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砍價
優(yōu)缽娜聽到喬達摩的問題，面孔又嚴肅起來，她反問到：“你認為這世上有長生之術嗎？”
喬達摩想了想，搖搖頭，道：“這世上萬事萬物都有誕生和毀滅的一天，自然是無法長生的?！?p> 優(yōu)缽娜點頭，道：“就算是神靈，肉身也會腐朽，需要不停地用化身來延長自己的存在。要說長生，這或許就是唯一的長生之法了。不過，也只有神靈能夠如此，普通的修行之人若想長生…”
后面的話優(yōu)缽娜頓住沒有說，喬達摩急道，“若想長生應該怎么樣？”
優(yōu)缽娜瞪了喬達摩一眼，“你還是先好好想著怎么找到自己修行的位置吧，一味的妄想只會把你攔在修行的大門之外！”
“哦?！眴踢_摩哦了一聲，沒有再問，只是心里想，既然如此，桑多法師那張紙片上寫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優(yōu)缽娜嘆了口氣，道：“還是告訴你吧，其實也沒什么。所謂的永生自然是不存在的，但想讓自己的阿賴耶識擺脫肉身的束縛還是可以的，那就是修成法身。只要有了法身，就能有化身萬千的可能。”
“修成法身，那…那是什么境界？”
“達到半神的境界，比仙人還要更高一級。”
聽到這兒，喬達摩撓了撓耳朵，心想自己都沒入門呢，還半神？
桑杰上師對自己的期望也不過是仙人而已。
可再一細想，喬達摩心道：“按照標準來說，我其實就是附身到喬達身上的啊，既然我不是羅剎的話，難道我真的是神？喬達就是我的化身。但也不對，如果這具身體老了死了，我可就沒法子再穿越了。”
優(yōu)缽娜見喬達摩在發(fā)呆，輕輕拍了拍他，問道：“想什么呢？我看你之所以入不了門，就是想的太多。修行之道，想法越多越雜，越是難以進步?！?p> 喬達摩嘟囔道：“儺云大祭司還說修行要絕情絕欲呢…”
“你說什么？”
“哦，我說…我說你能不能帶我去一趟下城區(qū)，我想見見喬達的母親。反正都已經跑出來了，回去肯定要挨罰，不如在城里多轉幾天？”
喬達摩心中對喬達的母親還是有掛念，這或許是喬達殘留在阿賴耶識中最后的一絲執(zhí)念了，喬達摩無論如何都要幫他實現(xiàn)，去見一見存活下來的母親才行。
優(yōu)缽娜點點頭，道：“你心中既然有這道執(zhí)念，還是該帶你去的。不過你現(xiàn)在的身份如果去下城區(qū)，可能會引發(fā)不必要的麻煩?！?p> 說著，優(yōu)缽娜讓在外殿伺候的侍女拿來一根干凈的頭巾，將它包在了喬達摩的腦袋上，正好將額頭那個紅點給遮蓋住。
這個紅點只有婆羅門的僧人才能擁有，達利特一旦看到這個紅點，就必須要回避，目光不能觸及到婆羅門人的身上，否則一旦被發(fā)現(xiàn)是要被挖去眼睛的。
裹好頭巾后，喬達摩又在青色長袍的外面，批了一件寬大的栗色樹麻制的大氅，換上用刀麻搓成的草鞋，這是宮中的牛車車夫的穿戴。
優(yōu)缽娜見他換好鞋子，問道：“這鞋子扎腳嗎？”
“扎腳？不扎腳，我腳底板厚著呢。我還是達利特的時候，可是沒鞋穿的?！?p> 刀麻相比樹麻，要結實耐用很多，相對的很硬很刺，穿在腳上腳底板疼得很。當然，對于穿習慣的下層民眾來說，有鞋子穿已經很不錯了，達利特是只能光腳的。
優(yōu)缽娜點頭表示明白，于是收拾好東西，去白獅宮向巴里王請辭，巴里王再三挽留，優(yōu)缽娜和喬達摩說還有要事需回神廟，并答應向桑杰上師求情寬恕巴里王的過錯，巴里王這才不強留。
臨走，喬達摩告知了簡易呼吸機的操作手法和基本原理，囑咐不要使用過于頻繁，讓婭茜公主多休息，多吃肉類和奶以補充體能，身體會好起來。
“多謝三藏尊者的救治與教誨，等到婭茜公主的病好了，巴里會送她去神廟擔當圣女，再次請求上師和女神寬恕，寬恕巴里的罪孽。”
巴里王說著，在宮門口又朝著喬達摩和優(yōu)缽娜跪下了，這回喬達摩沒有扶他。他已經明白，在這個世界，王并不算什么，神和接近神的人，才是真正的權力者。
但權力究竟來自于哪里呢？來自于摩耶之力？來自于咒術？還是來自于別的什么？
喬達摩還在尋找答案。
…………………………
從王宮中離開，喬達摩的心情很愉悅，穿越到這個世界有一段時間了，終于可以到城市里轉一轉走一走，一直呆在一個地方的日子可不好受啊。
整個翡翠城被分為三個大區(qū)，從北到南，由高到低，上中下三城。
在北邊高地的上城區(qū)是薩丁神廟，王宮，還有城市的行政機構。
位于中部的中城區(qū)是吠舍和首陀羅等自由民生活的地方，南邊的下城區(qū)就是達利特奴隸的活動場所了。
區(qū)與區(qū)之間有高墻阻攔，要根據(jù)人們的身份限制通行。高種姓的人可以去往任何一個區(qū)域，而低種姓的人只能呆在自己的區(qū)域里。中城區(qū)的吠舍、首陀羅去上城區(qū)的話，需要專門的通行許可證，像薩丁神廟中那些首陀羅仆人，家并不在神廟中，都是每天趕早來神廟工作，太陽下山回中城區(qū)的家中休息，少部分熟仆才能留在神廟里。
至于下城區(qū)的達利特，他們要進入中城區(qū)的話無法單獨進入，需要有保員的帶領，至少三人結隊才能進入中城區(qū)，不得亂逛亂看，若有人脫隊，其他人都要受罰。他們去中城區(qū)的目的一般是干一些粗活重活，比如收拾尸體，清理污水池等。至于上城區(qū)？達利特去上城區(qū)的唯一機會就是成為祭品，被送上薩丁塔的祭臺。
喬達摩當時就是這么去的。
他被裝在一個大木籠子里，抬上內河的木船，從下城區(qū)的水道一路送到了千沙河，然后沿著千沙河向北抵達了撒丁神廟附近，接著在河邊被卸下來，從籠子里出來，用千沙河的水洗凈了全身，跟著換上衣服被送去了神廟中。
幾乎沒有一個達利特能活著走出神廟，他們是被送去獻祭的，結果喬達摩活著走出來了，而且他還能回到下城區(qū)去，以婆羅門的身份。
當兩人來到上城區(qū)和中城區(qū)的一個通關城門口時，被守衛(wèi)的士兵攔了下來，優(yōu)缽娜將頭上的黑色紗巾敞開，喬達摩有樣學樣，兩人把腦袋上的紅點給士兵看，士兵立刻躬身彎腰放行。
沒想到腦袋上這個紅點還有這樣的作用，喬達摩把頭巾重新裹好，道：“優(yōu)缽娜，要是有人自自在腦袋上點個紅點，不就能冒充婆羅門了嗎？”
優(yōu)缽娜道：“確實有人冒充，可一旦被發(fā)現(xiàn)，會被處死。而且士兵也不光是看紅點，也會根據(jù)你的氣質、容貌、談吐去判斷，如果有所懷疑，會請你拿出更多的證明。我身上有婆羅門的金冊，還有婆羅門認字，會誦讀經書，這些都是辨別的方法?！?p> 在嚴格執(zhí)行種姓制度的世界，自然有著嚴格辨別種姓的方法，不過也一定會有假扮冒充的存在。無垢世界每個城市人流量大的廣場、十字街頭，時常會吊著冒充高種姓人的尸體，以警示那些妄圖依靠詐術跨越階層的人。
從通關城門進去，喬達摩和優(yōu)缽娜來到了中城區(qū)的一條街道，這里的建筑大多由砂巖、紅磚構建而成，兩旁的屋子搭滿了用樹麻織成的五顏六色雨棚，在時而多雨時而暴曬的翡翠城這是家家戶戶必備的設備。
雨季遮雨，旱季遮陽。
雖然有雨棚的遮擋，但下過雨后的街道依舊很是泥濘，房屋的墻根處能看到大水侵襲過的痕跡，污水和泥漿差不多到過齊腰的地方。
這是中城區(qū)的一條雜貨街，有各式各樣的店鋪開門營業(yè)，還有用頭頂著陶罐，用肩挑著藤條筐的自由民在空地上擺攤賣些小零碎。
在神廟悶了很久的喬達摩來到異世的城市商業(yè)街上，雖然這里亂哄哄臟兮兮的，可是熱鬧啊。他走走停停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他回憶起在地球很小的時候，家里窮為了補貼家用，在廟會時節(jié)家里會拖著板車帶上地里的土產到附近的鄉(xiāng)鎮(zhèn)去擺攤，以弄點小錢補貼家用。
這里的小攤販們也是如此，連續(xù)的大雨讓很多家庭揭不開鍋，雨停之后，街頭巷尾的淤泥、尸體還沒有完全清理干凈，他們就急急忙忙坐船進城做買賣以換取急需的生活物資。
因為雨水充沛，所以翡翠城是一個內河道眾多的城市，擁有發(fā)達的水網來運送各種物資商品。
那條巨大的火絨鱷依舊潛藏在城市的某條水道中，昨天傍晚掀翻了幾條出城的長尾船，吞掉了船上的三個人，接著又潛入了水中消失了。
但潛藏在水道中的危險鱷魚并沒能阻擋自由民們入城做買賣的腳步，相比被鱷魚吃掉，他們更害怕生活無以為繼。
喬達摩時不時停下腳步，進這個店鋪瞧瞧，蹲在路邊這個小攤看看，那個貨擔望望，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的商品和地球上差不多。像最基本的生活用品，紅椰油，鹽巴，木薯，各種豆子；還有做衣做鞋子必備的樹麻布，刀麻條，暖和舒適的棉布以及高級的蚌絲綢；從鄉(xiāng)下趕進城的各種家畜，河里撈的魚，用無眼魚熬出來的油，這是每家每戶必須的照明用品，防風又防雨水；各式各樣的陶罐、木盆、大木桶，不僅僅是基本的生活用品，在洪水來襲的時候，大木桶還能當船救你一命。
本來兩人是優(yōu)缽娜領著喬達摩進的中城區(qū)，走著走著就變成優(yōu)缽娜跟在喬達摩的后面到處跑。
“喂，我是要帶你去下城區(qū)見喬達母親的，你這么走走看看的，要磨蹭到什么時候？日落以后，下城區(qū)的大門可要關起來的。”
優(yōu)缽娜見喬達摩逛街上了癮，在身后捅了捅他，輕聲問道。
喬達摩放下手中一個鍍銀的小鐵勺，起身道：“關就關么，到時候你用旋風咒帶我翻墻進去不就行了？就算被抓到也不會怎么樣吧，是不是？”
優(yōu)缽娜氣得鼓起嘴巴不說話了，對于她來說，待在這個嘈雜臟亂的街道上，實在是很不自在。她不得不把自己的紅色袍子提高一些防止有泥巴濺到身上。
周圍來來往往的民眾見到優(yōu)缽娜都會小心躲開，雖然優(yōu)缽娜和喬達摩沒有顯露身份，但長久以來的直覺告訴他們，這是兩個高種姓的人，避開一些為好。
喬達摩看中了那把鍍銀的小鐵勺，問攤主要多少錢。攤主是個中年的吠舍商販，長得黑黑胖胖，見喬達摩對鍍銀鐵勺有興趣，忙道：“您真是太有眼光了，鍍銀的東西在這條街可不多見！這曾經是王宮里御用的東西，非常珍貴和罕見~您如果想要的話，八…十個，十個銅盧比！”
翡翠城的主要流通貨幣是銅盧比，銀拉扎達和金古斯塔，但這種官方鑄造的貨幣量太少。底層的民眾有很多亂七八糟的錢幣，有鹽巴，有貝殼，還有木薯粉包，或者干脆以物易物。
像這種精致的小銀勺，攤主肯定想好好的賺一筆，在洪水后各種東西的價格都在漲，官方貨幣是最保值的。
喬達摩盯著這個攤主，眼神讓攤主有些發(fā)毛，沉默了好一會兒，攤主擺擺手道，“您到底買不買？不買…不買就算了，要不八個銅盧比？最少，最少也要八個！”
“我上午剛從王宮出來，我在王宮里見到的銀勺和這個可不太一樣啊?！眴踢_摩冷冷道。
說著，喬達摩掀開額頭上的長巾，露出紅色的印點，攤主老板一看嚇得就要跪下磕頭，喬達摩一把扶住他，把他拉過來在耳邊道：“三個銅盧比，一口價?！?p> 攤主連連點頭，直言說好。
喬達摩放開他，轉身對優(yōu)缽娜道：“喂，借我五個銅盧比?！?p> “你要干嘛？”
“買東西啊，我要去見媽媽，不該給她帶樣禮物嗎？她一直用手抓飯吃，家里唯一的木勺是給我用的，我想給她買一把銀勺?！?p> 這是喬達曾經心里的小小愿望，喬達摩要幫他實現(xiàn)。
優(yōu)缽娜嘆了口氣，從兜里掏出五個銅盧比給喬達摩。
“謝謝！以后我會還你的！”
說著付錢拿東西走人，但他手里還捏著兩個銅盧比。
因為，他還有一樣東西要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