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故人重逢
顧蘊冥雄赳赳氣昂昂，邁著大步走上街。
雙鯉緊跟其后，不發(fā)一語。
街上人來人往，商家的叫賣聲和小孩的嬉鬧聲纏繞在一起。
顧蘊冥閉上眼，努力呼吸著這片天空下的空氣，
終于，久違地，感受到了人間煙火氣息。
戰(zhàn)場太苦了。
更多的時候，顧蘊冥見到的是血流成河，和百姓黯淡無光看不到希望麻木的臉。
偶爾，顧蘊冥趁著安穩(wěn)，偷偷跑去最近的鎮(zhèn)上，胡鬧一番。
那時候的顧蘊冥，才能感受到一點活著的感覺。
什么時候才會沒有戰(zhàn)爭呢？
十年間，這是顧蘊冥想得最多的問題。
就在顧蘊冥傷春悲秋之際，突然，猛地被人一撞。
她踉踉蹌蹌，狼狽的向前跑了兩三步，抓著路邊的攤子支起來的柱子好不容易站穩(wěn)，卻一腳踩上旁邊小水坑。
腳一滑，重心一歪，咚的一聲，摔了個屁股蹲。
手里緊緊攥的柱子只是商戶拿來撐起棚子的長棍，一下子被顧蘊冥從地拔出。
篷子上面的布，全落到了顧蘊冥的身上，蓋得嚴嚴實實。
顧蘊冥還沒開口，撞人的那位卻先嚷嚷起來。
“在路中間杵著干什么？長沒長眼啊，自己站在這，就別怪小爺我撞你?！?p> 顧蘊冥努力讓自己平靜，深吸一口氣，然后緩緩呼出。
從布里爬出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撐起一個怪異的微笑，顧蘊冥讓自己顯得和善些。
雙鯉站在一邊看著這個場景目瞪口呆，怎么就一小會沒看住，搞成這個樣子。
她連忙跑到顧蘊冥身邊，卻看著顧蘊冥這皮笑肉不笑的樣子。
剛想要勸，顧蘊冥揮一揮手，讓她走開。
雙鯉猶豫不決，雖然她已經(jīng)完全知道了后面的劇情發(fā)展。
但要不要再上去勸一勸攔一下？
最后思來想去，雙鯉決定，這件事自己直接站得遠一些更好。
顧蘊冥挽起袖子，轉(zhuǎn)過了身，走向那個不講理的公子爺。
天旋地轉(zhuǎn)間，一招小擒拿手，便將公子哥按在了地上。
“顧···顧···顧蘊冥？”
公子哥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撞得是誰。
緊張地咽了幾口唾沫，連忙求饒。
“我···我···我是真···真沒注意到，您大人不記小人過?！?p> 顧蘊冥背著光站著，看不清臉色。
公子哥胳膊扭得生疼，又被嚇得兩腿哆嗦，使勁都沒法使勁，只能不停求饒。
怎么自己就這么倒霉，偏偏撞了她。
從小顧蘊冥天不怕地不怕，經(jīng)常惹是生非。
她爹擔心這個脾氣以后受欺負，于是手把手親傳，教她武藝。
卻沒成想，顧蘊冥是個練武的好苗子，一點就通，如今比王爺還精上幾層。
但萬萬沒想到，原本想來護身的本領(lǐng)，反倒成了顧蘊冥為非作歹的利器。
真正讓顧蘊冥惡名遠揚的是前年，她剛?cè)雽W(xué)塾時。
一個同班欺拉幫結(jié)派，經(jīng)常欺凌新來的同學(xué)，處處為難，還拳腳相向。
他們不敢招惹顧蘊冥，于是便朝同期的那個小男孩下手，男孩沉默寡言，遇到這些只是默默忍受著。
但顧蘊冥看不下去了，于是放學(xué)路上直接堵了街口，上去就是一頓揍，把人打得鼻青臉腫。
回去家長一看，氣得不行，帶著孩子便上王府討公道。
可誰知，王爺王妃不在家，這幾人反被顧蘊冥撞到。
逮住又是一頓揍，這次連帶家長一起打。
顧蘊冥揚言這是為民除惡，父母不好好教育孩子，那就別怪其他人教訓(xùn)了。
都在皇城討生活，還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事直接鬧到了女皇那，上書狀告寧王爺，教女無方。
卻沒想女皇偏袒顧蘊冥，只留下輕飄飄一句不要同稚童計較，將此事揭過。
從此再無人敢惹顧蘊冥。
直到她從軍，皇城內(nèi)多少世家公子終于卸下心中重石。
顧蘊冥松開了手，公子哥以為她放過了自己。
耳邊卻傳來顧蘊冥陰惻惻的聲音，
“你說，這是誰的錯？”
公子哥連忙點頭，“我的，我的，都是我走路不注意，撞到了您?！?p> “真是奇怪啊，可我怎么聽到有人好像罵我不長眼呢？”
顧蘊冥輕輕撥弄眼前的碎發(fā)，剛才的跌倒掙扎時，弄亂了雙鯉今日精心梳好的發(fā)型。
“你讓我今天這么狼狽，在眾人面前丟了臉，你說，應(yīng)該怎么辦呢？”
公子哥再也受不了顧蘊冥陰陽怪氣的樣子，要殺要剮就不能痛快點。
撲通一聲，他跪了下來，“郡主，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我發(fā)誓，我以后絕不再惹是生非?！?p> 就在雙鯉以為顧蘊冥要大打出手時，卻看到顧蘊冥揮揮手放過了他。
小姐還能變性子了？
雙鯉使勁掐了掐臉，疼得哎呦一聲。
顧蘊冥沒注意到雙鯉的這些亂七八糟的心理活動，她看著還跪在地上的公子哥。
直接訓(xùn)斥出聲，“給我站起來說話?！?p> 公子哥一聽連滾帶爬，總算站了起來。
顧蘊冥指著遠處她剛剛弄倒的攤子，“這些，你怎么收拾？”
公子哥連忙點頭，“賠，我全賠。我現(xiàn)在就去給錢?！?p> 顧蘊冥不耐煩的看著公子哥，“給完錢，你就在那給我賣貨，那些布料，要是賣不完，今天你可就別想走了?！?p> =======
顧蘊冥就坐在路邊茶攤慢悠悠喝著茶
雙鯉有點恍惚，狐疑的看著顧蘊冥。
這還是自家小姐嗎？
難不成像話本里寫的那樣，什么狐妖鬼神之類的占了她的身體？
顧蘊冥沒理會到雙鯉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如果是十四歲的顧蘊冥，她定是要當街揍一頓?？涩F(xiàn)在的她，是在十年沙場征戰(zhàn)統(tǒng)領(lǐng)一方的將軍顧蘊冥。
聽著那邊又沒了聲音，她直接大吼：“沒吃飯嗎！給我大點聲叫?！?p> 叫賣聲響起，顧蘊冥心滿意足繼續(xù)喝茶。
“我全買了?！?p>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遠處響起，顧蘊冥皺眉，放下茶杯，看向那個不知好歹來幫忙的人。
剛要起身，雙鯉連忙摁住，“小姐，是齊二公子?！?p> 這就是那個西街齊家二公子？
顧蘊冥更是怒從心起，她過去二十五年的人生，還沒人敢做調(diào)戲顧蘊冥這種找死的事。
公子哥剛要喜滋滋的收拾布料，卻見顧蘊冥大步流星走過來，頓時哭喪了個臉，連忙向男人求救。
“齊兄，你可要救救我?！?p> 顧蘊冥抽出隨身長劍，摁住公子哥收拾的布料。
“不賣，這布料珍稀得很，一人，只能買一件?！?p> 男人輕笑出聲，這笑聲如同山泉流淌，清澈凜冽，流淌過顧蘊冥心間。
顧蘊冥有些怔愣，說不出來的熟悉感覺。
男人緩緩轉(zhuǎn)過身，陽光投射在他的身上，仔細一點都可以看到臉上的小絨毛。
顧蘊冥直接愣住，雖然眼前人還略顯稚嫩，帶著少年氣息。
但她永遠都忘不了這張臉。
齊闕。
那個為了救她，永遠留在了那個雪天的，齊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