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根定定看著眼前一切。
只有畫面,沒有聲音。
自己無法參與進去,也無法出聲。
仿佛置身事外,靜觀一部黑白默片。
畫面中的房間,倒是有幾分古代感覺。
男人、女人衣著打扮,也如李根印象中的古人一般。
有孕在身的女人,汗水沾濕頭發(fā),緊緊貼在臉頰上。
她艱難抬手去拉面前的男人。
男人身體微微一動,似要躲閃。
但這一步終究沒有退出去,還是被女人抓住。
雙方各自張口,似在交談。
只是整個黑白畫面一片寂靜,沒有任何聲音。
女人越來越激動。
男人反而越來越平靜。
到得后來,用力一甩手,掙脫女人牽扯,轉(zhuǎn)身出門而去。
女人斜靠床上不甘,艱難掙扎下地。
但卻一下子摔倒。
碰翻了燈火。
火勢徐徐蔓延,初時不快。
但女子此刻顫抖著仰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她身下,漸漸有深色的水跡出現(xiàn)。
火勢越來越大,漸漸席卷整個房間。
女人的身形被大火吞沒,再看不見。
…………
黑白的畫面至此戛然而止。
李根面前景象變化,重現(xiàn)藍光瑩瑩的工廠,還有那老實站在機器旁的紅白嬰孩。
雖然看上去皮膚光澤瑩潤,不似燒傷。
但與原本潔白肌膚相比,那一半火紅色的身軀如此刺眼。
……這嬰兒,是那女人轉(zhuǎn)世的可能性太小了。
是她腹中的孩子吧?
怨氣太大,以至于最終化作詭物。
李根心生同情,但這不是他眼下最關(guān)心的問題。
他此刻最關(guān)心的事情是……
腹中孩兒變詭物了。
那當媽媽的呢?
通過剛才跟這小家伙的較量看來,他應該沒有直接引發(fā)火災的詭異能力。
考慮到他們母子生前因火而亡,那變成詭物后,會不會有此奇能?
孩子沒有,多半就著落在母親身上。
被燒死前嬰孩尚在腹中,對外無知無覺。
女人則是被男人拋棄然后又意外而亡的直接當事人。
她的恨意、怨氣才是死后變成詭物的最大根源。
如今李氏印刷廠剛發(fā)生的火災,會否就是這母親所為?
李根后背生出寒意。
下意識右眼掃視上下四周。
毋庸置疑,作為詭物,那母親比嬰孩更加可怕。
但不清楚對方火災之后去了哪里,又為什么單獨把嬰孩遺落。
如果那女詭物回來,李老板不得不考慮自己該如何應對。
按常理來說,火也算是陽氣所聚,至少不為陰邪之物所喜。
那女詭物卻可能有本事駕馭火焰,看來非比尋常。
如果她返回來找孩子,又或者再對李氏印刷廠下手,李老板怕是要大大不妙。
“神詭工廠……”
李根深吸一口氣,將希望寄托在自己這個終于出現(xiàn)的金手指上。
“這位夫人,我不是有心壓榨您兒子,只是提前訓練他一些詭物之外的社會工作本領(lǐng),得罪莫怪,得罪莫怪。”
李根心念動處,那紅白嬰孩便自動飄向工房里的機器。
首先就是那臺巨大的鑄字機。
鉛字易磨損,是以經(jīng)常需要重鑄,否則字跡模糊缺失。
嬰孩是第一次接觸。
但卻仿佛最熟練的工人,添加煤料,啟動這臺蒸汽鑄字機。
小小的身軀與龐大的機器在一起,看著極不協(xié)調(diào)。
可是鉛合金如往日一樣,順利在熔化鍋內(nèi)漸漸變成滾燙的鉛液。
然后回轉(zhuǎn)架又以搖動方式,使鑄模朝著熔化鍋的噴嘴來回移動。
鑄模適時開啟和關(guān)閉,傾斜著脫離新鑄鉛字表面,眼看著新鑄鉛字完全出坯。
一個個嶄新的鉛字,便這么被順利鑄造出來。
李根在一旁看得驚喜。
表示應該加大力度。
“排字?”他沖著紅白嬰孩示意了一下。
有了鉛字之后,便需撿字、排字。
漢字數(shù)量太多,這一步驟目前很難以機械排字代替,只能人工負責。
排字事關(guān)重大,稍有偏差,最終印刷便滿篇報廢。
之前的李氏印刷廠,就是具備相當文化水平,至少識字足夠多的少東家,親自挑起排字的重擔。
而李根此刻慚愧表示,自己還沒這嬰孩撿字、排字熟練快捷。
排字并裝版之后,方才輪到正式印刷。
和鑄字機一樣,印刷機也是個大家伙,巨大的滾筒搭配來回往復式的巨大平板。
僅這一個大家伙,當初進貨就花了李氏印刷廠六百銀元。
在紅白嬰孩的操縱下,這臺蒸汽平壓圓印刷機也開始轟隆隆運轉(zhuǎn)起來。
小家伙看似只是飄在印刷機上不動,但輸紙和取紙的活兒全都在無形中被他包辦。
為了方便上墨,印刷用的紙張都會先被弄濕。
印刷之后,再分別晾曬,等到紙張干后,才做最后整理裝訂。
李老板的小“童工”,直接一手將整個流程包攬。
“那是不是連刻字都能干?”李根眨巴眨巴眼睛。
他無需命令,心中念頭動一動,紅白嬰孩就又飄回鑄字機旁。
相較于鉛字,用來鑄造鉛字的銅字模更耐用。
但隔上一段時間,也需要重鑄。
如果有新字,更需要刻字師傅補充。
而此刻,小家伙一人凌空控制蒸汽鑄字機,結(jié)合手工刻刀,快速制作好幾個新的鉛字。
李根對照融合的記憶,估算了一下。
這小家伙一人干全部流程的情況下,比先前廠里眾人分工還是要慢一些的。
要知道原本廠里人可不少。
一個刻字師傅,負責刻字。
一個工人負責鑄字機,并與刻字師傅配合制造銅字模,以及鑄造鉛字。
少東家自己擔任排字工。
再有一個工人負責印刷機。
鑄字機、印刷機,包括排字,每一道工學都再搭配兩名童工。
此外還有一個童工負責晾曬印好的紙張,一個童工幫忙打雜。
再加上專門給大家做飯打掃的一個老媽子,曾經(jīng)這里也是十幾人齊聚一堂,熱火朝天。
要說那位少東家也不算志大才疏。
他不僅親自負責排字,還同時身兼掌柜與賬房,負責大多數(shù)采買的活兒。
整個印刷廠里最累的人正是他這個老板。
創(chuàng)業(yè)初期,諸事不易。
但總算上下齊心,有個好的開始。
哪料忽然間就飛來橫禍,如今只剩大貓小貓三兩只。
以前是十多個人一起上陣,每道工序上的正式工,也算熟練能干。
但如果紅白嬰孩只專心于其中一個工序,那速度比李根已知最熟練的工人都還要更快。
他這個工廠主人腦海里沒有什么數(shù)據(jù)面板。
不過,李根又翻了一下工廠日志。
紅白嬰孩所在那一頁,已然自動多了些文字:
活怨胎-小峰。
靈體,凡人不可視。
哭聲針對神魂遠距離產(chǎn)生迷惑作用,近距離產(chǎn)生撕裂作用,最大捕捉數(shù)當前為一。
初級全工種熟練度加十。
初級加工速度加三。
初級加工精度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