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庭軒在山腳的院子里住下,入夜時百里庭軒打開門走到外面的走廊上,隔著半截山,遠遠看著西陵離的閣樓燈還亮著,西陵離披著一層薄薄的披風(fēng)倚在閣樓外的陽臺上吹風(fēng);山風(fēng)輕浮,吹動西陵離的長發(fā)在半空飄蕩,百里庭軒看的出神。
西陵離默默看著山巔半懸的明月,羲琰如今在干什么呢?西陵離想著,整個人趴在欄桿上發(fā)呆?!棒绥?,你聽到我的聲音了嗎?”西陵離輕聲呼喚,抬頭除了偶爾幾聲蟲鳴再無其他回應(yīng)。一只夜鶯撲通撲通揮動雙翅往遠方的大樹飛去,夜色靜謐,人間已經(jīng)夜深。
暮色蒼茫如深海,云端之上依舊是青天白日。天啟石守衛(wèi)兩兩相望已經(jīng)數(shù)千年,頭一遭遇上罰來面壁的皇族,羲琰貴為天孫,在此罰跪面壁,倒認命,不哭不鬧也不叫屈,守衛(wèi)樂得清靜也自顧打起瞌睡。也許是兩人有心靈感應(yīng),西陵離輕聲呼喚的聲音卻遠隔千里飄到羲琰耳中,頭一遭羲琰有了要離開天族的想法。他默默抬頭看了看四周的守衛(wèi),袖口中兩指施法,只一瞬間,靈魂出竅飄離肉體,幾經(jīng)周折終于偷下凡間。因是靈魂離體,不能在人間停留太久,就在羲琰一籌莫展之時,巧遇百里庭軒在院外徘徊。遠遠看著百里庭軒的目光,在閣樓西陵離的身上匯聚,羲琰頓時醋意大發(fā),心想,“若非我一時脫不開身,輪得到你糾纏……”說罷,拂袖而去。百里庭軒本在庭院吹風(fēng),突然身后一陣冷風(fēng)發(fā)呆,不覺打了個寒戰(zhàn),緊了緊衣服趕緊進屋去。
羲琰在西陵離閣樓上駐足,看著西陵離對著遠方發(fā)呆,忍不住伸手去撫摸西陵離的臉頰。西陵離感應(yīng)到有人過來,拂手去摸自己凍的冷冰冰的小臉,自言自語道,“我魔怔了嗎?怎么感覺羲琰在我身邊一樣?!?p> 羲琰自離別起一直擔(dān)心西陵離,見著她安然無恙,心中很是欣慰,他伸手去撫摸西陵離的長發(fā),小聲說道,“等著我,我會很快回來的?!闭f完,羲琰近距離的靠著西陵離輕輕呼了口氣,西陵離身體一震,將身上的披風(fēng)拉緊,自言自語道,“山上寒涼,可別著涼啊?!闭f著,西陵離慢慢走回自己的閨房,關(guān)好門窗,褪除衣物鉆進被窩;羲琰跟在她身旁,靠著她躺在被窩外面,一手附在西陵離臉頰處,說道,“還知道不能著涼,算你自覺。”西陵離望著頭頂?shù)慕z綢蚊帳發(fā)呆,總覺得身旁有人,卻又不能確切知道是誰,心里空蕩蕩的,不一會兒,昏昏欲睡。羲琰默默守候著,快天明時,才匆匆離去,魂靈只飛向九天,與天啟石的身體合二為一。
西陵峽里一片安寧,卻讓西陵峽外的南宮意歡好一頓著急,百里庭軒一日不出,她的心始終懸著,又嫉妒又憤恨。在蜀域皇宮,南宮意歡跺來跺去,圍著南宮錦嚷嚷著,“母親,庭軒進去幾天了,西陵離肯定不會放過他,母親,快下旨出兵西陵峽,把西陵離抓回來吧!”
南宮錦心有打算,不動聲色的看著女兒,安慰道,“成大事者,得沉穩(wěn)些,你這么急可不是好事?!?p> “母親,女兒是真的看不慣西陵離,她一再欺騙您,您還能對她一再寬恕實在不值得?!蹦蠈m意歡氣不打一出來,每每說起西陵離她總有許多不甘,她恨不能親手解決這個阻礙。
南宮錦明顯不吃她那一套,淡淡說道,“意歡,你先下去吧,阿離的事我自有決斷。”
南宮意歡躊躇片刻,懼怕南宮錦的威儀,只好不甘的退下。南宮意歡前腳剛走,南宮旻后腳就踏進南宮錦的書房,大聲說道,“母親,阿離沒死對我們來說不是好事嗎?為何母親要默許意歡對付西陵一族,蜀域三大家族和平數(shù)百年,母親怎可親手毀滅這來之不易的安寧?!?p> 南宮錦手中握著一本兵書,淡淡回應(yīng),“旻兒,你是我的兒子,蜀國的太子殿下,遇到事情先放下兒女情長,你自小喜歡阿離,可阿離心里絲毫沒有你的位置。你單相思糾纏,阿離會回頭看你一眼嗎?”
南宮旻很執(zhí)著,依舊是一副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樣子,振振有詞道,“母親,你也知道我自小愛阿離,可是愛不就是希望她過的好嗎?母親,旻兒并非只是在乎阿離,蜀域之所以強大,其他國家不敢侵犯,就是因為有三大氏族的力量支持,可是現(xiàn)在,西陵氏出逃歸隱,百里氏不問世事,只區(qū)區(qū)南宮氏,何以抵抗北方異族和南荒魔族。母親,大局為重,可否母親下旨免去對西陵氏的追責(zé),恕他們無罪。”
南宮錦頓時大怒,放下手中的書一丟,吼道,“旻兒,你可知當(dāng)初我下旨賜婚,西陵離炸死逃婚對我已經(jīng)是不敬,可后來她嫁給趙星云奪意歡夫君破壞蜀域和南越的聯(lián)姻更是罪無可赦,若我大赦西陵氏,今后我皇族威嚴何在……”
“母親,可是獻姨是出自南宮,您不該遷怒與她呀?”南宮旻苦苦哀求道。
南宮錦無奈搖頭,勸解道,“旻兒,你阿姨嫁給了西陵,她的心早就不在南宮了,你還奢望她能向著南宮氏低頭嗎?”
南宮旻見勸服不了,只好作罷,對著南宮錦重重行禮,說道,“既然如此,兒臣請求去西陵峽規(guī)勸西陵氏,若西陵氏愿意對母親俯首稱臣,母親可否從輕發(fā)落?!?p> 南宮錦思忖再三,只好應(yīng)允,臨行,囑咐道,“旻兒,你時刻記得,你是我的兒子,斷不可兒女情長,壞了大事?!?p> “兒臣記住了?!蹦蠈m旻大步離去,回到府中帶上幾個貼身親衛(wèi)便匆匆出府,快馬加鞭朝西陵峽方向奔去。這廂南宮旻剛剛出門,南宮意歡的眼線便將消息傳達到意歡處,面對自家兄弟對西陵離的癡心一片,南宮意歡更是氣到極點,她握著拳頭惡狠狠的吩咐下去,“凡在西陵峽見到西陵離,格殺勿論,本公主加官進爵賞黃金百兩?!睅讉€近衛(wèi)領(lǐng)命匆匆離去;留南宮意歡獨自自言自語道,“西陵離,為什么你總有那么多人愛著,為什么你總要奪走我的一切……”
幾個自小伺候南宮意歡的丫鬟面面相覷,看著南宮意歡卻誰都不敢出聲,不知何時,一個略膽大的丫鬟湊過頭來,獻計道,“公主,還記得徐家小姐嗎?”
“提那個廢物做什么?”南宮意歡吼道,卻見小丫頭不慌不忙,又說道,“當(dāng)初徐家小姐投桃報李幫著公主對付西陵氏,可是憑著徐小姐一人之力能殺死西陵離?公主就不懷疑徐小姐可是身后有什么特殊的力量幫襯?”
聽小丫鬟一提點,南宮意歡才警惕起來,詢問道,“你知道多少?”
小丫鬟對著南宮意歡輕輕一拜,附耳說道,“聽聞南荒的畬姬娘娘一直對西陵離有怨見,公主何不借她的力量除掉西陵氏?!?p> 南宮意歡大驚失色,吼道,“你要本公主與魔族合作,你活膩了……”
小丫鬟依舊面不改色,只是說道,“公主可以殺了奴婢,可是公主也不想想,如今的西陵離她的身邊本就有個怪人幫襯,公主不借魔族的手,還有別的辦法進入西陵峽嗎?只怕,公主也只能干望著,若她西陵離一生躲在西陵峽,公主到老恐怕也難以如愿了。”
說到這,南宮意歡猶豫了,她遲疑的回應(yīng)道,“你讓我好生想想……”
小丫鬟輕輕一拜,說道,“公主好生思量,奴婢告退!”見小丫鬟退出房間,南宮意歡一臉猶疑。想起自小到大的點點滴滴,她心心念念的庭軒眼里永遠都只能看見西陵離,她的親弟弟自小癡戀西陵離,就連母親南宮錦也對西陵離青眼有加欲承大統(tǒng);加上在南越時的委屈,新婚之夜被趙星云閑置,一直到和離書兩人分開,趙星云都未曾走進她的屋子;若他趙星云真如傳言所說不對女人感興趣也就算了,可偏偏西陵離一出現(xiàn),趙星云便被勾魂奪魄迷的神魂顛倒,對她棄之如履。這一切的一切,南宮意歡全部歸罪于西陵離,她所受的委屈,她得一一向西陵離討回來。南宮意歡想著,手緊緊握成一個拳頭,指甲似乎都快嵌入肉里;身邊的丫鬟都提著氣小心翼翼的伺候著,生怕稍有不慎就會被南宮意歡責(zé)罰。
夜深時,南宮意歡卻失眠了,她細細琢磨著白天小丫鬟說的話,想著如果可以借魔族的手除去西陵離這個障礙,付出些代價似乎也沒什么,于是,她差人喚來白天覲見的小丫鬟;那小丫鬟不卑不亢的站在南宮意歡的面前,問道,“公主可是思慮好了?”
南宮意歡也不是傻子,她仔細打量著眼前的人,說道,“你不是我身邊的人,你是誰?讓我和魔族結(jié)盟可有什么目的?”
小丫鬟淡淡一笑,說道,“公主好聰明,我的確不是公主身邊的奴婢,我本來的身份是魔族畬姬娘娘身邊的侍女,我的姐姐叫英招,是被西陵離所殺,所以,西陵離也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這點,我與公主不謀而合?!?p> “是嗎?”南宮意歡輕蔑的問道,“你姐姐都能被西陵離所殺,你要我憑什么相信你可以殺的了她;況且你私入蜀域,若被我母親知道,足以將你斬殺,你又憑什么覺得我會幫你?”
“我相信公主不是傻子,西陵離可是你母親曾經(jīng)內(nèi)定的太子妃,你兄弟有朝一日登基為王,你這個公主該何去何從,還是未知。”小丫鬟輕描淡寫的說著,其實已經(jīng)觸碰到南宮意歡的逆鱗,她絕不允許有人搶走她的一切,雖幾句話,已經(jīng)足以讓南宮意歡抓狂。
“你帶我去見畬姬,越快越好?!闭f完,南宮意歡打發(fā)小丫鬟離開,小丫鬟只是微微點頭,轉(zhuǎn)身消失在迷朦夜色之中,留下南宮意歡獨自糾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