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視力五點三

　　紫砂隸屬于雜項文玩，最早能夠考究到的史料要回溯到宋代。

　　但是真正從大器演變到小器，以粗入精，形成壺文化，已經是明正德年間。

　　而后晚明至清中期，由于文人的寄宿，它的發(fā)展成就了繁榮，直到近代，更可謂已經是鼎盛。

　　楚夜所謂的“七絕頂”，便是近代史上紫砂制作的七大名宿，而“顧大家”，更是這七人中執(zhí)“壺道”之牛耳者。

　　見著楚夜言之有物的確認，即便是見慣風浪的朝小樹，心都猛的提了一下。他接過楚夜手里的“四方壺”，雙目一下都沒敢眨，仿若生怕其會從手上消失了一般。

　　姚雨薇這時算是聽懂什么了，感情她答應送出的那把附贈，被楚夜當成了“顧大家”的手筆。

　　眼力倒是不錯，只是還有點差些意思。

　　心里搖了搖頭，姚雨薇道：“楚先生，這把壺確實有點顧大家的味道，但這次，你可是打了眼，因為此壺并無款，應當只是一把復刻不成功的作品?！?p>　　紫砂成壺，按慣例，操持者皆會留下名款，自古如此。

　　顧大家一生制壺有數(shù)，大體皆是風格名款同立，從來還沒人談及，他制過不落款的，而且此壺之所以淪為積壓品，并是因為已經有多名“掌眼”經手。

　　一人認定有誤有可能，可多人皆是以為，那便會有其道理了。

　　楚夜笑笑，沒有反駁姚雨薇，他覺得要是對方都知道底細了，那這會哪能還有自己什么事。

　　但這時心系此壺的可不是姚雨薇，正確來說，朝小樹才是此刻最緊張的一位。

　　“供春”之后，紫砂第一人，要是這把壺真就是顧大家的東西，那可就不是撿漏兩個字，可以描述此刻朝小樹的心境了。

　　聽著姚雨薇舉例，朝小樹眼巴巴的看向楚夜，倒不是他不相信后者的眼力，只是若能有顆定心丸，那他的心就更妥帖了。

　　讀懂了朝小樹的眼神，楚夜無謂的攤了攤手。

　　得，這就給你們亮一個。

　　楚夜重新接過“四方壺”，提在手上時，已經開始講解道：“都說始有“人格，方有“壺格”，這說明一把好的“壺”，會體現(xiàn)出創(chuàng)作者一生的寫照?！?p>　　沒有關注眾人的點頭認同，楚夜將手頭四方壺昂面橫了過來，他這么做，僅是為了顯露以屈曲竹枝為橋鈕的壺蓋。

　　楚夜道：

　　“此壺新葉俊秀飄逸，殘葉巍巍橫陳，以新比殘，創(chuàng)造出交相輝映的鮮明感，若是細心感受，便能發(fā)現(xiàn)竹身有一股“不妥協(xié)”的綿綿浩氣。”

　　確實是大家之氣，尋常人做不出這等氣勢，可就這個細節(jié)，并不能有力的說明什么。

　　只此一點，楚夜自然認為不能說服眾人，他像是想起了某件趣事，突然講起了一個故事：

　　傳聞顧大家是位清高寡言之人，某一天，他所在地的某位領導，通過紫砂工藝廠的頂頭上司，給顧大家下達了一個制壺任務，要求其趕制一把“四方雙線竹鼓壺”。

　　一開始，顧大家并不知道個中隱情，直到開工之后，他才獲知那把趕制的壺，是要用來討好某位領導的。

　　然而當時的這位領導，在顧大家心里印象極其的不好，因為情緒受到影響，心力也便成了羈絆，所以那把壺做到一半，顧大家便也就是扔在了套缸里，從此置之不理。

　　至于后來領導來催問，顧大家便是以身體抱恙，心力不佳為由擋了回去，于是那把差了最后一道落款工序的壺，便此沉寂在了套缸之中。

　　楚夜講得繪聲繪色，像是親眼所見一般，他的點名很明顯，說的故事里的那把壺，就是當下眾人眼前的這把。

　　若不是年紀對不上，姚雨薇差點也就信了。

　　都以為古物賣故事，楚夜是在信口胡謅，可其實并非如此。

　　楚夜之所以斷言這把壺是顧大家手筆，其實無關眼力，而是李鴨子視角之下，勾起了一段不屬于他的回憶。

　　顧大家有一個徒弟，恰巧的和李鴨子相熟，當年醉酒時，曾和李鴨子提了一嘴這事，并且?guī)е铠喿尤タ戳艘谎郏纱?，李鴨子視角一過，楚夜便已經是認出了這個壺。

　　“顧大家有不畏權勢之意，此壺雖無款，可卻有骨氣，當仁不讓，是一把風骨之壺?！?p>　　楚夜以自己看法點評了一句，隨即將壺拿到了姚雨薇面前。

　　他微笑著道：“其實此壺也并非全無痕跡，名家手筆，即便心有不逮，也斷然會以其他方式留下蹤影，你且拿涼水煮沸開壺，要是我沒猜錯，壺底應該會有暗紋?！?p>　　透過那絲觀壺勾起的記憶，楚夜將辯證的手段擺了出來。

　　姚雨薇見著眼前遞來的紫砂壺，下意識伸手接住，她看了一眼楚夜，見對方一臉信誓旦旦，原本的心意已經是有些動搖。

　　“請稍等。”

　　姚雨薇說了一句，隨即打開包間門走了出去，就在她到達樓下大廳時，旗袍女官正要公布這一屆眼力誰是最佳。

　　可姚雨薇突然打斷對方，著急的吩咐了一聲。

　　見著風風火火的姚拍官，此時場內都是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不一會，旗袍女官捧來一個電熱盤，盤中盛水，姚雨薇就在展臺之上，眾目睽睽之下，神情凝重的將手上的“四方壺”浸了進去。

　　一分鐘。

　　兩分鐘。

　　也不知道具體又過多久，反正是場內等著宣布篩選結果的都已經開始起哄了，涼水才是沸騰了起來。

　　“姚拍官，你究竟搞什么啊，趕緊宣布篩選結果啊?！?p>　　“對啊，我都等不及了，聽說阿勒比的掌眼客卿，福利可是不薄。。。。。。”

　　。。。。。。

　　眾人吵囔間，只見展臺之上，隨著沸水帶起的水汽，姚雨薇一雙柳眉蹙在了一起。

　　那個表情之中帶著震驚，更帶著無法理喻。

　　眾人不明所以，有些仗著自己是老面孔的，脫開旁人走上了展臺，隨姚雨薇目光看去，只見沸水之中，一把茶壺底部，有一片區(qū)域被溫度點燃得凝結了起來。

　　仔細一看，那壺底竟有一個不起眼的“顧”字暗紋。

　　“真，真是顧大家手筆?！币τ贽编艘痪?。

　　不明所以的，此刻卻是心說哪位顧大家？

　　隨之，場內響起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有人抬頭看去，皆是臉露驚疑，阿勒比旗下所有羊城這邊的“掌眼”，不知道怎么都趕了過來。

　　這時候，展臺上站著的，有人出聲了：

　　“這，這不是剛剛普洱茶磚旁的那個背景壺么？”

　　說起普洱茶磚，隨后眾人便是聯(lián)系到了朝小樹和楚夜。

　　但是沒等他們細問，就見阿勒比所屬那群掌眼的，先一刻沖上展臺，后一刻卻都是愣在了當場。

　　誰說那個青年眼力不行的？

　　“顧大家的壺，最近的一次拍賣，價格有三千萬了吧？”

　　“顧大家一生之壺皆有款，如若這把也是他所出，那將是唯一一把無款壺，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