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坐下，慢慢說?！?p> 將車停好回到家中，緋村一心又給三宮春香沏了杯熱騰騰的紅茶，將她安撫到茶幾沙發(fā)邊坐下。
雖然她似乎是很緊張地提到‘大麻煩’···但從并沒有直接拉著他走的樣子來看，看來是‘重大卻并不非常緊急’的大麻煩，而不是那種刻不容緩遲上一會就要人命的緊急麻煩。
“呼——”
喝了紅茶之后情緒似乎平穩(wěn)了些，三宮春香才是又開口了。
事情的開端是前天上午。
也就是周六那天上午，她碰見美奈子在這家出現(xiàn)的時候。
早在那個時候她就已經(jīng)想說，但卻一直很猶豫。
本來好不容易想通，想在今天這個周一直接和他進(jìn)行商談——結(jié)果緋村一心他又非常瀟灑地請假了。
迫不得已，她便是又又又直接來他家了。
然而結(jié)果還是吃了個閉門羹···不過想到上次緋村一心說的話，這次更聰明一點，略失禮地就直接進(jìn)門來了。
一直等到此刻他回來。
“我不是有意的···但我無法控制，那天美奈子老師的心聲不斷流入到我的腦海里面?！?p> 之前說過的。
三宮春香是超能力者。
天生的讀心能力。
除了緋村一心之外，她還沒在別人身上失效過。
不過，一直以來雖然這么說，但其實看著沒有多少現(xiàn)實感。
就像是普通女孩一樣。
直到——這一次。
“雖然美奈子老師心里一直想著不能讓作為學(xué)生的我們知道而擔(dān)憂，但是···我覺得，我們不能就這樣靜看她這樣苦惱?！?p> 三宮春香捧著茶杯，和緋村一心很認(rèn)真地說道。
對三宮春香來說其實可能還沒那么重要——畢竟兩人除開師生關(guān)系實際相交才幾天時間而已，也就是這次北上欺負(fù)她的事件。
反倒是于緋村一心而言。
美奈子和他的交情，可以說是整個學(xué)期的了——而且還不是那種表面上泛泛之交。
所以，三宮春香才想要開口。
說出這件可能‘不相關(guān)’的事情。
“美奈子老師在鄉(xiāng)下的父親受了重傷?！?p> 這件事實際上并沒有什么非常狗血的‘劇情’。
很常見，但放在一個家庭身上卻實際非常沉重的事件。
也就是上周的時間。
美奈子那遠(yuǎn)在鄉(xiāng)下的父親，因為上山撿野菜的路途當(dāng)中恰好碰到山上莫名落下的石頭，被砸中了腦袋和身上好幾處，重傷緊急送往了醫(yī)院。
各種雜七雜八的什么手術(shù)名稱和藥物美奈子那混亂的思緒自然記不住。
只要知道最后的結(jié)論就夠了。
錢。
簡單來說，美奈子家里全部的資金用進(jìn)去，甚至還少個一千多萬···人是瞞著不想讓美奈子擔(dān)心地直接救回來了，但錢卻是實打?qū)嵉木薮笕笨凇?p> 美奈子家里有個小工廠作坊。
那是前幾年父母一輩出錢給他哥哥弄出來的產(chǎn)物。
將工廠抵押甚至賣掉自然可以還上，但那樣的話，整個家里除了遠(yuǎn)在東京的美奈子之外，家里將會徹底沒了收入，反倒可能更加后果嚴(yán)重——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美奈子家里把家中流傳了好幾代的祖宅給抵押、幾乎算是售賣掉了。
但就算如此，獲得的資金也算不上非常余裕。
美奈子的父親傷得很重，之前的不過是先期費(fèi)用而已，現(xiàn)在不僅身體恢復(fù)得不算良好，而且接下來可能還需要幾場手術(shù)搭配上一些藥物才能將他的身體拉回到正常生活的程度···依舊，還是錢的問題。
雖然，美奈子是上了短期大學(xué)然后就立即任教。
但現(xiàn)在她初出社會也沒有三四年，加上東京這邊生活負(fù)擔(dān)和自己選擇的大學(xué)期間學(xué)費(fèi)貸款的還款，根本就沒存下來多少錢，哪怕全部用上也只是杯水車薪而已。
一個意外，一場病，一個家庭完完全全的災(zāi)難。
這就是人生。
看上去幸福美滿，卻只需要一點意外，就全部消失不見。
“美奈子老師現(xiàn)在的心里很亂，不僅打算直接辭職回鄉(xiāng)下幫家里的忙，而且想要和當(dāng)?shù)卦?jīng)高中時追求過他的建筑公司老板的兒子臨時談?wù)剬ο?，給家里工廠拉點訂單什么的···”
三宮春香臉上表情稍有復(fù)雜地說著。
雖然她一直讀著人心，但實際上因為過去被傷到而一直封閉著內(nèi)心的她，一直都只當(dāng)這些是‘?dāng)?shù)據(jù)資料’并不過于深入——某種意義上，兒童時期的悲劇導(dǎo)致她自閉的同時，也從人心和社會的灰暗當(dāng)中保護(hù)了她。
一開始不期待就不會受傷，不關(guān)注就不會被刺痛。
但現(xiàn)在。
正因為美奈子和緋村一心走得這么近，對她也是以善意接近的，所以三宮春香的‘共情’又回到了正常人的程度——甚至因為讀心的能力，而更加深刻。
這一次，大概是她真正意義上第一次面對‘人心’和‘社會’。
人在世界上，不是單獨一人。
哪怕是心底善良的美奈子，也會被逼迫著心里不再幻想留在東京追逐理想，甚至還像那些被人鄙夷的壞女人一樣去釣?zāi)腥藶樽约嘿嵢±妗ぁぁさ?，正因為能夠讀取美奈子的內(nèi)心，知道她內(nèi)心如何的糾結(jié)混亂和遲疑，三宮春香卻甚至對這種可能產(chǎn)生比北上她們更加惡劣情況的無恥行為厭惡不起來。
她不知道該不該和緋村一心說。
因為在美奈子心里，她哪怕承受多大的壓力和打擊，也一點不想要因為自己而影響到學(xué)生——特別是，不想要讓緋村一心這個一直以來她所特別關(guān)注、遭受種種苦難的孩子再對生活產(chǎn)生更多的憤慨，以及···毀掉自己那可能一直以來在他心中優(yōu)秀教室的印象。
但最終。
在兩天的猶豫遲疑和思考之后，三宮春香還是選擇了做這個‘小人’。
擅自讀取別人內(nèi)心，擅自暴露別人不想說的隱私···果然和別人說的一樣，她是個卑鄙的女人。
但哪怕如此，她也要說出來。
鼓起勇氣地說出來。
“我想要用壓歲錢為美奈子老師家里付這筆錢的，但是我根本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三宮春香揪緊腿上裹著的，上次用過、緋村一心也用過一次的毯子。
好吧，她果然是有錢人。
一、兩千萬的事情，在她嘴里就只是壓歲錢的級別···
不過現(xiàn)在緋村一心所需關(guān)注的點不在這上面。
“你沒有開口是對的——哪怕是你開口了，美奈子她大概也是不會要的吧?！?p> 緋村一心給三宮春香手中的茶杯半滿上茶水，讓她的雙手能夠繼續(xù)感受熱乎乎的觸感。
小孩子才會認(rèn)為只要拿出錢，那就能做到任何事情。
足夠的錢確實能夠完成很多很多的麻煩事——但是和錢一樣重要的、甚至比錢還要重要的，還有方式手段。
對一些人來說，尊嚴(yán)不重要，只要有錢就行了。
但對于某些人而言，尊嚴(yán)甚至比錢還要重要···緋村一心差不多就是這種類型。
而他，覺得美奈子和過去的自己很像。
直接將錢交給他人在給予人眼中自己是善良的上帝，是世界上沒有再好的圣人···但如果換成被給予者的視角呢？
因為無可奈何、因為窮困，所以自己就只能把尊嚴(yán)放在腳下，任由他人踩著站上去么？
弱，所以就不需要在乎么？
···所以很多時候，慈善都是一種相當(dāng)復(fù)雜的東西。
如果三宮春香直接給美奈子錢，提出要幫她解決目前困境的話，她可能會直接拒絕掉——甚至考慮到培育出這樣一個孩子的家庭教養(yǎng)，乃至三宮春香找到她家里的哥哥和父母，也可能會得到同樣的回復(fù)。
他們并非到了家破人亡死或賤的絕境。
只不過是一時窮困而已，只要咬著牙，依舊可以可以不打擾不傷害到別人地活下去。
世界上形形色色存在各種各式各樣的人。
從不缺少為了‘一口氣’而活下去的那種人——他們不需要施舍，而是尊重。
甚至來說。
如果泄去了這口氣···比如美奈子真的迫于現(xiàn)實，如同乞討一般地收下了三宮春香的‘施舍’，那她——還能保持現(xiàn)在這個樣子么？
人生三觀都被擊碎，別說和一般社畜一般變得‘無趣’，甚至?xí)驗檎渲氐臇|西再不存在，墮落到更深的地方···這樣的未來，誰又說不會存在？
有些人，在世界上正直地活著，靠的就是胸中的那一口氣。
“這件事，你其實做得很好——不用感到不安和愧疚?！?p> 緋村一心坐在三宮春香身側(cè)高出一個多頭，伸出手來剛剛好放在她的腦袋上，像是一直以來安撫穹的不安般輕輕撫摸著她的腦袋，試圖拂去她臉上那不顯的自責(zé)不安與無能自愧。
他沒能察覺到。
雖然美奈子請假、突然深夜喝得那么醉、還有不聽他的電話，他隱約是有點猜測到可能發(fā)生了什么···但他只是一個普通人。
哪怕力量再強(qiáng)，也不能讓人毫無顧忌地就向自己傾吐。
就算，是關(guān)系很好的美奈子也一樣——倒不如說，正因為關(guān)系不淺，美奈子哪怕求到別的任何人頭上，可能也不會讓他緋村一心知道。
因為不想讓他擔(dān)心、讓他看不起。
人就是這么奇怪。
所以。
雖然三宮春香的所做，哪怕是被動的也好，從別人看來甚至可能不僅存在爭議，甚至說得上相當(dāng)不道德——但哪怕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站出來指責(zé)她，但只有緋村一心必須站在她身前支持她，感謝她因為自己、相信自己而向他說出這些。
“————”
三宮春香沒說什么。
但是被逐漸低下的腦袋和不自覺放松的身體，已然表明了一切。
這件事雖然是美奈子的事情，那其實知曉這一切、吐露這一切的三宮春香，壓力其實同樣不小——過去兩次讀取內(nèi)心，甚至包括北上那次她自認(rèn)為是好事的曝光，她都被指點、被譴責(zé)、被傷害。
這次，她同樣害怕。
害怕美奈子知道，那瓜子臉向自己露出難以置信被背叛以及十足厭惡的眼神。
害怕···聽了她傾訴的緋村一心，真正從實際當(dāng)中體會到她的讀心是怎樣一種惡劣的能力，向她露出懷疑和隔閡的眼神，然后將她推開。
再度、推開到黑暗當(dāng)中，沒有任何其他人在的黑暗里面，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之上，無論怎么四處掃視求救，都是無視圍著她連臉都看不清指指點點的無臉人。
你可以說她想多了、十足矯情。
但···
這卻就是一直以來的她，名為三宮春香的她。
她——也才十六歲啊。
是一個沒有朋友陪伴、被父母拋棄、眾多親屬厭惡的，‘邪惡卑鄙’的‘女巫’。
有些普通人理所當(dāng)然想通能做到的事，對另外一些人來說卻是如天塹般無法跨越的高壁——三宮春香沒想到自不必說，但心思纖細(xì)的她在這么想的情況下能說出來，需要的勇氣真的很多很多。
幸運(yùn)的是她開始敞開心扉。
更幸運(yùn)的是，她所遇到的是緋村一心。
是他···真的太好了。
“嗯？”
緋村一心揉了揉三宮春香的腦袋，覺得差不多快有點失禮，剛想將手抬起來時，卻是被三宮春香雙手抬起，交疊壓著輕輕按在了腦袋上。
“再一會、再一會就好···”
臉抬不起來，但僅就緋村一心所看到她的耳朵，已經(jīng)紅透了。
“——好?！?p> 微愣一下，但想到三宮春香曾經(jīng)說過她拆散了自己父母，沒有父母陪伴的她大概不曾有人如此摸著她的腦袋和她說‘寶貝好厲害’、‘你做得真棒’這些對別的孩子來說理所當(dāng)然享受過的話語，緋村一心便是不再抽手，而是用手柔和地?fù)崦哪X袋。
能成長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她真的很努力了啊。
“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就可以了。”
緋村一心輕聲地說著：
“你就只是一個‘不小心知道消息的圍觀群眾’而已，而我才是‘偷偷打聽知曉別人隱私的小小偷’——這一切，你只要看著就好。”
‘這件事，是只限于你我的秘密?！?p> 明明沒有說出聲，但為什么，就好像聽到了這么一句話呢。
三宮春香的腦袋微不可見地點了點。
一夜無事。
第二天，周二。
時隔也好幾天，緋村一心又重返了校園。
并且在教室辦公室里拉出了一臉憔悴的美奈子，半強(qiáng)行地帶到了教學(xué)樓最高處，一般人根本進(jìn)入不了的天臺。
“呼———”
清晨的微風(fēng)吹拂起美奈子那雖然不是天然但染過之后呈現(xiàn)美妙紅金色完美適配她小巧瓜子臉的發(fā)絲，兩人都站在天臺的鐵絲網(wǎng)邊，美奈子后靠地反手抓著鐵絲網(wǎng)的圈圈，而哪怕她穿著高跟鞋依舊高出她少許的緋村一心站在她面前，面對著她。
“緋村君，有什么事要說么，普通事的話在下面也···”
美奈子扭過頭不敢和他視線交織，單腳翹起雙手在后面輕輕抓著鐵絲網(wǎng)，牙齒微咬嘴唇，似乎是不想讓緋村一心這位學(xué)生看到她臉上那化妝也掩蓋不下去的黑眼圈和血絲。
“美奈子老師，這個給你，作為這一年來照顧我的感謝?！?p> “這是···？”
晨風(fēng)吹起美奈子的金紅發(fā)絲飄起飛舞籠罩向緋村一心，美奈子一只手梳理攬著發(fā)絲，另一只手伸出從他手中接過那明顯是練習(xí)本上撕下，似乎寫有什么的一張輕薄的長條紙條。
【八百萬兌換券——緋村一心個人兌獎券】
“?。?！”
“緋村君——”
美奈子抬起頭來，小巧眼鏡下的眼睛終于和他對上視線，剛想說些什么。
“美奈子老師，我決定參加這次全國性的劍道比賽，而學(xué)校研究決定只要我能在群體賽中為學(xué)校奪得冠軍的話，那么就將高額獎金中的八百萬劃歸給我一個人?！?p> 緋村一心用手握住，將美奈子手中那比空頭支票還要空頭支票的作業(yè)紙壓在她手心。
“所以，當(dāng)某人站在領(lǐng)獎臺首位上，到時候作為恩師的你就可以拿著這張沒有任何價值的白紙，從你辛苦教導(dǎo)的學(xué)生‘緋村一心’手中借換到這份價值八百萬的獎金暫時保管——嘛，畢竟距離高中乃至大學(xué)畢業(yè)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你就辛苦兼職當(dāng)個無息銀行，幫那位無暇管理的學(xué)生暫且保管和投資利用下這份大概很久很久之后都不一定能用到的‘老婆本’”
認(rèn)真盯著眼中帶著復(fù)雜和猶豫的美奈子，緋村一心不給她任何拒絕的機(jī)會。
“大概可能十年或者十五年后吧···到時候你再將這筆意外之財?shù)莫劷疬B本帶本地還給那位學(xué)生就夠了。”
“啊，對了。”
另一只手拉著美奈子那不再能堅持僵硬下去的手指蓋住那張‘八百萬’的紙條，緋村一心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地，輕笑著對在近在咫尺之間相互都能聽到心跳一般的美奈子說道：
“美奈子你已經(jīng)被校長委任為劍道部兼任的另一位劍道指導(dǎo)老師了——那么，身為新加入劍道部的新生，請你務(wù)必要多多關(guān)照，照顧好在劍道部里勢單力薄的我哦···”
“——美奈子老師?！?p> 兩人的姿勢維持在了天臺邊上。
兩雙眼睛直勾勾地相互凝視，而呼吸似乎都連通在一起不斷轉(zhuǎn)換。
天臺之上的時間，一分一秒似乎都被拉長到了一小時、一天。
似乎良久——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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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全部情節(jié)都是一開始想好的，為什么寫著感覺還是感覺少了點什么帶著少許生硬，不像在廁所里那樣通暢呢？
算了。
這章的心理那些，大概會有不少意見，不過有部分我是真的這么想的···真要理解不了的話，就請說句‘作者傻逼，邏輯狗屁不通’把我當(dāng)屁放了，不要把書扔了【抓腿痛哭挽留
ps2：還有我說角色這些，其實不是這意思，想讓大家黨爭那啥的。
作者菌我不是想說貶低別的角色只獨愛一個角色，而是個人更欣賞憐愛某個角色那種···不怎么好描述，大概就是作者會甚少寫修羅場然后讓高人氣角色勝利，而是更傾向于高人氣角色獲得更多點的甜蜜個人角色劇情。
ps3：感謝‘浪人麻衣明’的又雙叒叕打賞，感謝‘要吐槽不吐葡萄皮’的打賞，感謝‘縛紅塵’和‘隨風(fēng)飄’兩位的各五百點幣打賞，感謝各位的厚愛(づ??????)づ
ps4：有人提到文筆和情節(jié)不行那些的···還是之前說過的，作者菌是地道外地人，初來本地，還需慢慢適應(yīng)，可能不合部分人的口味，請多多擔(dān)待一下，在此拜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