù)品，有些價值連城，都數(shù)不清標(biāo)簽上有多少個零，有些就是地攤貨，低至幾塊幾毛。每次講起這些藝術(shù)品的由來你總是滔滔不絕，你的話語能懸下一條長河，比我們所處的世代還要長，但是不知道經(jīng)過此刻的歡愉，它們還會陪你走下一場嗎？
那段時間最期待放假，不是為了休息，是為了去見你，在店里你教我磨咖啡，我看你煉金打銀，我們以前玩復(fù)古的小霸王游戲機。記憶中這家店無人光顧，就只有我們兩個人。每一次都會忘記時間，就只等墻上的鴿子報時鐘叫醒我。
最后一次見他。那天和往常沒什么不同，他也直到我會來，就提早做好了咖啡。貨架上的商品明顯比以前少了，我也沒有太在意。我們照常閑聊到很晚，那時候我們已經(jīng)很熟了，無話不談，但你卻沒和我說你要走了。中途我拿出煙盒，盒里已經(jīng)是最后一根煙了，他拿出三根煙說“現(xiàn)在外面的店差不多都關(guān)門了，你先抽這個把我，這是我自己卷的?！?p> 再一次來的時候房門緊鎖，從窗望去，里面已經(jīng)搬空。玫瑰還盛開著，貓還在里面臥著，或許已經(jīng)沒人再喂它了，我順手遞給它一根火腿，它沒有畏懼直接吃了起來。這些景象都有一點太突然了，我在石梯上呆坐了許久后離去。
他親手卷的煙還剩一根，我把它密封在亞克力盒子里。烏鴉放在床頭，還有鐵皮坦克，羽毛頭飾，圖騰手環(huán)……
之后每次經(jīng)過山下，都會抬頭望去，還有一點期待，彩色的光還會亮起。不過在這樣的地段，你離去是很正常的。第一次見就覺得這家店開不久，隨著一次又一次近入，這觀點也慢慢打消了……自那以后再也沒有上山，不知道那只貓還有沒有著落，玫瑰有沒有枯萎，你是不是在另一處等著別人，你是不是和我一樣等待彼此出現(xiàn)？
我會一直愛你，直到我不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