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夏迎，19歲，一個平平無奇，在讀大專生。
早上七點半，鬧鐘響了，她翻身起來，沒有所謂的起床氣。她拉開窗簾，看了看窗上那層暖霧。
現(xiàn)在是冬天了，雖然風(fēng)在外面吹的噼里啪啦的，她也不能穿的太厚了，因為今天，她要去媽媽工作的那家烤肉店里打工，進去了，要穿統(tǒng)一的工作服，一件薄薄的短袖和一件圍裙。還好，店里，會跟夏天一樣熱。
洗漱完，她打開化妝包，給自己化了個精致的妝，畢竟是第一天上班，不能太隨便了。
收拾好之后，媽媽盯著她看了看，“店里面得扎頭發(fā)。”
做餐飲的，她又是服務(wù)生，怎么能披頭散發(fā)呢，萬一頭發(fā)掉客人碗里就糟糕了，“那您給我扎，我好久沒扎過了?！痹趯W(xué)校，很少扎頭發(fā)，甚至都不梳頭發(fā)。
媽媽也不知是笑了還是怎么，嘴里念叨著這么大人了，還要媽媽給扎頭發(fā)。但還是拿了梳子，溫柔的給她梳了梳，扎了個丸子在頭上。
許夏迎滿意的看著鏡子，“出發(fā)吧！”
做服務(wù)生，對她來說，還很新奇，滿腔熱血。
商場離家很近，十多分鐘就到了，但早上這個時間只有員工通道才能進，媽媽拿了工牌給站崗的保安看，拉著許夏迎就進去了。
許夏迎看著這破舊的電梯，還有并不寬敞干凈的路，想著，她以前進這個商場，都是走大門，或者其他的幾號門，都是富麗堂皇，十分貴氣。但媽媽這幾年走的道，是這樣的啊，她從來都不知道。
她湊過去，挨著媽媽更近了些，拉住媽媽的手，好暖和。
“讓你不多穿點，冷了吧?！彪m這樣說，但媽媽卻把她的手揣進自己口袋。
“我才不冷，明明就很暖?！彼α诵Γo緊握住媽媽的手。
眼看著到了，許夏迎看著熟悉的招牌，“炙火烤肉”，心中卻有點緊張，她不是沒有進去過，不過是以客人的身份，而現(xiàn)在，她是服務(wù)生。烤肉店在三樓，由于三樓都是餐飲行業(yè)，要比其他地方熱乎多了。
加上她的緊張，手心有點出汗?，F(xiàn)在還早，店里面人不多，只有幾個后廚的阿姨在張羅早餐。媽媽帶著她跟幾個阿姨打了聲招呼。
許夏迎有些不自在，只一聲一聲叫著阿姨好。阿姨們都很熱情，有的說，你女兒那么高啊，長得很漂亮什么的。但許夏迎只輕微點了點頭，她知道是客套，她不過才一米六，長相也中等。
許夏迎拿過媽媽提前找主管準(zhǔn)備的工作服，到后面休息室去換。只是，這哪是休息室，分明是雜貨鋪，什么東西都有，亂七八糟的，地上還有不知名的垃圾，幾個臟兮兮的板凳。許夏迎眉頭微蹙，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旁邊換衣服的媽媽。這樣的環(huán)境，呆了四年嗎。
她怕媽媽看見她眼中的心疼，背過身去換。
“這個柜子是我放東西的，換下的衣服，就放這兒?！眿寢屩钢粋€柜子。
許夏迎沒有看她，但透過余光，知道是哪一個，“好?！?p> 媽媽出去了，許夏迎才轉(zhuǎn)過來，看著那個破舊的柜子，上面有張口取紙，寫著三個字，“宋伯音”，是媽媽的名字。
換好衣服，整理一下頭發(fā)，大大方方的走出去，沒有了之前的怯澀。
媽媽和阿姨去盛面條了，她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九點半是打卡簽到，點名的時間，她看了一眼手機，還有十五分鐘。陸陸續(xù)續(xù)，其他上班的人來了，有后廚的阿姨，主廚，前廳的主管，收銀員，還有，服務(wù)生們……人很多，又是不熟悉的面孔，她只敢瞟一眼，不敢多看。
只是，讓她第一眼就印象深刻的，是個男生。他帶著口罩，只能看見眼睛，是雙很漂亮的眼睛，很干凈，很清澈。他好像也注意到她的注視，朝著她的方向看了看。隨后，跟著其他人進了休息室換衣服。
許夏迎說不出什么感覺，心中好像有一絲觸動，她只知道，她好像想要多看一眼，再看一眼。簡單的想法并不復(fù)雜，又好像難以解釋。
人多起來，自然更熱鬧了，甚至有些嘰嘰喳喳的。
吃了面，九點半，時間到了。大家在主管的吆喝下，站在店外，排成兩排。這個過程，許夏迎聽見隔壁烤肉店在大聲吶喊，不地道的普通話加上四川話，男女老少的聲音混在一起，聽著別提多難受了。
只是，陸陸續(xù)續(xù)有不同的口號聲傳來。
不會是商場統(tǒng)一的吧。那不就是說自己也要喊口號，頓時覺得頭大。
新來的還沒登記，所以沒有她的名字。點完了名，大家并不默契的喊出一大堆話。許夏迎頭痛，一點沒聽清喊了什么，只覺得尷尬?？磥硪c時間適應(yīng)了。
主管在總結(jié)工作，表情很是嚴(yán)肅，但許夏迎并不在意，暫時跟她沒有關(guān)系。
這時候，許夏迎才大概知道店里面的規(guī)模，也才知道，店里面的工作人員，不是年紀(jì)大的阿姨，就是非常年輕的小伙子，小姑娘。
他們，也是來打寒假工的嗎？腦子里有這樣的想法?？雌饋恚膫€女生跟自己年紀(jì)相仿，那個男生也是。她偏了偏頭，看到站在最右邊那個男生，他比旁人高出了一大截。
怪不得有阿姨會說她高了，因為這里的女生，都不是很高，看起來小小一個。
只是，新人不止她一個，一個高高瘦瘦的女生和一個矮矮胖胖的阿姨也來了。
點名結(jié)束，大家各自忙活。前廳的服務(wù)生們被叫到一處開會，主管讓大家隨便坐下。原來前廳除了收銀員，暫時只有三個服務(wù)生，而現(xiàn)在加上新人，一共六個。
桌子是四人桌，于是坐了兩桌。那個男生和主管坐在一起，他們前面是那個阿姨，而四個女生坐在一處。
女生一處，少不了互相打量，許夏迎也不例外。打量與被打量一起，是種非常尷尬的感覺。
主管讓男生帶那個瘦瘦高高的女生做事，其他兩個分別帶許夏迎和阿姨。
她剛剛看見，那個男生在向主管使眼色，不想帶那個阿姨，所以想著，會不會，她和他分到一處。結(jié)果沒有，她竟然覺得有些可惜。
收起奇奇怪怪的想法，跟著她的“師傅”做事了。師傅叫喬悅，才十八歲。喬悅今天值班，除了抱盤子出來，整理調(diào)料，擺些東西外，任務(wù)就是在外面喊口號，招客人。
所以，許夏迎也要在外面跟著喊。
她臉?biāo)查g緋紅，從小到大，連站上講臺自我介紹都打顫的人，要發(fā)傳單喊口號了，這對她來說很難，非常難。
只是，一想到是她自告奮勇，跟宋伯音說，她要打寒假工，就得把這份不順心塞回肚子。她對自己說，這才第一天，加油。
大家各司其職，許夏迎暫時沒有事做，就往宋伯音那邊走去，那邊站了幾個人，還有那個男生，他們有說有笑的，但看到她一去，立馬停了下來。
許夏迎也沒多想，宋伯音總不會說她壞話吧。應(yīng)該是湊巧停下來。
十一點，她和喬悅準(zhǔn)時站在外面，喊口號。喬悅教了她很多遍，但是她始終喊不出來，臉皮薄，不好意思。大家也沒說什么，畢竟是新人，需要適應(yīng)。
這個時間，其他服務(wù)生在忙著接待客人，具體做些什么，什么流程，許夏迎并不知道。
今天是周六，客人好像要比往常多，很快就坐滿了，里面人手不夠，主管叫許夏迎進去幫忙。
主管把許夏迎帶到一桌客人前面，說給客人點菜就去忙別的了。許夏迎拿著主管塞給她的一堆紙和一支筆不知所措，怎么個點法??？她在外面站了一上午，什么也不會啊。
面對窘?jīng)r，許夏迎雙頰發(fā)燙，要不是帶著口罩，非得認為她發(fā)燒了不可。
“你會嗎？”許夏迎轉(zhuǎn)過頭，是那個男生在問她，這是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此@個樣子，男生猜到了她并不會，“我來吧?！?p> “謝謝。”心中的不安稍微好一點。男生一邊給客人點菜，一邊看看許夏迎，示意讓她學(xué)。
許夏迎才發(fā)現(xiàn)，每張桌子上，有一份菜單，而上面，是一些需要單點的菜品。
點了菜后，男生打開桌角和桌面上的開關(guān)，對著客人說了幾句話。那張寫上字的紙條，被拿到后面去了。
這時候，許夏迎的目光還一直在他身上，直到看不見。
許夏迎沒有出去了，一直在里面轉(zhuǎn)悠，看著大家做什么，她就跟著做，一番下來，大概的流程終于清楚了。
每張桌子上要放一個清湯鍋，一個鍋板，筷子筒，烤紙，夾子，剪刀，油杯，刷子，還有一份菜單。每桌客人來時，要給他們點菜，介紹菜品，開火，把單子拿到后廚，端菜。
除開這些，當(dāng)然還不夠，有些客人要牙簽，有些客人要圍裙，有些客人要杯子，要勺子，要芥末……這些東西，她也不知道在哪兒啊，所以，只有問別人，喬悅在外面，她不好出去問，所以就問另外一個女生，但她脾氣好像不是太好，問她的時候表情總是不耐煩。
所以，她只好問那個男生，她猶豫過，但又覺得沒什么。不懂就是要問啊，她這樣對自己說。
“那個圍裙在哪兒拿?。俊?p> “收銀臺?！?p> “牙簽在哪兒?。俊?p> “放水果那里。”
“杯子在哪兒啊，我沒有看見?！?p> “在擺盤子那旁邊，繞一圈過去就看得到了?！?p> ……
許夏迎心中有說不上來的感覺，好像有點偷著樂。
慢慢的，沒有那么忙了，她悄悄掏出手機，一點多了。她看了看外面，喬悅沒在，而是在里面抱著盤子，也不知道那一撂盤子有多少個，抱著都堆到胸前了，是怎么抱得走的。她最多能抱個十多二十個吧。
快一點半，她覺得好餓。早知道今早上的面條就不挑了，多吃幾口才是對的。
終于，千呼萬喚之下，到了吃飯的時候，宋伯音已經(jīng)乘好了飯，拿著碗出來，另外的阿姨們端著一大盤菜出來，找桌子坐下。
許夏迎自然是跟宋伯音一起坐，收銀員姐姐方瑜坐下來，喬悅也端著菜坐下來，看來，她們平時跟宋伯音的關(guān)系不錯。
喬悅?cè)ナ埩?，不過這時，另外一個女生坐下來，她叫唐連，是跟宋伯音一個檔口，做壽司，切水果的，才十六歲。
許夏迎心想，這位置有人了，但是方瑜和唐連的關(guān)系好像很好，說說笑笑，她看了眼宋伯音，見她沒有開口的打算。
怎么辦，那喬悅呢。
正想著，喬悅盛飯回來了，她自然變了臉色?？戳藘裳酆?，去了別的桌，嘴中嘀咕著什么。四個人都聽見了，方瑜和唐連皺了皺眉。
許夏迎尷尬的吃著飯，看來，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過節(jié)啊，互看不順眼嗎？
大家一邊吃飯，一邊聊天，許夏迎也大概知道大家叫什么，多大年紀(jì)，但是要準(zhǔn)確對上每一個人，還得多花些時間。
不過，男生的名字，叫“賀瀟樂”，大家一整天下來喊了很多遍，她記下了，只是不知道是哪幾個字。也知道了，他才十七歲，還未成年，頓時，更覺得可惜。
搖搖頭，她可惜什么，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他們之間明明沒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這才認識一天不到呢。
許夏迎覺得好累，中午下班之后，跟著宋伯音回家午休，這才半天，她都覺得暈頭轉(zhuǎn)向了。宋伯音問她覺得怎么樣，她只說，還好。
簡單的午休時間，四點鐘起來，調(diào)整狀態(tài)，補個妝，在烤肉店里，油煙氣太重，她都成花貓了。還好，有口罩擋著，看不出來。
商場是從早上十點開門到晚上十點的，下午就不用走員工通道了，不過，這次是從休息室后面進來的，不是烤肉店前門。
店里面黑漆漆的，跟營業(yè)時的燈光閃爍不一樣，大家都還在休息，躺在外面的沙發(fā)和凳子上，宋伯音有時候也不會回家午休，直接在外面一躺，今天，是因為有她在，怕她不習(xí)慣，所以才回去午休了。
午休時間，要客人走光了，關(guān)了燈，大家才可以睡這里，其他時間連坐都不能坐，只能擠在后面的休息室。四點二十，時間到了，喬悅打開一系列的燈，接二連三的照在大家臉上。
“起床了，點名了?！痹瓉?，開關(guān)燈也是值班人做的。
下午點名要比早上點名更尷尬，因為這時候，外面已經(jīng)有很多客人在了，他們會好奇的看著。念口號的時候，許夏迎好想挖個洞鉆進去。
晚上，就更累了，畢竟很多人會約在周末聚餐，一起喝酒什么的。位置根本不夠，外面排隊吃飯的大有人在。
許夏迎進了休息室，但是不止她一個人，瘦瘦高高的女生也在，可能也是新來，不適應(yīng)，也很累吧。
許夏迎對她的印象就是瘦和高，覺得她要比自己大些，可能二十歲吧。
回到家已經(jīng)快十點，許夏迎洗漱之后就想睡了，看著已經(jīng)發(fā)白的腳趾，覺得難過。她想，宋伯音是怎么在這兒待了四年的?？戳丝词謾C，今天一共走下來，兩萬多步數(sh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