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不能平靜

　　沒有電視，沒有電報，沒有報紙，沒有電話。

　　在沒有一切快速傳遞信息時代的古老封建王朝中，一個國家，又是如何完成統(tǒng)治五百萬平方公里土地的呢？

　　帝國統(tǒng)治的極限是一百日的信息傳遞。

　　也就是說你接到消息，到你出兵平叛的時間不能超過一百天。

　　一但超出，就代表你的統(tǒng)治將不在穩(wěn)定。

　　出兵時間一百日范圍外的統(tǒng)治地區(qū)遭受叛亂，你就算立刻接到消息，行軍一百日，三個月多十天的時間，要么那里駐守的將領已經(jīng)平叛，要么已經(jīng)淪陷，僵持的情況太少。

　　所以這是帝國統(tǒng)治的極限。

　　而往往做不到立刻接到通知，八百里加急都需要十幾天的傳遞時間。

　　以前蘇陽不知道大唐是如何做到的，現(xiàn)在蘇陽知道了。

　　第三天的時間，華州內(nèi)的貴族和官員紛紛派人到來。

　　挨個拿著拜貼遞送給蘇陽。

　　首先到來的是張魁。

　　“賢侄，好久不見?！?p>　　張魁一臉的復雜，一身干練武士服讓人毫不懷疑他的是行武出身。

　　“張叔父?！?p>　　蘇陽恭敬的行禮。

　　這位大爺曾經(jīng)保護過他。

　　“我需要牛?！?p>　　“可以?！?p>　　“兩百頭?！?p>　　“也可以。”

　　“價格？”

　　“送給叔父都可以?！?p>　　蘇陽笑著的話讓張魁感到窒息。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兩人立于蘇府門前，平靜的交談，張魁不進去，蘇陽就在這里陪他交談。

　　“需要什么？”

　　沉默半響，張魁生澀的問，他覺得這是一個世紀難題。

　　“我需要叔父燒掉百姓的借貸?！?p>　　不等張魁回答，蘇陽站直身體，眼神掃視周圍的一切，大門外的各個角落，聲音陡然提高一個臺階。

　　“我知道這里有很多人。”

　　“我蘇陽，華陽子爵，可以把牛賣給你們，低價賣給你們，但是我有要求?！?p>　　“我需要你們各家各戶燒掉百姓的借貸。”

　　“要不然我寧可把牛低價賠錢賣給百姓?！?p>　　“我需要一個富裕的大唐，而不是需要一個百姓貧窮，隨時可能吃不下飯造反的大唐。”

　　蘇陽的聲音久久不平息。

　　張魁走了，騎上馬，直奔城外而去。

　　與此同時，蘇府外面的三十多個角落里，同時有人消失。

　　不到二十分鐘，陸陸續(xù)續(xù)有三十多匹駿馬沖向大唐四面八方，有十幾只雄鷹振翅高飛。

　　如此奇特的景象讓人震驚不已。

　　長孫無忌接到消息后，沉默過后，大聲歡笑出聲，

　　柴邵興奮的舞了一套劍。

　　誰都不知道為什么。

　　瘋子，蘇瘋子。

　　傻子，蘇傻子。

　　兩個稱呼在大唐內(nèi)傳開。

　　八百里加急，換馬不換人。

　　雄鷹送信，換鷹不換信息。

　　這是最古老，最快的傳遞方式之一。

　　在這個時代，這兩種傳遞確實快。

　　當三個月的時間，三千頭耕牛陸陸續(xù)續(xù)的從華氏城出發(fā)，送到各地大唐官府時，

　　當李世民從長安城放出魏征、戴胄兩位，并任命他們?yōu)橛反蠓颍惨曁煜聲r，天下所有得到消息的世家都沉默了。

　　這是真的在搞事情。

　　三千頭耕牛在大唐掀不起浪花，但是這代表了一個信號，一個大唐在扶持百姓的信號。

　　清河，清河崔家的大本營中，正值壯年的崔家家主站在門前，看著清河縣衙門口正在賣的低價耕牛，看著百姓幾家貸款湊錢買走的耕牛，心中很不是滋味。

　　“家主？”

　　旁邊的年輕人不明白為何家主如此臉色。

　　崔家家主聲音出現(xiàn)一絲沙啞。

　　“這是赤裸裸的陽謀?！?p>　　“賣鹽他要主動分給我們，賣牛，他可以直接走官府的路線，這是誰都阻止不了的?！?p>　　崔家家主頭疼不已。

　　“走吧，回家去，開家族會議，討論一下是否需要燒借據(jù)?！?p>　　崔家家主知道，那個蘇陽在將軍，這只是一個表態(tài)，他在放血奶百姓。

　　沒有人知道為什么？

　　即使是想要出去，想要未來，也不至于這樣奶百姓吧。

　　年底之前，蘇陽又從突利那里獲得了兩千頭牛，上環(huán)，然后低價賣給官府，官府走官方渠道送到大唐各地。

　　這一波一波的奶下去，還有隨之而來的羊和馬，還有售賣出去的各種其他生活物資，交易往來帶動的利益，讓大唐其他人都羨慕不已。

　　李世民在這中間，一口氣把太原李家的商隊，把皇室內(nèi)務府的商隊，把親信的商隊，都扔到了這一波交易里。

　　做的非常絕。

　　老子就是任人唯親，老子就是先給自己人吃這塊蛋糕，就問你氣不氣。

　　其他人當然氣了。

　　尤其是當貨真價實的見到一頭頭上了鼻環(huán)的耕牛被真的低價貸款賣給百姓時，他們更氣了。

　　張魁回到自己家就把自己關在書房里。

　　張家的叔叔大爺們則是議論紛紛。

　　當三天后張魁赤著雙眼走出來，看著一位位身體健碩，年輕時一看就是上戰(zhàn)場廝殺過的族人們，聲音沙啞的開口：“我決定燒掉借據(jù)?！?p>　　“張家是靠著戰(zhàn)場廝殺崛起的?！?p>　　“我們祖先曾跟隨慕容恪打高句麗，曾參與過亂世爭霸，曾見證過統(tǒng)一，亦曾抵御過突厥?！?p>　　“我們應該是驍勇善戰(zhàn)的戰(zhàn)士，而不是靠吃高利貸混日子的廢物?！?p>　　張家的族老們面面相窺。

　　最后，一位頭發(fā)白的徹底的老人緩步上前。

　　“家主，這是我們最大的生意收入?！?p>　　張魁直視老人：“三叔，張家，缺這點嗎？”

　　這一句讓老人愕然，缺嗎？

　　不缺吧。

　　張家收租也有不少錢，各家各戶的戰(zhàn)利品也吃不完的吃。

　　他們自家還養(yǎng)了不少牛羊狗馬。

　　他們還有自己家的店鋪呢。

　　高利貸固然多，可沒了也不代表他們活不下去了啊。

　　張魁越過老人，來到自己族人面前，振臂高聲：“如果家里的后輩需要靠高利貸活著，那他們不就是廢物嗎？”

　　“廢物能把張家傳承下去嗎？”

　　愕然，張家的大人物們都傻眼了，還有這種解釋嗎？

　　可是，這種解釋，好有道理。

　　張魁接下來直接怒吼：“一個家族要想傳承久遠就不能有太多廢物?！?p>　　“收高利貸，欺負弱者，靠從弱者身上找尊嚴，太丟人了?！?p>　　“我們的尊嚴，應該是高傲的，是靠著手中刀劍，靠智慧獲取的?！?p>　　“華州的百姓之所以尊重我們，是因為我們的祖先，在外敵來臨時，手持刀劍，沖鋒在第一線，保衛(wèi)了這里?！?p>　　“而不是高利貸?！?p>　　張魁的聲音久久不能平息。

　　隨著張魁聲音的消散，張家人身上的氣質也逐漸發(fā)生變化。

　　他們的尊嚴，是靠著刀劍拼殺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