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風和溫華走進的是一家酒館。
一家兩層高、門口掛著面褐色的布幌子,寫著一個大大“酒”字的酒館。
江湖上的劍客不僅特別能喝,也總是特別能吃,他們出手也總是特別的大方,
所以開酒館的人也特別喜歡他們。
這一點,從兩人剛進大門,掌柜和伙計那殷勤的動作和表情,就已經體現(xiàn)的非常明顯。
“二位客官,今晚喝點什么?”
伙計沒有問兩人吃點什么,因為柜臺前擺著一排敞開口的大壇,里面是散發(fā)清香與淡甜的果酒,這就是他們最大的招牌。
許風卻沒有回答,他站在大堂的門口,目不轉睛的看看大堂的一個角落。
因為他已經看到了一個熟人。
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筆直的坐在凳子上,手中的酒一杯接著一杯,好像想快點灌醉自己。
他面前的桌子上除了酒菜,還有一柄寬闊厚重的大劍,此時就擺在他的手邊。
蔣琨喝的很快,卻吃的很少,他已經快要醉了。
他是不是也和許風一樣,因為不想回岳州城的家,最后來到了這里?
幸好,他已經看見了許風,當然,還有站在一旁的溫華。
蔣琨在點頭,他拿起筷子,放慢喝酒的速度,似乎并不想在倆人的面前醉倒。
許風看向旁邊:“我們好像和他并沒有過節(jié)?!?p> 溫華想了想:“應該沒有過節(jié)?!?p> 許風又道:“我們好像和他也算是故人?!?p> 溫華又想了想:“確實也是故人?!?p> 他們剛剛才見過面,雖然還不是朋友,卻是一起見過生死的故人。
許風笑道:“他鄉(xiāng)遇故人,不一起喝兩杯怎么說的過去?!?p> 溫華也在笑:“既然是故人,當然要喝上兩杯?!?p> 他忽而又道:“可是他好像有些心煩,如果不愿意請我們喝酒又怎么辦?”
許風已經邁開了腳:“那我們就請他喝?!?p> 誰又會拒絕有人請自己喝酒呢,更何況,一個人孤零零的喝醉,豈不是太沒意思。
他們就這么走了過去,直直走到蔣琨面前。
蔣琨伸手:“坐?!?p> 許風和溫華并不是拖沓的人,有人請他們坐,他們就坐。
他們坐得很快,卻又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蔣琨接著道:“請?!?p> 許風疑惑:“請?請什么?”
蔣琨瞪了瞪眼:“當然是請吃、請喝?!?p> 許風似乎很驚訝:“你愿意請我們喝酒?”
蔣琨端起酒杯:“我們之間有過節(jié)?”
溫華搖頭:“好像并沒有?!?p> 蔣琨又道:“難道我們又不算是故人?”
溫華點頭:“當然算是故人。”
蔣琨已經喝下了一杯:“既然我們沒有過節(jié),而且又是故人,那我為什么要趕你們走?”
岳州城的蔣琨,不僅有一手很高明的劍法,還有一對很好用的耳朵。
許風和溫華也已經端起了酒杯。
這是紅色的楊梅酒,深紅而清澈,沒有一絲的雜質,又香又濃郁,還帶著一點酸甜的口感。
當美酒加上朋友,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他們也已經喝了很多。
許風的臉微微發(fā)紅,溫華的臉色卻變都沒變,他一杯接著一杯,好像那里面裝的都是白水。
就在幾個酒壺快見底的時候,有三個人走了進來。
三個握著長劍、神情興奮的年輕人。
他們比許風還要年輕,穿的衣服卻非常講究,剛剛坐下,就點了幾份最烈的燒酒。
他們喝酒很快,嗓門也特別的大。
“真是沒想到,催命的鬼車就這么死了!”
鬼車陰狠毒辣,在江湖中臭名遠揚,他的死并不是一件小事。
很多人已經停下了杯筷,側著耳朵去傾聽。
“就在今天早上,被人一劍刺穿了喉嚨......”
三個年輕人的描述生動夸張,好像他們當時就在現(xiàn)場,曾親眼目睹了鬼車的死亡。
有人忍不住問出了聲:“幾位小兄弟,究竟是誰殺了這個鬼車?”
“嗨嗨,這你可就問對人了!”
一個年輕人拊掌起身,面向四周:“諸位、諸位,全體目光向我看齊,看我、看我,我宣布一個事!”
身旁,溫華露出笑容,蔣琨端起酒杯,眨了眨眼。
許風的表情很平靜,卻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他知道鬼車的死訊很快就會傳開,只是沒想到會傳的這么快。
年輕人拍了拍桌子:“這個為江湖除害,殺死鬼車的人就是......”
許風握著酒杯,握的很緊,他在等,在等自己名字的出現(xiàn)。
“就是重影劍!”
重影劍?
為什么是重影劍?蔣琨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身旁許風卻已經愣住。
他手中的瓷杯被攥的粉碎,一些紅色的液體淅瀝而下,看著像酒,又像是血。
溫華已經站起了身,他向三個年輕人走去,走得很快。
他伸手,將年輕人按回了凳子:“幾位,你們說的是那一位重影劍?”
年輕人掙扎著想起身,但肩膀上的壓力讓他無法動彈,他只有老老實實的坐下。
他瞪著眼睛:“還能是那一位,當然是東方家的重影劍。”
溫華在問:“是第幾代重影劍?”
年輕人忽然笑了笑,他又看向四周:“你不說,我倒差點忘了,東方朔已經死了,重影劍的名號傳給了他的弟弟?!?p> “殺死鬼車的,也是這位東方家的新牌面,重影劍第三十四代傳人、東方豎?!?p> 比起鬼車,東方朔的死訊明顯更為轟動,酒館里起了一陣喧嘩。
一個東方家的牌面、在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劍客,卻突然間就這么死了,沒有人會不好奇。
年輕人的同伴已經站起了身,兩個人按著長劍、瞪著眼睛,好像隨時準備出手。
他們雖不是什么出名的劍客,但朋友在眼前受了委屈,還是會站出來撐腰的。
溫華盯著他們,松開手去摸劍柄,卻感覺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
回頭,許風來了,他的神色已經恢復平靜,但他的聲音卻有些發(fā)抖。
他盯著年輕人的眼睛:“這個消息你是聽誰說的?”
年輕人聳肩:“外面早就傳開了,那里找得到頭?!?p> 許風幾乎要發(fā)吼:“你可知......”
他想解釋,但卻突然又頓住,年輕人看著他,似乎是在笑:“我可知?可知什么?”
許風已經沉默,他只是一個還未成名的劍客,誰會相信他說的話,誰又會在乎?
幸好還是有人會在乎的,也有人真正目睹了那場戰(zhàn)斗。
溫華站出身:“你可知真正殺死鬼車的人,現(xiàn)在就站在這里!”
年輕人四處望了望:“重影劍已經來了嗎,我怎么沒有看到?”
蔣琨也走了過來,他指著許風,大聲道:“這才是殺死鬼車的人,臨江城的許風,臨江城的劍客!”
蔣琨的聲音很響,他的人也很高大,他還有一柄又寬又厚的重劍。
這樣的一個人、一柄劍,走到那里都是非常顯眼的,說出來的話也都會有人認真去聽。
酒館里已經安靜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