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千刀大會

　　子夜，風(fēng)停雪止，薊城郊外霽月當(dāng)空與春雪輝映，直把大地照的跟白晝一般。

　　秦天雨靜立一株雪松旁，思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靜。

　　他已下定決心，從今以后便封劍歸隱，他怕血，更怕人臨死之時(shí)那猙獰而痛苦的面孔。

　　雖然他每次在殺人的時(shí)候看似輕松瀟灑，快意恩仇，可是每次殺完人，他的心情都會無比痛苦，以致徹夜難眠。

　　每次的無眠之夜，他都會自責(zé)自問——雖然他們窮兇惡極，壞事做盡，可是生命屬于他們也只有一次，試問我又有什么權(quán)利決定他們的生死？

　　他已不知多少次決心棄劍歸隱，不問世事，可是當(dāng)他聽到又有哪些惡霸橫行鄉(xiāng)里、欺男霸女、奸淫擄掠、殺人放火，他再次熱血沸騰化著滿腔仇恨，不得已又重新操起那把鐵劍。

　　他本想繼續(xù)去巡查十三劍派的下落，此時(shí)此刻卻已決心放棄，因?yàn)樗幌霠砍鎏嗟慕姞幣c殺戮。

　　有人說：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就有恩怨，就有戰(zhàn)爭，這些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他決心去一個(gè)沒有人的地方隱居，那樣會很空虛，很寂寞，但他的心情一定會比現(xiàn)在好。

　　秦天雨正要起步繼續(xù)向前走，忽聽城內(nèi)隱隱約約傳來兇惡的犬吠聲、和激烈的殺喊聲。

　　殺喊聲越來越近，秦天雨忍不住回頭，待到近處，才看清身后的劍士居然多達(dá)上千人，他們手執(zhí)火把正追趕一人。

　　明月下，見那人身影纖秀，顯然是一位少女，那少女雖體薄力弱，但此時(shí)正逃命之際，腳力速度卻不遜于一般習(xí)武之人。

　　那群人，一邊追又一邊互相阻攔大打出手，待他們追至林間的一片寬闊的空地上，干脆停下來互相廝殺起來。

　　那少女居然向秦天雨奔來，臨近他身旁時(shí)，已累的氣喘吁吁：“壯士救我，那些壞人要抓我?！碧ь^只見眼前是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年，未免大失所望，只好搖手道：“小哥，你快走吧，那群人要在此地打架，都是用刀用劍的，你快跑吧，沒了白送性命?！?p>　　那少女話說著又一邊推搡秦天雨，卻無意觸到了他藏在斗篷里的鐵劍，驚喜道：“你有劍，原來你會武功，那你快帶我離開這兒?！焙龅赜值溃骸斑€是不行，他們那么多人，武功又好，你一個(gè)人怎么打的過他們，我們還是快跑吧！”說完拉起秦天雨的衣袖便跑。

　　秦天雨見那少女對他滿是關(guān)心，這時(shí)才仔細(xì)觀望她，只見她肌如春雪，面似霽月，身姿婀娜，如蘭如蕙，不禁怦然心動：“世間竟有這樣的絕世美女？”忽然想到了她是誰，問道：“你就是燕國的莞蘭公主？”

　　那少女緩下腳步，也在看著他：“你怎么會知道，莫非你也是來參加千刀大會的？”

　　秦天雨素聞燕國的莞蘭公主乃是當(dāng)今天下第一美女，今日見她果真天姿國色、世間罕有，不禁怦然心動，但隨即想到若要娶到莞蘭公主，就必須參加千刀大會，這才淡淡地道：“在下只是剛好路過?！?p>　　莞蘭公主停下腳步，竟然深情的望著他問道：“那你會不會為了我參加千刀大會？”

　　秦天雨遲凝了很久，才答道：“誠謝公主盛情，可惜我已決心棄劍歸隱，從此不問江湖之事?！?p>　　莞蘭公主失望之余低聲細(xì)語：“如果你見到的是皓月公主趙欣，你就一定會參加的?！?p>　　“趙欣是誰？是你的姐妹么？不管她是誰我都不會參加?！?p>　　皓月公主趙欣本是趙國的公主，三年前，燕趙聯(lián)盟抗秦，趙王遷便把她許配給燕太子姬丹。

　　在太子丹眼中，趙欣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美女，太子丹一直為她著迷，雖然早就封了她為太子妃，可是這三年來，卻從來不敢冒犯她，只等這次千刀大會結(jié)束后，他們就會立即成婚。

　　莞蘭公主把趙欣和太子丹的事敘說一番，只聽秦天雨道：“你是太子丹的胞妹，而那位趙國公主卻是太子丹中意的太子妃，在他眼中趙國公主當(dāng)然是最美的?！?p>　　“那你呢？在你眼中我和趙欣誰更漂亮，你又會喜歡誰？”莞蘭公主急切的問道。

　　“我從未見過皓月公主，她若真是天下第一美女當(dāng)如公主你這般好看?！鼻靥煊晷χ^續(xù)道：“只是我已決心棄劍歸隱，從此不問世事，公主又豈會跟我一起隱姓埋名，過著荒野清苦的生活？”

　　莞蘭公主心中竊喜：“你若是能在千刀大會技壓群雄，太子便會把我許配給你，到時(shí)你就是王親貴族，香車寶馬、錦衣玉食，又何須避身郊野，籍籍無名的過一輩子？”

　　秦天雨卻是心中不悅：“人各有志，王宮既然那么好，公主又為何深夜出逃，我看我還是送你回宮吧?！?p>　　“我不回去！我不想做太子丹的誘餌！”莞蘭公主大聲拒絕。

　　“原來是這樣！”秦天雨已然明白——原來太子丹為了蕩平百劍門派，以百劍總盟主之位和莞蘭公主做誘餌，召開千刀大會，其實(shí)是引誘百劍門派中人互相殘殺。

　　等他們兩敗俱傷時(shí)，太子丹便坐收漁人之利，臣服者編入麾下，不服者斬盡殺絕。而莞蘭公主和總盟主之位，只是引誘他們發(fā)生爭斗的誘餌。

　　秦天雨回過神來，望著那群正在廝殺的各門各派，哼了一聲：“為了得到總盟主之位和得到大燕的公主，這些劍道中人居然大打出手，甚至同門相殘，枉稱什么劍派高人，他們只是一群江湖草莽而已?！?p>　　莞蘭又道：“不管他們是劍派高人，還是江湖草莽，我都不想他們?yōu)榱宋乙运老嗥矗魉托悦?，壯士你快救救他們呀，叫大家不要再打了?！?p>　　此時(shí)正在交戰(zhàn)的劍士，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連公主都叫停不住，憑秦天雨一個(gè)秦國人又怎么能叫停他們？除非他能再次拔出他手中的鐵劍。

　　秦天雨見莞蘭公主急切的眼神，心中更是大為不解，問道：“公主究竟是想讓我救你還是救他們？”只見莞蘭公主被問的無語，接著道：“你實(shí)在太看得起我了，在下就此告辭，公主何不趁他們交手之際也趕快逃脫。”

　　“站??！就算他們是一群江湖草莽，你怎么忍心看著這么多人血流成河，死于非命？”

　　秦天雨再次回首觀望，見明月下，白雪已被鮮血染紅一片，眾人越打越激烈，心中悲痛不已。

　　他該如何制止他們互相殘殺？忽然靈光一動，用劍架在莞蘭公主脖子上，大聲喝道：“住手，你們?nèi)舨辉僮∈郑揖桶压鹘o殺了！”

　　眾人一見秦天雨用劍挾持公主，頓時(shí)收劍停戰(zhàn)。莞蘭公主對秦天雨的靈機(jī)應(yīng)變，心生佩服。

　　這時(shí)人群中走出一位滿身血跡的青年劍士喝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挾公主以令群雄。”

　　“在下便是你們要找的秦天雨?！?p>　　那劍士哼了一聲：“你若是天雨劍客秦天雨，我就是秦王嬴政，你劍笑江湖，我威震一方，哈哈哈，反正都是吹吹牛，磨磨嘴而已?！?p>　　那人正自得意時(shí)，突然眼前劍影一閃，他的長發(fā)整齊而斷，散落一地，不禁大吃一驚：“你果真是天雨劍客秦天雨?！?p>　　秦天雨大笑數(shù)聲：“這位兄臺又何須明知故問，你們?nèi)胍棺饭鞯酱?，不就是為了要引我出來？?p>　　“不錯，今晚我們百劍門中八百英雄聚集在此，正是要引你出來，再合力將你殺之。”

　　秦天雨見人群中走出一位年過花甲的老者，那老者童顏鶴發(fā)，氣勢如虹，聲如撞鐘，場內(nèi)頓時(shí)平息下來。顯然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劍派盟主。

　　秦天雨望著那老者：“我與眾位英雄并無冤仇，眾位又為何要將我趕盡殺絕？”

　　那老者答道：“素聞秦天雨人稱天雨劍客，自出道以來，劍道中就沒有一人能躲得過你的輕閃一劍，僅在三招之內(nèi)劍挑長劍門二十五位英雄，實(shí)在不令人談之色變，寢食難安。試問有你秦天雨在，三日后的千刀大會又有哪個(gè)門派敢與你一決高下，所以我們才聚集在此，其目的就是要合力將你誅殺。”

　　秦天雨對那老者的如實(shí)回答并不驚訝，似乎早已知道百劍各派的預(yù)謀，他突然轉(zhuǎn)望莞蘭公主：“習(xí)武之人爭名奪利，又可以得到莞蘭公主為妻，大家為了排除異己要將我除去，倒也情有可原，但不知公主又為何會配合他們到此，我與公主可有冤仇？”

　　莞蘭公主再次被問的無語，見秦天雨一直看著她，許久才答道：“我只是奉了太子之命，激勵你參加千刀大會，我并不知道他們要誅殺你，你若真的將他們?nèi)繐魯?，做了百劍總盟主又有什么不好？?p>　　“可是你明知道太子丹召開千刀大會，推舉百劍盟主，目的就是為了讓大家互相殘殺，趁機(jī)將他們降服，為何你還要答應(yīng)幫助太子？他們雖然是江湖莽漢，你又怎么忍心看他們血流成河，死于非命？”

　　莞蘭公主聽得秦天雨重問自己先前問過的話題，更是無言以對。這時(shí)百劍群中一位年輕的劍士站出來說道：“天雨劍客若不是來參加千刀大會，又怎么會來我大燕？又怎么會殘殺長劍門的諸位英雄？你還不是為了爭奪總盟主之位?！?p>　　秦天雨大聲道：“我殺長劍門的人，只因?yàn)殚L劍門的人為壯聲譽(yù)，居然殘殺手無寸鐵的商旅百姓竟達(dá)一百余口，我來燕國蕩除長劍門，純屬是為了替天行道?！?p>　　眾人一時(shí)無語，稍許那老者又問：“我與眾英雄追拿公主引你出來，此事本是臨時(shí)決定之計(jì)，秦劍士又是如何得知？”

　　秦天雨冷冷的說道：“燕國王宮禁衛(wèi)森嚴(yán)，太子丹怎么會讓莞蘭公主輕易逃脫？還有百劍門派的英雄，個(gè)個(gè)武藝高強(qiáng)，卻追不上一位不會武功的公主，難道不是為了引我出現(xiàn)？”

　　“不錯，只因?yàn)樽蛱焱砩祥L劍門的二十六位劍士，一起命喪福來客棧，大家便知道你在附近。我們引你出來，就是為了要將你除去，這樣大家才有機(jī)會爭奪百劍總盟主?！蹦抢险咧毖圆恢M。

　　秦天雨更是氣不打一處：“什么百劍總盟主，王親貴族，我都不稀罕，我只想棄劍歸隱與世無爭，眾位英雄敬請放心，我不會參加千刀大會，在下這就告辭?！闭f完正欲邁步離去。

　　人群中又有一位劍士上前喝止：“站住，就算你不爭奪百劍盟主，但長劍門乃是我楚國九連劍派的一枝，他們昨晚被你所殺，我們要為長劍門的兄弟報(bào)仇！”

　　秦天雨回頭瞪眼望著那人：“長劍門的人殘殺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在下替天行道，你們還有臉在眾人面前提及此事?！?p>　　那劍士又道：“長劍門與十三劍派公平?jīng)Q斗，生死與他人無關(guān)。他們殺的是十三劍派的人，又何來濫殺無辜百姓之說，你口口聲聲說棄劍歸隱卻為何還劍不離身？你殺了我們門派中人，一句棄劍歸隱就能躲得過嗎？”

　　秦天雨怒氣更盛：“十三劍派的人根本就沒有死，被殺的都是一些商旅百姓，被火燒的鐵劍門中就有一具女尸，和一具孩童尸體，試問十三劍派的鐵劍門有女子和孩童嗎？”

　　這時(shí)不僅那劍士更氣，其他人也都紛紛說道：“長劍門的人個(gè)個(gè)武藝高超，行事更是光明磊落，他們就算是要用其他人的尸體代替十三劍派，也不會殺害婦女兒童來做替身，你在此胡言亂語詆毀長劍門的清譽(yù)，又如何令大家信服？”

　　“長劍門中的劍士臨死前都已招認(rèn)，我才將他們盡數(shù)除去，我本想尋找十三劍派的下落，可是我更不想牽出太多的恩怨，因?yàn)槲乙褯Q心歸隱，從此不問江湖之事，不管你們?nèi)绾蜗啾?，我也不會出劍?！闭f完將鐵劍折斷扔在眾人面前轉(zhuǎn)身便走。

　　眾劍士嘩然一片，莞蘭公主急的追上前去：“你就這樣忍心離我而去？”

　　秦天雨并不回頭，繼續(xù)往前走：“你我只是萍水相逢，公主怎可交淺言深，輕易以身相許？公主誘我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何況這些人又不敢拿你怎樣。”

　　“這群人全部都是江湖粗魯莽漢，不管他們之中誰奪得總盟主之位，我都不愿意嫁給他們，你帶我一起走吧，我寧愿不做大燕的公主?！陛柑m公主緊隨其后。

　　秦天雨本慕公主美貌，心里當(dāng)然想與她攜手一生，卻不料公主只是在利用他對付百劍門。心中不悅駐足道：“現(xiàn)在我手中已無劍，在這么多劍道高手面前我又有什么本事帶你走，公主你保重吧！”

　　莞蘭公主道：“原來大名鼎鼎的天雨劍客秦天雨，卻是貪生怕死的無能鼠輩，或許那些傳說也不盡屬實(shí)，秦天雨根本就是浪得虛名，一見到這場面陣勢，便嚇得連劍都扔了，你走吧，趕快逃命去吧！”

　　秦天雨無心理會莞蘭公主的言語相激，依然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既然天雨劍客真的不再參與千刀大會，那我們就不必合力將他除去。”劍群中一位年輕的劍士說道：“這幾年百劍門派群龍無首互相廝殺，七星劍派盟主蕭老英雄德高望重，劍技壓眾，何不委身就任總盟主之位。”

　　原來蕭老英雄蕭正楠正是先前的那位老者，乃燕國七星劍七劍聯(lián)派的盟主。蕭正楠劍技高超，一身正氣，深得同道中人敬仰。眾人聽到有人提議讓他就任總盟主都拍手叫好。

　　一位年輕劍士卻反對道：“蕭老英雄雖然在劍技武德都深得同道敬仰，但他畢竟年事已高，怕是難以勝任，更何況莞蘭公主又怎可嫁給一位年過花甲之人？”

　　蕭正楠說道：“江門主說的不錯，老朽已過花甲之年，怎敢擔(dān)此重任，倒是海天門主江海天年少氣盛，論樣貌武藝都不做二人之選，莞蘭公主得如此夫君，定是稱心如意?！?p>　　江海天喜不自禁，笑道：“承蒙各路英雄抬愛，在下江海天若是出任總盟主之位，定會將我們百劍聯(lián)盟的兄弟視為親兄弟，為壯大百劍門定當(dāng)竭盡心力，誓死效忠?！?p>　　“蕭老英雄既然不肯出任總盟主之位，大家又只得以劍論英雄了。若是讓江海天這乳臭未干的小子做我們總盟主，我連戰(zhàn)第一個(gè)不服?！?p>　　江海天怒道：“連戰(zhàn)，你少出狂言，我江海天雖然不濟(jì)，若是在十招之內(nèi)不能取你性命，我就連海天門門主也不當(dāng)了，你若怕死就別在此丟人現(xiàn)世?！?p>　　連戰(zhàn)氣的二話不說，拔刀便向江海天砍去，江海天橫劍抵擋，一招‘就地掃雪’攻向連戰(zhàn)下盤。連戰(zhàn)稍不提防忽然覺得股腿清涼，原來腰帶削斷，褲子已經(jīng)掉下。

　　眾劍士忍不住發(fā)笑，連戰(zhàn)連忙扯起褲子，但此時(shí)江海天的劍已指向他的胸口說道：“連戰(zhàn)，你輸了，我只用了三招。”

　　連戰(zhàn)冷笑道：“我沒有輸！”說完突然向前挺進(jìn)，硬受了那一劍，再揮劍向江海天肩胛處砍去。江海天萬萬沒想到連戰(zhàn)會有此一招，待他再想拔劍抵擋時(shí)，人已經(jīng)倒地不支。

　　轉(zhuǎn)眼間兩大高手一死一傷，海天劍派的十七位劍士大怒：“連戰(zhàn)殺了我們門主，大家一起上！”連劍門的兩位劍士連忙扶起連戰(zhàn)，其余的劍士都與海天劍派混打成一片。

　　此時(shí)蕭正楠大聲叫喊：“大家都給我住手，大家不要再打了，不要互相殘殺！”蕭正楠正大聲喝止，忽然覺得后背劇痛，身中數(shù)刀。七星劍派的人大聲怒吼：“蕭盟主受傷了，是大刀門干的，大家一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