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長的書房,鐵十字團的羅德正坐在椅子上,看著書架上滿滿的棉紙書冊,笑道:“邁恩大人,看來您在種植園的這幾年又有新著作了。”
墻壁上的幾扇窗戶緊閉,隔絕屋外的寒風,也讓書房內光線昏暗。書桌上點了幾盞水晶燭燈,刺眼的燭光透過特制的水晶燈罩變得柔和明亮。邁恩伏在桌邊,用鵝毛筆書寫文字,抱怨道:“哪有什么新著作?他們把我從落葉城趕到博朗鎮(zhèn),連一本書都不讓帶。我的年紀大了,記性不如以前。沒有書籍作參考,我這個老家伙怎么能寫出新東西?書架上的棉紙書都是我這幾年用來消磨時間,隨手寫下的一些回憶……有的棉紙書已經爛掉了,剩下的也存不了多長時間?!?p> 他放下鵝毛筆,揉了揉酸脹的手腕,對羅德說道:“你送的這些燈不錯,如果能再送我一箱獸皮紙就更好了?!?p> 羅德笑容不變地說道:“我的賢者大人,你連自己的藏書都沒辦法帶過來,我一個小小的冒險團團長怎么敢送您一箱獸皮紙?不要說一箱,就是一張,我也沒膽子送給您。以大人的智慧,應該能想到有人在您身邊安插了耳目,也能理解我的難處?!?p> 邁恩的眼神變得陰沉,生了一會悶氣,最后卻無奈地嘆氣,“那些人就是要把我困死邊境種植園。”
“您也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绷_德壓低聲音,乘機說道。
老鎮(zhèn)長斜睨著他,露出玩味又譏諷的笑容,反問道:“怎么?你有辦法讓我回落葉城?你知道我犯的事情,才被議會驅逐的?”
邁恩也就是這幾年失勢了,換作以前,像羅德這樣的奴隸販子連和他說話的資格都沒有。邁恩是不相信羅德能知道自己的事情,就算他聽到一些半真半假的流言,也摻和不起。如果奴隸販子真能參與其中,無論最后運作的結果如何,那他的背景就不是平時表現的這么簡單。
羅德似乎沒有發(fā)覺邁恩賢者蔑視自己的態(tài)度,接著說道:“您的事情,我當然沒資格了解,我只聽說大人在接任落葉城執(zhí)政官的前一天晚上,突然被捕,直到您被押到來博朗鎮(zhèn)的路上,落葉城議會才緊急頒布,邁恩賢者接替博朗鎮(zhèn)鎮(zhèn)長的委任令。”
“您沒有犯下什么事情,您只是被降職了。”
邁恩收起輕蔑的姿態(tài),重新審視羅德,冷漠地點頭說道:“或者說,我被軟禁了?!?p> “不管是降職,還是軟禁,您和約瑟夫大人都沒有背負罪名?!绷_德笑容矜持地說道:“落葉城規(guī)定,邊境警衛(wèi)隊兩年一換防。再過幾個月,就輪到博朗鎮(zhèn)警衛(wèi)隊換防,而您和約瑟夫隊長在博朗鎮(zhèn)干了整整4年,和親人朋友也分離了整整4年。難道你們就不想明年春天回去,和家人團聚嗎?”
“嗯,繼續(xù)說,我聽著?!边~恩鎮(zhèn)長淡淡說道。
羅德沉吟說道:“當然,我只是個小人物,幫不上什么忙。不過,我的一些朋友都是有辦法的人,再加上大人在落葉城議會的老朋友共同出力,或許有機會能讓您辭去鎮(zhèn)長職務,回主城養(yǎng)老。落葉城一城四邦,您恐怕沒希望再回到高地城,但高地城下轄的四個邦,大人可以任選一個……我說的這些可都是實話。”
邁恩鎮(zhèn)長雙手交握,深深地注視著對方,問道:“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
羅德卻反問道:“維爾托克先生昨天和賢者大人學習文字,突然昏睡,他現在怎么樣了?”
邁恩譏笑道:“你這個販奴商人果然在打那個孩子的主意……準備把他賣給哪個大人物?”
羅德搖了搖頭,說道:“主城的半精靈大多認為販奴是一門黑心生意,可我堅信販賣奴隸是一種善舉。賢者大人在邊境種植園生活了這么長時間,您應該了解,如果沒有我這樣的奴隸販子,很多蠻族都活不了。是我給他們找了一條生路,我只是從中賺了一點錢而已?!?p> “你所謂的‘善舉’其實是在挖聯盟的墻角……”
邁恩搖了搖頭,不愿和一個奴隸販子深入交談這個話題,轉而說道:“那個孩子的失憶癥很嚴重,已經傷到了他精神狀態(tài),他只要集中注意力就會失神困倦,甚至暈迷……這樣的半精靈少年對你還有多少價值?你又準備把他賣給誰?”
“賣?不、不,大人,您誤會了。我只販賣蠻奴,半精靈奴隸的生意,輪不到我這個小人物插手?!绷_德擺了擺手,繼續(xù)說道:“像您這樣博學的賢者不應該待在生存條件惡劣的邊境小鎮(zhèn),維爾托克先生同樣如此,安穩(wěn)又繁華的主城才是他該去的地方。我愿意替維爾托克先生介紹一個富有、高雅、權勢顯赫的家庭來收養(yǎng)他。即便我從中獲得一些微不足道的利益,您應該相信這完全是高尚之舉,就像我寧愿得罪某些大人物,也要幫助一位賢者回歸文明城邦,我這么做只能是出于高尚的目的?!?p> 成功的商人知道對付不同的人要用不同方法,對付一位賢者就要和他講道理。
邁恩必須承認,羅德講得有道理。利益和高尚的行為并非必然沖突,羅德為私利做高尚的事情,也不能否定高尚本身。除非邁恩自己不是高尚的,否則就無法否認羅德的這套說辭。
他思考片刻,開口問道:“落葉城有五個柱名門,你準備把維爾托克介紹給哪一家?”
羅德搖頭笑道:“這我不好說,我只是個小角色,大人就不要為難我了。”
邁恩點點頭,又問道:“那么,我該怎么幫你?”
“大人睿智,本來不用我提供方法。但是……”
羅德露出一絲苦笑,說道:“我的生意主要在博朗鎮(zhèn),冒險者之家的巴托姆大人,我無論如何也不敢得罪。因此,我希望邁恩大人在回落葉城的時候,把維爾托克也帶上。他是自由的,只要他自己愿意跟您一同,搬去主城生活,巴托姆大人也無權扣留他。我也就不用得罪冒險者之家?!?p> 邁恩鎮(zhèn)長似笑非笑地說道:“你這是拿我當擋箭牌啊?!?p> 羅德站起身,撫胸施禮,姿態(tài)謙卑地說道:“對于大人來講,也就是順便的事情。”
邁恩未置可否,只說道:“我還要考慮考慮。羅德團長,請你先回去吧?!?p> 他們正說著話,樓下傳來維爾托克和約翰的聲音。羅德不想被巴托姆老板的心腹手下看見自己和邁恩單獨在一起,連忙向鎮(zhèn)長告辭,迅速離開書房。但他忘記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維爾托克特別擅長分辨氣味。
所以,維爾托克帶著約翰,徑直闖入鎮(zhèn)長的書房,習慣性的嗅了嗅,立刻說道:“羅德團長剛剛在這里?!?p> 邁恩本來還想訓斥維爾托克不懂得敲門,聽他這么一說,就驚訝地瞪大眼睛,“你鼻子有這么靈?”
鎮(zhèn)長承認羅德團長剛剛來過,卻不做解釋,約翰不禁心生狐疑,維爾托克卻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急急地說道:“我要繼續(xù)學寫字啊。”
他恢復文字記憶,但迪薩半精靈的花體字和他記起的文字存在差異,需要專門學習才能掌握,而且邁恩教寫字的時候,會聊到一些事情,這也是維爾托克所期待的。
邁恩鎮(zhèn)長好笑地問道:“怎么?你還沒睡夠,想再睡一天?”旋即,他擺擺手,嘆氣說道:“孩子,你的病還沒好,需要安靜休養(yǎng)。我可不敢再教你寫字,以免增加你的精神負擔。等你的精神狀態(tài)改善了以后,再來找我學習文字吧?!?p> 維爾托克一言不發(fā),走到書桌面前,抓起邁恩的羽毛筆,在棉樹皮紙上寫下五種不同的花體字,盯著老人的眼睛,問道:“這些字,你認識嗎?”
邁恩鎮(zhèn)長臉色大變,他手指顫抖著輕輕撫摸維爾托克書寫的文字,難掩激動地喃喃道:“秘文……不,不完全是,從變形風格來看,這三種應該是上古文字……我好像見過,哦,對了,我想起來了,是托林遺跡泥板字,迄今為止,發(fā)掘到的最古老花體字!是半精靈花體字的母字!”
他猛地抬起頭,隔著桌子,抓住維爾托克的手腕,狂熱又興奮地追問道:“孩子,你寫的是什么?你怎么會使用‘母字’?你是哪位賢者的弟子?”
維爾托克乘機對著老人的胳膊一通亂按,他發(fā)覺鎮(zhèn)長看似松弛的胳膊隱隱透出一股彈力,能夠抵消他的抓握。這種感覺在約翰的胳膊上也有過,只是邁恩的胳膊更加明顯,抓他的胳膊如同抓一只滑不留手的泥鰍。
“咦,你的手臂上的肌肉、骨骼和約翰很像啊。”
邁恩鎮(zhèn)長很生氣地說道:“別打岔!快告訴我,你寫的是什么?你是誰的弟子?”
維克多甩開邁恩的手,搖頭說道:“我寫的這些字都是‘我是誰?’……其他的事情,我不記得。你必須告訴我,我是誰的弟子?‘母字’又是什么?”
邁恩吹胡子瞪眼地大聲說道:“我知道你是誰的弟子,我還要問你嗎?所謂‘母字’就是半精靈文明最初的文字,它流傳極少,除了1000多年前的大賢者馬爾夫,我還沒聽說過哪位賢者破譯了‘母字’?!?p> 約翰好奇地插口問道:“鎮(zhèn)長大人,‘母字’很重要嗎?”
“重要?何止重要?!是非常、非常的重要!”邁恩叫道:“大賢者馬爾夫破譯遺跡‘母字’,卻沒有把‘母字’傳授給任何人,他留下的私人筆記全都用‘母字’書寫,沒人能看懂,但大家都想看懂……維爾托克,你想不起來誰教你的這些文字沒關系,你再寫幾個‘母字’給我看看?!?p> 邁恩提到大賢者馬爾夫的筆記用沒人能看懂的“母字”書寫,維爾托克就決定不把這類文字教給任何人。
他現在可是很聰明的。
維爾托克正準備追問大賢者馬爾夫私人筆記的事情,屋外就傳來一陣鬼哭狼嚎。他好奇地走到墻邊,推開書房的窗戶,就看見那個臉上有奇特疤痕的蠻族少年約格,正光著身子,繞著一堆障礙物邊逃邊叫。
一群半精靈警衛(wèi)嘻嘻哈哈地在旁邊看著熱鬧,而蠻奴首領英格瑞和幾名身體健壯的蠻女奴拿著棍子、繩子對約格圍追堵截。
她們和約格說的都是蠻族語言,維爾托克聽不懂,就問道:“她們這是在干什么?”
邁恩鎮(zhèn)長湊過來看了一眼,不在意地說道:“英格瑞要對那個蠻族男孩實施割禮,他不愿意,就逃出來了。”
“割禮?這是什么意思?我可以去看看嗎?”維爾托克興致勃勃地問道。
長戟大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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