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叫楚戈

　　秋無際想都沒想過這貨會冒出這樣一句話來。

　　她感覺今天的創(chuàng)世神和昨晚不太一樣了，昨晚說是說“慌也沒用”，其實那心中打鼓的驚懼感她還是能夠體會。

　　畢竟這位真的只不過是個普通人，普通人被劍架在脖子上，能在面上勉強保持冷靜，已經(jīng)是心理素質(zhì)很不錯的表現(xiàn)了。

　　可今天好像完全沒有了，不僅沒有，反而有點見到親人般的愉悅，和一點惆悵。

　　這是怎么回事兒？

　　“你都說殺我不需要用劍的，先把劍收收?！背旰芷届o地道：“我不記得我寫過你喜歡把劍架在別人脖子上，一般就是直接砍了，會這么架著就是不想殺?！?p>　　“……”秋無際有點憋氣地發(fā)現(xiàn)，這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可能不是自己，是這位創(chuàng)世神。她這回沒有放下劍，冷冷道：“你怎么寫，我就要怎么做嗎？”

　　“以前或許真是這樣。”楚戈終于轉(zhuǎn)過頭，沖她微微一笑：“但既然你不愿，以后我們商量著來?！?p>　　秋無際皺眉。

　　“你出現(xiàn)的那一刻，我心中隱隱感到了一段劇情?！背甑溃骸霸谖視鴮懙膽蚍葜?，外人不知的時候，秋無際正在嘗試第一次渡劫——這就是你這次出現(xiàn)的緣由？”

　　秋無際深深吸了口氣。

　　他真能感知到自己在做什么，不僅僅是書寫。

　　真是神祗之能了。可他明明只是一個普通人……這條線到底是怎么貫通在一起的？

　　“你這么做很危險吧？”楚戈低聲道：“其實你現(xiàn)在過來的還只是神念。身魂被位界相隔，可能導(dǎo)致游魂無憑，消散在時空里。便是過來的過程中，也可能深陷時空亂流，被絞為齏粉?！?p>　　秋無際冷笑：“你的世界，你說了算?！?p>　　楚戈搖搖頭：“我沒做過這個設(shè)定，因為沒有相關(guān)劇情……這可能是位界之間自有規(guī)則，所謂次元壁就是如此。但我覺得我可以打個補丁，讓你過來變得容易，不需要這樣冒險?！?p>　　這回秋無際真驚了：“你真要幫我出來？”

　　“實話說，我很佩服你?！背曷溃骸拔疫B一本書的成敗都難以自主，看見朋友的黯然離去也無能為力。我不敢想象，如果我是你的話，當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一切都只是書中故事，世界不知真假，命運任人擺弄，甚至連以往自己的思想與行事都是別人寫出來的，那到底還算不算自己做的？往昔的記憶是幻是真？這種人生觀顛覆的迷茫，我會發(fā)瘋。你想掌握自己的命運，這是理所應(yīng)當?shù)氖虑椤瓌e喊打喊殺的，我會幫你。”

　　秋無際瞇著眼睛盯著他，她覺得這突如其來的文青氣就離譜。剛剛昨天還是一個會寫“要找也該是創(chuàng)世之父神”的猥瑣貨好不好，還是個寫后宮曖昧文，滿腦子意淫怎么在花叢穿梭的登徒子，這番話說出來怎能不讓人警惕萬分？

　　但不得不承認，真的說在了心里，那種共鳴真騙不了人。

　　是啊，以往自己的回憶，全是他寫的。

　　那到底算不算自己做過的，經(jīng)歷過的，思考過的？

　　全是假的嗎？就像是某些傀儡術(shù)植入記憶的性質(zhì)一樣嗎？

　　乃至于整個人算是真實的嗎？現(xiàn)在呢？

　　秋無際內(nèi)心反復(fù)翻涌的，盡在這里。

　　楚戈伸出兩只手指捏著劍身，慢慢挪開：“那天你嘗試寫飛升，但無效……我后來想了想，未必是因為邏輯問題，也有可能是因為沒發(fā)布的原因，壓根沒定稿所以不算數(shù)。我們再做個測試，這次我寫，寫在新稿上暫不發(fā)布，看看有效無效？”

　　那劍居然真被挪開了……

　　楚戈很自然地坐在電腦前開機，口中還要說：“你省點力氣，把意念固形變成一把堅實的劍明顯會縮短你在外的時間，其實最好連衣……唔……”

　　秋無際剛剛有些走神的眼眸瞬間變得兇戾。

　　楚戈急忙補救：“我說的是外面那身法衣太厚重，可以輕衫行事會好一點的……”

　　“砰”地一聲，楚戈的頭被摁在了鍵盤上。

　　秋無際的聲音如出幽冥：“本座不殺你，難道不能揍你嗎！”

　　楚戈悲劇抬頭：“鍵盤要壞了……”

　　“你們這是什么法寶，甚不經(jīng)事！”

　　楚戈木然打開文檔，測試了一下，鍵盤居然還能用，心中暗叫這鍵盤牛批，以后還買這牌子……不對，買這么硬的干嘛，嫌臉不夠疼？

　　MMP怎么說你也是我的“造物”，沒我哪有你，不能放尊重點？

　　吐槽歸吐槽，楚戈也知道這時候沒辦法和她說什么暴力是不好的，秋無際的表現(xiàn)其實已經(jīng)算是夠冷靜了……雙方的隔閡還得慢慢來。

　　他打開大綱文件，在“人設(shè)”一欄的“秋無際”下面，“能力設(shè)定”欄目中加了一行：“多次自我嘗試破界飛升，雖沒成功，卻找到了神游域外的方法，可以身魂隔界而不失、穿梭空間裂縫而不迷。”

　　點擊保存。

　　口中說：“我估計是改不了次元壁的規(guī)則，也不能瞎改，萬一別人跑出來就亂套了，所以只能對你打補丁。這是根據(jù)你自己的行為而推演出的能力，理論上是自洽的，現(xiàn)在就看未曾發(fā)布只是作為設(shè)定存在的話是否生效?！?p>　　秋無際默默感受了一下，眼神越發(fā)復(fù)雜。

　　有效。

　　她確實感到了自己的能力進化，極為勉強的神游已經(jīng)開始游刃有余，粗略估計在這里呆的時間可以延長好幾天。

　　連確認發(fā)布都可以不需要……

　　這個男人真可以這樣肆意往自己的身體里塞東西……呃好像用詞不是很準確。

　　秋無際心中有些亂，哪還顧得上用詞。

　　這男人如此弱小卻又對自己有這么重要的影響能力，是不是應(yīng)該囚禁逼迫，讓他不斷強化自己？

　　可是……

　　楚戈忽然轉(zhuǎn)頭，微微一笑：“可是你畢生驕傲，原本明明是生死之間闖來，靠自己聰明穎悟浴血奮斗而成的修行，變成想要靠人賜予算是怎么回事？”

　　秋無際眼眸再起煞氣：“你對我了解得如同肚子里的蛔蟲，難道不知道，你這么說出來又要挨打？”

　　“可你為什么要打我呢？”楚戈站起身來，平靜地道：“我難道不是在幫你？”

　　他指著顯示屏，眼眸里漸漸有了種難言的光彩：“我傾注了所有美好幻想寫出來的女人，有了自己的靈魂，不再是冰冷的文字……對于一個編織世界的人來說，這是怎樣一種肯定和驚喜？按照你那個世界習慣的說法，如果我在求道，那么秋無際，當你掙脫書中存在的那一天，那便是我的道途。”

　　秋無際安靜地看著楚戈的眼睛，那眼眸深處分明有一絲狂熱的意味，如同她那個世界里的老朋友老對手們，對自己的道途最堅定的追逐。

　　這是一個有“道”的人。

　　說不定……這就是大家的世界能夠連通的原因？

　　“其實相見兩次，你都沒有問過我的名字，你急于擺脫自己的處境，這個男人只是一個解題的關(guān)卡，只有怎么對待，不在乎他叫什么……但我覺得，你很有必要認識一下?！背杲K于向她伸出手：“我叫楚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