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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名傳

第六章 演技派大師

弘名傳 黃尚陽 6733 2024-01-20 15:45:00

  無邊的愛意化作游絲苦苦縈繞,又如五月滿城翻飛的柳絮,彌漫著整個天空;垂柳最是無情,柳枝輕搖無端爭相送別。寂靜的街道,沉默無言的影子,沸騰的心事更難以訴說。平陽正胡思亂想,不知不覺快到了皇宮外城,一小隊人馬匆匆走近。平陽仔細一看,領(lǐng)頭的是千牛衛(wèi)將軍李矛。還沒等平陽發(fā)問,李矛說到:“公主,皇上讓我接你回宮。弘寺正,你也跟我們走一趟吧!”

  穿過皇城外城南薰門、皇城內(nèi)城朱雀門,來到皇宮正門宣德門。弘名注意看了宣德門一眼;宣德門金釘朱戶,畫棟雕甍,覆以銅瓦,鐫鏤龍鳳飛驤之狀,巍峨壯麗,光耀溢目。穿過宣德門,行走在奇花異卉之間,流水假山超凡脫俗,殿與殿、閣與閣布局精巧。面似含露的宮娥穿梭在小橋流水之間,走向珠光寶氣宏偉的宮殿;悅耳的絲竹聲浸入耳膜,這一切讓人神魂俱醉!這真是:“麗宇芳林對高閣,新裝艷質(zhì)本傾城。映戶凝嬌乍不進,出帷含態(tài)笑相迎。妖姬臉?biāo)苹ê?,玉樹流光照后庭?!?p>  進入升平樓,小皇帝李文邕正在觀看歌舞。李矛讓平陽公主和弘名暫且等待,他去向皇帝通報。李矛返身說到:“公主,萬歲讓你立即回自己的宮殿歇息。弘寺正,你在這里等著。”弘名第一次見皇帝,借此機會仔細打量打量,只見小皇帝身著團龍常服,眉清目秀,儀表偉麗,氣質(zhì)非凡,像一位書生充滿了書卷氣,是一枚優(yōu)質(zhì)有貴族氣息的大帥哥。皇帝李文邕正親自操刀彈著琵琶,琵琶聲聲大珠小珠落玉盤。伴舞的宮伶魚列珠璣,如池水泛起的漣漪,隨著舞池中央的舞者,激起層層浪花。中央舞者衣著粉色長裙,衣袂飄飄,翩若驚鴻,步步生蓮,步步蓮花。曲終舞停,李文邕讓李矛叫過弘名,弘名給皇帝行禮請安后,皇帝看了看一會弘名淡淡說到:“弘卿,夜深了,你回去吧!”

  弘名第一次進皇宮,第一次欣賞到宮廷舞蹈?;丶衣飞?,他不禁想起了南唐后主李煜的詞《玉樓春》:“晚妝初了明肌雪,春殿嬪娥魚貫列。鳳簫吹斷水云間,重按霓裳歌遍徹。臨春誰更飄香屑?醉拍闌干情味切。歸時休放燭光紅,待踏馬蹄清夜月?!?p>  第二天,平陽公主想起弘名所托之事,早早去拜見皇帝哥哥李文邕,介紹了弘名大名城之行,說道:“如果薛懷說出實情,弘公子想請皇兄特赦薛懷!”李文邕聽后說到:“如果薛懷果真說出事情真相,我可以赦他無罪!另外,你讓弘卿把薛懷交待的記錄謄寫一份,讓他親自拿來呈給我?;拭?,皇兄多問一句,你是不是喜歡弘名那小子?我看人不錯!”平陽一聽噌的一下臉就紅了,慌忙答道:“哪有呀!”“你瞞不過皇兄的!說,他是不是陪你逛過一次街?今天是不是請你赴宴又單獨把你送回來?如果你真的喜歡他,朕可以給你賜婚。如果他不答應(yīng)的話,我可以治他的罪!”“皇兄,千萬別這樣!等一段時間吧,那呆子不知知不知道我的心意,我想等他主動向我表白!”“好吧!但有一條你必須記住,下次外出讓李矛帶人跟著你!”

  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明明白白自己的心意卻不能說出“我愛你”,雖說特別思念,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但自己身為公主還是應(yīng)該矜持些!為了把皇兄的意思傳達過去,還是麻煩小青做個信使吧。平陽想了想,找來紅絲帶,把要傳的書信給小青系上。紅絲帶呀紅絲帶,月老是否用它把紅線牽?

  大理寺,弘名讓盧進請來薛桃,向她傳達了皇上的圣意。薛桃陰霾多日的臉終于舒展開來。薛懷就這么一個閨女,親情召喚下有什么不可為的呢?何況王承思做的是違背儒家傳統(tǒng)道德之事!薛懷決定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向弘名如實交待。原來,王承思素有大志,早有不臣的想法,尤其是看到權(quán)臣田孜權(quán)傾朝野,獨霸朝綱;而當(dāng)今皇上卻整日不理朝政,只知玩樂游戲人生,更堅定了他的信念~如此玩劣糊涂的李文邕都可以擁有天下,那么他聰明絕頂?shù)耐醭兴紴槭裁床荒茏鲞@天下的主人?說干就干,王承思剛開始時準(zhǔn)備仿效燕昭王修一座“黃金臺”來招攬各種能人異士,只不過怕過于招搖引起朝廷的注意,才改為私下網(wǎng)羅各色人材,有謀士、道士、醫(yī)士、甚至是各地來投的雞鳴狗盜之徒和走投無路的亡命之徒。文有張謹(jǐn)給他出謀劃策,武有大將賀弼、鄭永新,都是有勇有謀之人。張謹(jǐn)給他出九字方針“緩稱王,廣積糧,暢人脈”。一切行動都私底下悄悄進行?,F(xiàn)在已招募的兵力達十萬人之眾,并且在大名城東的太岳山山坳設(shè)立了“和豐”、“泰豐”、“順豐”三個糧倉,所儲備糧食夠十萬人軍隊三年之需;在大名城西擴大了都作院,加大各種武器制作;在京城,每年都要送太師田孜金瓜子兩箱,每當(dāng)有對己不利的奏折都請?zhí)珟焿合隆A渴组L每年都有大量孝敬費,讓他們替自己說好話。宮里有內(nèi)侍中使袁文應(yīng)作內(nèi)應(yīng),掌握皇帝的一舉一動,皇宮里稍有動靜立馬第一時間送達大名城。福王李覺早已察覺到王承思不軌行為,幾次上奏折建議對王承思采取行動,為此王承思懷恨在心,早已動了殺機,親自策劃了朱雀大街刺殺案。至于禁軍殿前諸班中誰是內(nèi)鬼調(diào)包了大力金剛箭,只知道是魏博老鄉(xiāng),姓字名誰不清楚。延康坊的宅子和通化坊的廣聚軒酒樓是王承思讓我置辦的,錢他出產(chǎn)權(quán)記在我名下。

  真相大白了,王承思已完完全全越過了底線,成了標(biāo)標(biāo)準(zhǔn)準(zhǔn)的叛臣逆子!想不了許多了,必須把薛懷交待的情況立即上疏給皇上!小青傳來訊息,讓弘名后天跟皇上一起去皇家獵場云夢澤圍獵。

  云夢澤在京城的東南方,山巒連綿起伏,高低錯落有致,猶如一幅山水畫卷,盛裝著蒼松古木,洋溢著迷人的風(fēng)景線。山梁東方是無際的草原,野草肥美,可盡情縱馬馳騁;草原的邊緣月牙湖清澈見底,游魚恣意,水鳥云集。

  旌旗列列,戰(zhàn)馬嘶鳴,護從大臣和侍衛(wèi)簇擁著皇帝李文邕,幾千參與圍獵的士兵在一聲令下形成一個巨大的包圈,將獵物圍在中間。小皇帝李文邕縱馬追逐獵物,新任千牛衛(wèi)將軍郭子興領(lǐng)著一小隊侍衛(wèi)緊緊跟隨著皇帝,確保他的安全。平陽公主一身戎裝,倍顯英姿颯爽!她和弘名步行慢悠悠跟在后面。兩人沉默無語,平陽正低著頭想心思,忽然一頭受驚嚇的梅花鹿斜沖過來,眼看就要撞上平陽公主,說時遲那時快弘名一把拉過平陽,拽進了懷里。兩人目光相接,如電光閃爍交錯在夜空,又如巨石投進了平靜的湖面激起層層漣漪,那一眼千年的眼神,似要看清了對方的來世今生。平陽真想用眼神逼視對方,用強光照進對方的心底,看看這榆木疙瘩、這呆子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無奈公主的身份又不得不讓她矜持,平陽收斂了目光,眼前迷離似水中月、鏡中花?說什么前世有緣需千年的等待,難道今生的等待還不夠漫長?!平陽感覺自己就像剛剛受驚的小鹿,心兒噗通噗通,心里輕輕地喃喃呼喚“弘名!弘名!”弘名感到絲絲慌亂,趕緊輕輕松開手,說到:“公主,嚇著沒有?”“嚇著了,誰叫你把人家摟的那么緊!”“對不起,等我們找到皇上后我給你玩?zhèn)€小把戲,給你賠罪!”

  話說李文邕縱馬帶著他的一些侍衛(wèi)已經(jīng)甩開眾人,這些侍衛(wèi)是他平日精心觀察后挑選的,他們穿越了森林,走過了溪流,最后來到了一個無人的密林深處。李文邕勒住馬的韁繩停了下來,他看著眼前的這片森林,然后對他的侍衛(wèi)們說:“這里沒人,你們殺我了吧!“這句話像是一個雷霆震擊,讓所有的侍衛(wèi)都驚呆了。他們看著李文邕,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

  但是,李文邕的臉上,卻沒有任何的驚慌和恐懼。他看著他的侍衛(wèi)們,等待著他們的回應(yīng)。一些侍衛(wèi)的臉上露出了恐懼和迷惑,他們看著李文邕,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開玩笑。而另一些侍衛(wèi)的臉上露出了堅定和決心,他們看著李文邕,他們知道,他們的任務(wù)就是保護皇帝,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他們都會盡心尺力,恪盡職守。這時郭子興抱拳答到:“臣等愿誓死保衛(wèi)皇上,決不做此大逆不道之事!皇上指到哪,我們就打到哪,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看到這一切,李文邕滿意地笑了,他的心中有了答案。他知道,他的侍衛(wèi)們是真心忠誠于他的。他們不會背叛他,他們會用他們的生命來保護他。

  見到皇兄李文邕后,平陽迫不及待追問弘名:“你的小把戲呢?”“行,馬上開始。不過我想請皇上下令把圍撤了。我的把戲名字就叫“守株待兔”,我們幾個人只須站在這里原地不動,獵物就會自己送上門來?!崩钗溺咭埠芎闷?,趕緊下令把人馬撤了。弘名口中發(fā)出三長二短強烈哨音,一只金雕盤旋俯沖而下,穩(wěn)穩(wěn)地落在弘名的左臂上。“公主,這是“元神”,我訓(xùn)練已久的老伙計!”弘名輕輕地捋了捋元神的羽毛,嘴里嘰哩咕嚕說著誰也聽不懂的鳥語,然后一抬手,元神已直入蒼穹消失在天際。須臾過后,隨著一聲犀利的長鳴,元神已翱翔在高空,在它的下層?xùn)|、南、北三個方向次高空各出現(xiàn)三只白色海東青,形成一個圍三缺一的扇形包圍圈,隨著元神的變幻嘯鳴,海東青齊聲發(fā)出凄厲的鳴叫,如天雷滾滾刺破了蒼穹,同時俯沖而下包圍圈越收越緊,林中各種小動物頓時驚慌失措失了顏色,朝著缺口方向~眾人站立的地方狂奔而來。平陽于心不忍,慌忙喊到:“不要射箭,放了它們吧!弘公子,趕緊停下來,讓元神帶它們離開!”弘名聽后立馬發(fā)出強烈的長哨音,海東青立刻展翅升騰,隨著元神一起消失在云端。不幸的是,依然有只慌不擇路的兔子撞死在眾人眼前的一棵樹上。

  誰也沒見過這種狩獵場面,在眾人還在回味之時,弘名請皇上屏退左右,把關(guān)于薛懷交待情況的奏折交給了他。李文邕看后長時間不語,最后說了句:“看來到時候了!”是的,到時候了,該介紹介紹李文邕了!

  梁朝末年,天下大亂,民不聊生。李文邕的父親老皇帝李承泰決心救民于水火,率領(lǐng)唐元武、李坤、田孜、范杰等一班文臣武將推翻了梁哀帝的統(tǒng)治,建立了齊朝。建國后李承泰豪情萬丈,勵精圖治,采取“敦教化、擢賢良、恤獄訟、均賦役”等措施,興辦學(xué)校,整頓軍隊,使齊朝呈現(xiàn)出欣欣向榮的喜人景象。但常年的操勞使他積勞成疾,五十二歲的李承泰在南巡途中突然染上重病。他把小舅子田孜叫到面前,握著他的手情真意切說到:“我的身體恐怕是不行了,但我的孩子你的外甥們還年幼,還不能擔(dān)當(dāng)大任。今后的大事只能托付給你,希望你能盡心輔佐我的孩子,完成我未盡的事業(yè)。”臨死前,李承泰擔(dān)心自己的孩子不能服眾,才希望自己一直看好的小舅子能夠幫助自己,田孜含淚許諾,悲痛告別,一代人杰放心合上了雙眼。李承泰駕崩后長子李文慶繼位。人死萬事皆空,李承泰再也想不到在他死后田孜會獨攬大權(quán),不但殺掉他的長子齊閔帝李文慶,還殺掉了一大批追隨他的功臣!

  晉王唐元武在太原戍邊,遠離朝堂,對田孜不構(gòu)成威脅。司空李坤和田孜政見不合,田孜就設(shè)法排擠他打擊他,李坤無法施展抱負干脆辭官回鄉(xiāng)。吏部尚書范杰一干人反對他,田孜就說他們是結(jié)朋黨,企圖“謀反”,誅滅了他們的九族。權(quán)力的滋味太美妙了,在排除了異己獨霸權(quán)力后田孜有點想入非非,希望能逐漸培養(yǎng)自己的勢力,有朝一日能取代齊閔帝李文慶,登上皇位。但他知道,現(xiàn)在追隨他的人并不是對他多么衷心,他們的內(nèi)心大多是保護李承泰的利益,擁護李承泰的兒子,所以必須慢慢圖之。

  但是,事情的發(fā)展往往出人意料,很快田孜就發(fā)現(xiàn)了新的敵人~他擁立的小皇帝李文慶,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氣,慌忙應(yīng)對這個心腹大患。原來,李承泰死時李文慶年紀(jì)雖小,但已有了自己的觀察力和判斷力。雖說自己被擁立為帝,自己只不過是個傀儡,朝政全部把持在田孜手中。李文慶從小成長在英武的父親蔭庇下,沒有機會鍛煉自己的城府,面對田孜的專政,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氣。表面上他對田孜維持一定的恭敬,背地里早已躍躍欲試,認為自己是皇帝,不能凡事都要受田孜轄制。李文慶開始一系列動作,召集士人編輯圖書,提倡節(jié)儉,嚴(yán)禁貪污腐化,完全是一派賢明君主的架勢,令朝臣欣喜,百姓歌頌,田孜暗自著急。田孜當(dāng)然不能容忍李文慶的光輝帝王形象深入人心,他一面假惺惺地表示歸政于李文慶,一面牢牢地握緊兵權(quán),以防不測。李文慶對田孜同樣嚴(yán)加提防,生怕稀里糊涂地遭遇不測,暗中聯(lián)系對李承泰死心塌地支持的將軍李遠,準(zhǔn)備一舉鏟除田孜。田孜見李文慶有了防備刀槍不入,就暗地里買通了太監(jiān)袁文應(yīng)和御廚李安,給李文慶的食物下了毒。李文慶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田孜的毒手,當(dāng)他吃到下毒的飯菜,立刻察覺到味道不對,又覺五臟六腑一陣劇痛。李文慶不愧為李承泰的長子,臨危不亂,知道自己性命不保,頭腦卻還清醒,他迅速地思索著后事。他也有幼子,但他知道如果幼子落到田孜手中,不過又是一個傀儡,國家的大任必須交給一個能沉得住氣又有頭腦的人。

  李文慶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六弟李文邕。李文慶和李文邕一起長大,兄弟間親密無間,作為兄長,聰穎好學(xué)的李文慶相當(dāng)疼愛與自己一樣好學(xué)的李文邕。李文邕也是個有氣度有見識的人,李承泰在世時,更是對李文邕有高度的評價,他曾經(jīng)說:“成吾志者,必此兒也?!袄钗膽c下定決心,忍著劇痛一字一句地對急急來參見的大臣們口述遺言:“魯公是朕的弟弟,只有他能繼承大統(tǒng)?!按_立了李文邕的繼承權(quán),李文慶才斷了氣,在場的大臣無不愕然,對田孜的狠毒更加記恨在心。

  田孜本想在李文慶死后,立一個好控制的皇子為皇帝,沒想到李文慶臨死還擺了自己一刀,對即將繼位的李文邕,田孜懷有強烈的敵意。無奈群臣情緒激昂,李文邕的繼位勢在必行。田孜早就知道李承泰的六兒子不可小看,李文邕順利繼位,他就是齊武帝。此時田孜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以后再伺機除掉李文邕。

  繼位后的李文邕卻大大地出乎田孜的意料,他竟然對田孜感恩戴德,處處討好田孜,讓田孜都感到了吃驚。李文邕對田孜處處尊重,就連和田孜說話也不敢坐在座位上,一定要站起身,畢恭畢敬;他視田孜為再生父母一般,凡事都聽田孜的話;他命令國家的誥命不得稱呼田孜的姓名,必須尊稱為“晉國公“;就連田孜的母親,他也孝順有加,逢年過節(jié)親自拜見,不時噓寒問暖….

  一開始,田孜有些懷疑,但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三年、四年……李文邕年復(fù)一日地尊敬田孜;數(shù)年如一日地荒疏政事,喜愛玩樂。他漸漸放下心來,看來,李文邕不過如此,幼時小聰明,長大了卻因為環(huán)境優(yōu)渥而耽于享受,并且,他打心底里認為自己能當(dāng)上皇帝,純粹是田孜的功勞。這樣一個不理政事又對他感恩戴德的皇帝,最符合他的心意,他對李文邕越來越放心。

  今年春天農(nóng)歷四月初五,李文邕特意在紫宸殿舉辦晚宴,為田孜慶生。紫宸殿鋪設(shè)錦繡維帳,張燈結(jié)彩,君臣歡聚一堂,席間有音樂、舞蹈助興。眾人酒興正酣,田孜開心暢飲已有醉意,忽然用手指著樂官鄭中丞鄭小蘋說到:“你那個什么,給我們唱一首什么來著,哦哦……想起來了叫什么錦繡被里翻紅浪。”“晉國公,我不會唱”鄭小蘋答到。禮部尚書胡純?nèi)缯~笑道:“晉國公,那是鴛鴦被里翻紅浪!鄭中丞,我把詞和詞牌名抄給你。”

  《蝶戀花·鳳棲梧》

  “蜀錦地衣絲步障。屈曲回廊,靜夜閑尋訪。玉砌雕闌新月上。朱扉半掩人相望。旋暖熏爐溫斗帳。玉樹瓊枝,迤邐相偎傍。酒力漸濃春思蕩。鴛鴦繡被翻紅浪。”

  鄭小蘋看后,依然堅稱“這艷詞俚曲我唱不了?!崩钗溺呗犅劜淮笈?,說到:“晉國公的話你都敢違逆。來人,把她拉下去勒死!”看到李文邕的所作所為,田孜對當(dāng)朝皇帝更放了心,也開始一心一意地享受獨攬朝綱的快樂。就這樣雙方似乎形成默契,小皇帝繼續(xù)自己的吃喝玩樂,田孜繼續(xù)自己的獨霸朝綱。

  李文邕圍獵幾日過后,田孜從外地視察回到京城,按慣例前去皇宮參見皇帝。他看到李文邕和往常一樣,對他畢恭畢敬,噓寒問暖。拜見完皇帝還要去拜見太后,太后是他的姐姐,田孜也維持著對姐姐的恭敬,而李文邕每次都站在一旁,坐都不敢坐。這一日,他們聊了幾句,就向太后居住的宮殿走去。李文邕憂心忡忡地說:“舅舅,太后最近不知怎么了,身體不太好,御醫(yī)診治幾次后也沒見好。我想請您給她念一段《金剛經(jīng)》,給她祈祈福?!疤镒巫匀灰豢诖饝?yīng),李文邕面露喜色,連忙從懷里掏出一卷紙,上面著:“南無阿彌陀佛,愿您六時吉祥,?;垭p增;身體康健,常保平安……”

  田孜接了過來,在恭恭敬敬地拜了太后以后,開始為太后朗讀《金剛經(jīng)》,太后聽得津津有味,他也越念越投入。突然,田孜覺得后頸被什么東西猛然一擊,劇痛之下,他大叫一聲栽倒在地,立刻就有一侍衛(wèi)沖了上來,抽出佩刀朝他就砍,田孜不敢相信眼前發(fā)生的一切。這時,又有一個人持劍沖了進來,來者正是千牛衛(wèi)將軍郭子興。那一瞬間,田孜下意識地看向四周,他看到了李文邕高深莫測的臉孔,那雙沉默平靜的眼睛緊緊地盯著他,這個當(dāng)了十年皇帝、對自己點頭哈腰的人竟然是這種表情?在那一瞬間,田孜想到李承泰對李文邕的評價:“成吾志者,必此兒也?!霸谶@最后一刻,田孜才明白自己的對手有多可怕,他雙目圓睜,在絕望中斷了氣。

  田孜死亡的消息很快傳遍了長安的大街小巷,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飛揚跋扈的田孜竟然這么輕易地被收拾掉,而一向深藏不露的李文邕已經(jīng)穩(wěn)坐朝堂,有條不紊地命令眾大臣緝捕田孜的同黨,誅殺田孜全家。人們用畏懼的目光打量著已經(jīng)當(dāng)了十年皇帝的李文邕,他們從這一刻開始才終于認識這個人。十年來,他吃喝玩樂,荒疏政事,不過問朝廷上的一切,對田孜恭恭敬敬,原來都是裝的。

  李文邕在田孜和所有人面前演了十年的戲,沒有任何人看出破綻,這份不動聲色的城府,既讓人畏懼,又讓人驚嘆,大臣們也對他們的皇帝心服口服,再也不敢小瞧這個還沒在治國上一展身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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