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你便起身前往后山,一來這是每月約好的日子,此番正好問問那小少年玉佩的事兒。
二來昨晚甬道遇襲之事,你想了一宿,仍是舉棋不定,若找個人傾訴商量或許好些,他遠離工委,品性純良,自是不二人選。
踏入方林,那小少年早立于碧波潭上,伴著朝霞舞劍,寒芒掠影處、天若驚鴻,宛若游龍、暗香浮動、心心向往之!
他鬢邊沾了些因練功下的汗珠,柔軟的發(fā)梢不經(jīng)意間已經(jīng)掛起了。樹枝間的晨露。看到你來,便停下了自己未打完的動作。
“今天來得還算早。”
“這話應(yīng)該是我對你說吧……你來的好早啊?!?p> “我向來如此?!?p> ?。ㄏ蛩Q起了大拇指)“不錯不錯,小小年紀就如此自律,以前我在你這么大的時候我還在……”
我還在干什么來著?“你抓了抓頭,那段時間過去太久,現(xiàn)在已經(jīng)忘得差不多了,不過必定不是如此勤奮?!?p> “什么以前?怎么我瞧我也比你年長些,難不成你那發(fā)夢的毛病還沒好……先前讓你吃蓮子,百合、難道沒吃?”
這……哎呀,我有個東西給你看?!澳阕灾а?,從袖中掏出先前撿到的玉佩”
看著你掌中的玉佩,他平靜的目光里頓時泛起異樣的神色,光影輪轉(zhuǎn)下,這塊熒藍色的玉佩映出紫羅蘭般絢爛的華彩。
他趕忙伸出手,接過這塊玉佩,放入里衣貼身的內(nèi)兜,嘴角微微上揚,眉眼中透露出明澈的喜悅。
“他怎么在你這兒?”
“還不是上次來在草堆里撿的嘛,他還絆了我一跤呢,不過這東西真是你的?那玉佩上不是寫著“凌”字嗎?”
“是我小字?!?p> ”小字?那你小名就是叫阿凌嘍?聽起來也蠻可愛的嘛!”
“……不要這樣叫我?!彼櫰鹈碱^,聲音像一記悶雷,舉止間的不悅猶如一頭焦躁的困獸。
“怎么說翻臉就翻臉?你別忘了這玉佩是我撿來還你的,下次再丟說不準(zhǔn)就遇不到像我這種拾金不昧的好人了!”
?。嫔徍土诵拔抑皇遣惶矚g這個字?!?p> “這小字不是親近的人取的嗎?為什么不喜歡?”
?。剜凹t顏未老恩先斷,苦倚熏籠坐到明……”
“什么意思?”
“不知道,這詩是老頭兒喚我小名時常念的,許是不祥的意思吧,日久經(jīng)年自是徒生厭惡?!?p> “阿凌。”你笑看著他,開口喚起他的小字。
他抬眼滿是詫異。鳥鳴啁啾、繁花浮動,你二人之間相視而立,靜默無言。
他又聽你接著道:每一個人的小字都有它存在的意義,又何來不祥之說?看得出你很寶貝那塊兒玉佩,又怎會厭惡那個字。
“你只是需要時間,去了解你名字的淵源。相信定有一日,你能解心中之惑。”
……你話太多了?!八怀姓J,也不反駁,但面上微微的緋色,已經(jīng)暴露他心中所想”
“歸根結(jié)底你是知道自己名字的,而我不同連本來的名字也忘記了,對你來說,只需解惑,對我來說。卻連追尋之處也惆然?!?p> 由此及彼你又想到了自己,前路漫漫,誰又能為自己解惑呢。
“你竟不記得自己本來的名字?”
“這事說來話長,很多事還需我自己查證,待水落石出,我會講給你聽的。萬望能有那日吧”
(點了點頭)“會有的?!闭f罷他又像憶起什么一般,拿起擱在青苔石塊上的布包裹,層層解開靛青的方布,露出了包裹內(nèi)的精巧——
一盒剛做好不久的桃花糕,糕點中心用雕刻點綴成花瓣的形狀,因為加了魚膠而通體透明發(fā)亮,軟糯得恰到好處。
?。p眼發(fā)亮)“哇!上次只是隨口一說,想不到你真給我?guī)砝??謝謝你!”
“我也只是隨便帶了一下。
”你笑盈盈地拿起一塊桃花糕,一口塞到嘴里,頓時唇齒留香,口舌生津。這手藝與宮中的小廚房相比簡直是有過而無不及呀,
不過就算忙于吃糕點,你也沒有忘記此行來的另一個目的。
“對了,我還有一事想聽聽你的意見……我們太女殿下,昨夜在宮內(nèi)遇刺了?!?p> “你深吸一口氣,仔細地將昨夜發(fā)生的事情向他一一道來,由于相遇時你冒名用了玲兒的身份,
所以敘述起來不得不去改變?nèi)松鷮嵲趧e扭,當(dāng)初隱瞞身份,除了覺得有趣,還有你自認卸下了這層身份,就不必被太女的規(guī)矩約束著,與人相談就少分顧忌,
如今你們熟識,你本想和他坦白,卻總找不到合適的機會與說辭?!?p> 聽你的說法,太女遇刺并沒有稟報女皇,只因想給那人一個機會,呵,給殺手機會?真是天真。
“嗯……他很糾結(jié)……如果那個刺客,是你認識的人,你會怎么做?殿下實在不愿相信自己身邊會有這樣的人?!?p> “我會親手抓住他。”
太無情了了吧……
“正因為是我身邊的人才要親手抓住他,如果不信他是那樣的人,就要努力為他證明清白,而不是讓他胡作非為,”
(激動地點頭)“嗯!殿下正有此意?!?p> “抓住一個刺客容易,但更重要的是就是他背后的勢力,若真是身邊的人下手,朝堂之中盤根錯節(jié),必沒那么簡單?!?p> “你懂得還挺多嘛……殿下心中對此也很疑惑,不過不出意外的話,今夜就能水落石出?!?p> “這些心思用在治國最好,而不是只為能繼續(xù)享受眼前的榮華富貴,權(quán)力勾結(jié)?!?p> “怎么?你不信這世上有一心為民的君主嗎?”
你可曾見過埋在大漠黃沙里的累累尸骨,又是否想到過那些戰(zhàn)死殺場的將士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多是病痛傳身、
筸食瓢飲的老弱婦幼,對一些人而言,比活著更難的事情便是生活,信不信,并不會影響什么,我只能選擇自己該如何去做
而不是寄希望于這群朱門酒肉,鐘鼓饌玉之徒。
他的聲音淡淡。好似對口中的所言之事已司空見慣,你明白,他身處于更廣闊浩大的江湖,視物處事注定與你不同。
“……也許我在這里經(jīng)歷的不如你多,但你要相信,總有人在為改變這些而努力?!?p> 算了,不談這些,今日我再教你幾招,你仔細瞧好。
他不再言語,只隨風(fēng)舞起劍來,劍若霜雪,周身銀輝,也分不清那瑟瑟之聲,到底是風(fēng)聲,還是樹葉搖動聲,亦或者是他的劍氣聲。
他從未教你練過劍,如此舉動更像是借劍釋懷。長劍如芒,輝映出他伶俐果決的氣質(zhì)。
你雙手托腮、坐在草坪上,就這么靜靜地瞧著他,有些時候無需多言,只一個眼神,便勝過千言萬語。
夜晚終于來臨,那件事也到你該好好處理的時候了,午后你讓玲兒悄悄放出抓住刺客的消息,
這消息只控制在東宮周圍傳播,唯密切關(guān)注東宮的有心之人才探聽得到,昨夜行宮上下皆大張旗鼓為你守夜,今日也恢復(fù)如初,只留一二三宮女在門口候著。
是夜。你于夢中酣暢,一道黑影悄然落入你的房間,那黑影在房內(nèi)又轉(zhuǎn)悠了良久,不知在思考些什么,時不時發(fā)出一陣陣嘆息。
幾經(jīng)踱步,終于好似下定決心一般,一道光影閃過,那黑影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