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心障
就在兩張電影票即將浮出桌面的時候。
“哎喲！”
秦開國忽然嚎了一嗓子，把碗支棱出來：“小雪啊，快給爸盛半碗飯！”
聲音之嘹亮，嚇得眾人皆是一愣。
“爸，你已經(jīng)吃兩碗了，還吃？”秦初雪懵逼地眨了眨眼睛。
秦開國老臉微紅，不動聲色把旁邊的手給摁在了桌面下：“你媽今天做的菜太好吃了，意猶未盡啊。”
“好，我這就給你盛。”秦初雪噗嗤一笑，看向身旁，“我也給你盛一碗吧？”
林衛(wèi)東咧嘴一笑：“謝謝。”
等秦初雪拿著碗起身離開，秦開國才松了口氣。
轉(zhuǎn)頭，身邊的氣壓已經(jīng)到了臨近爆發(fā)的邊緣。
壓低聲音急忙訕笑道：“老太婆，太尷尬了，如果被拒絕，你說我們倆老臉往哪兒擱？”
旁邊投來殺死人的目光，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就是要捅破這層窗戶紙，現(xiàn)在不做，誰知道他們以后是什么情況，如果衛(wèi)東遇到那些倒貼的妖精，一個還好，接二連三前赴后繼，就是圣人也把持不??！”
“那……也得循序漸進啊……”
“你懂個屁，把爪子拿開，要是再阻止，今晚你一邊兒涼快去，別進臥室！”
“……”
一分鐘后，秦初雪回來。
張雪再一次抬起魔爪，不料那黑黝黝的手臂又伸了過來，一把捏住空中的電影票。
“老頭子，你有完沒完！”
終于爆發(fā)了。
女兒年齡不小了，好不容易遇到個理想的另一半，這人還分不清狀況！
要是真被搶走了。
那以后上哪兒去找?。?p> “不是，你聽我說……”秦開國還想勸。
“起開！”張雪掙扎著把手給抽出來。
“不行！”
“秦開國！”
“就是不行！”
另一邊，忽然出現(xiàn)的狀況，讓林衛(wèi)東和秦初雪有些懵逼，面面相覷。
林果也不吃飯了。
看了一會兒喊道：“爺爺奶奶不要打架，打架就不是乖孩子了喲！”
“爸媽，你們干什么呢！”
“張姨，秦叔，你們——”
正在三人勸阻時，兩張紙片輕飄飄從空中落了下來。
一搖一晃，悠閑愜意。
“噗”的一聲，最終落到鱸魚被刨空了的肚子上。
爭執(zhí)停止了。
勸解也停止了。
空氣仿佛都安靜了一般。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鱸魚，看向了那兩張紙片。
秦初雪皺了皺眉，輕聲念道：“我男朋友的羅曼史……”
——
街道上，秦初雪拿著兩張電影票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時而傳來“咯咯咯”的笑聲。
高興得就像中了500萬似的。
林衛(wèi)東無奈笑道：“至于這么高興嘛，剛才秦叔不是說了，票本來是買來他跟張姨去看的，結(jié)果張姨不去，才發(fā)生的爭執(zhí)?！?p> 秦初雪停下來，雙眼彎得像天上的月牙。
捂著嘴笑了兩聲：“大壞蛋，你別裝蒜，就不信你不明白！”
“明白什么？”
“這就是我爸買給我們看的！”
“不會吧？”林衛(wèi)東微笑著攤了攤手，“我這是第一次去你家，吃了飯還外帶送女兒？”
“嘻嘻，就是這樣的！”
秦初雪跑回來，肆無忌憚地挽住林衛(wèi)東的胳膊，嗔道：“我爸可沒有看電影的習(xí)慣，就是在家也只看看新聞，我媽最多只看《浪漫滿屋》，今晚的電影可是年輕人看的愛情片，他們倆怎么可能去看呢！”
“……”
林衛(wèi)東低頭看了一眼，壞笑一聲。
結(jié)果挽住胳膊的手明目張膽緊了緊，胳膊陷進去都看不見了。
他也沒有抽出來，只是撇了撇嘴：“你高興就好?！?p> “當然高興啦，知不知道這表明什么？”
“不知道?！?p> “表明我爸媽希望我們在一起！”
秦初雪把腦袋靠在林衛(wèi)東胳膊上，就像纏在胳膊上的白娘子：“所以，你沒有理由再拒絕我了！”
林衛(wèi)東看著身旁的女人，笑靨如花，美得驚人。
臉上那高興勁兒，似乎能把他整個人覆蓋。
心里的門又打開了一點。
一個孤獨而落寞的身影站在門后，衣衫襤褸，他想走過來，但身上綁著一圈圈黑色的鎖鏈。
“林衛(wèi)東！”
“嗯？”恍然間收回心神，才發(fā)現(xiàn)秦初雪已經(jīng)跑到了前方，一輛出租車停在路邊。
“快來呀，電影還有十五分鐘就開始了呢，別磨蹭！”
“……”
“來嘛，別浪費了我爸我媽的一番好意?！闭f著，秦初雪又笑了起來。
林衛(wèi)東跟著咧嘴一笑，把混亂的思緒拋在腦后，拔腿朝前方快速沖了過去。
——
今晚，月色如鉤。
女兒睡著已經(jīng)一個小時了。
林衛(wèi)東拿出手機看了一會兒，等屏幕上的時間數(shù)字變成2：00，悄悄下床，披了一件外套便走出屋門。
沿著熟悉的青石板路，朝公路相反的方向慢慢走。
經(jīng)過田野，經(jīng)過蛙鳴，經(jīng)過反光的水潭，經(jīng)過竹林，經(jīng)過一座座黑色的墓碑。
十多分鐘后。
他最終登上了山頂。
大半個臨川盡收眼底，黑漆漆似乎正在沉睡。
偶爾有車燈如流星劃過。
照亮了他沉默的側(cè)臉。
“媳婦兒，你說……我是不是回不去了？”
良久，他轉(zhuǎn)身朝著旁邊四五米的黑色墓碑問道。
沒有回應(yīng)。
只有溫柔的風(fēng)在耳邊流動就像有人在輕輕撫摸他的臉。
走上前去，大白兔奶糖依然散落在墓碑前。
“哎，重生回來快兩個月了，依然有種如在夢境的感覺?！?p> 林衛(wèi)東靠著墓碑盤腿坐下來。
剝了一顆奶糖放進嘴里，甜甜的，軟軟的。
“我本來想著，也許某一天的早晨醒來，睜開眼，現(xiàn)在的世界又變回了以前的樣子?！?p> “你在廚房里做早餐，香味撲鼻，果果在洗手間刷牙，埋怨著又要去上課。”
“然后我悄悄走到你身后抱著你，在你臉上親一口，讓你嫌棄嘴臭，把我推到洗手間跟果果一起刷牙?！?p> 頓了頓。
把嘴里的奶糖吞進肚子。
林衛(wèi)東看向旁邊的墓碑，咧嘴一笑：“不過，都已經(jīng)兩個月了，我發(fā)覺似乎不會再醒過來，發(fā)覺我也許要在這個世界里過一輩子，曾經(jīng)的那些回憶，仿佛倒轉(zhuǎn)一般，變成了夢，這里才是真實的世界?！?p> “不敢相信你已經(jīng)不在了，但每當看見這么小又這么懂事的果果時，我又不得不相信?！?p> “來到這里，我遇見了秦初雪，遇見了汪夢，不過我都沒有主動前進一步?！?p> “汪夢走了，但秦初雪卻一步一步，征服了果果，走進了我的生活?！?p> “如果我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如果我面對現(xiàn)在的一切，把一切當成事實，如果我給果果找一個新媽媽，如果我跟另外一個人，秦初雪，跟她走進婚姻的殿堂……”
林衛(wèi)東嘆了口氣，不再說話，望著遠方的深藍天空，眼睛里閃爍著無數(shù)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