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聲巨響,將軍姓張
月光下,侯方生踽踽前行。
地面的尸骸太多了,沒個下腳處。他只能從那些人的身體上踩過去,有時候踩在別人的肚子上,有時候踩在別人的頭上,但總是踩不到地面。
地面的血太厚,每當(dāng)他一腳落下去,下方總傳來嘩啦嘩啦水花激蕩的聲音。
他還從來沒有走過這樣一條路。
他沒有回頭,因為他知道,一旦自己回頭,說不定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就泄了。說不定自己會忍不住跑回去。
那樣的話,父親又會說:“你啊,比你哥哥可差遠了!”
呵呵……父親啊,你現(xiàn)在還這樣認為嗎?
……
侯恂怔怔地望著廣寧門大街上,那個單薄的身體。
他背著那個磨盤大的黑色箱子,箱子將他的腰都壓彎了。
腦海中,一個小小的孩子興沖沖地朝他走了過來:“父親,我也能背誦新唐詩了?”
“是嗎?”侯恂面無表情地將撲向自己懷中的孩子推開,隨口問到:“用了多久???”
“用了……半年!”孩子踟躕地說到。
“哼!”侯恂不屑地笑了一下,“你啊,比你哥哥可差遠了。你哥哥只看了一遍,便全記住了!”
“哦!”那孩子便悻悻地離開了。
……
噠噠噠!
槍聲短暫地響起,將侯恂的思緒從回憶中拉扯了回來。
前方長街上,終究還是有人忍不住,持著火銃沖出來,朝那孩子開了一槍,旋即被徐勝的槍火壓制。那個持火銃的人當(dāng)即爆成了一團血霧,連帶著他所藏身的那一片屋子,都被機槍的火力給掃成了廢墟。
侯方生一個趔趄,腳下一滑倒了下去。
“方生!”侯恂終于忍不住叫了出來,蹌踉向前奔了一步,旋即被一只大手給扯住。
侯恂終于忍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間,那個跌倒在地的身影又重新爬了起來。依然沒有回頭看一眼,而是一聲大吼,朝著城門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了起來。
……
正陽門城樓上,李過靜靜地看著廣寧門大街上那個小黑點。
“他要干什么?”
身后無人能夠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此時,他已將兵力收縮至內(nèi)城,外城城墻上,每個士兵要分守十個城垛,還需要隨時關(guān)注城外那只兵馬,兵力捉襟見肘。
“來人!傳我命令!”李過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一股危險的信號,隨著那個黑影開始奔跑,變得越來越強烈。
“敢死隊上前,阻止他!”李過大吼到。
話音剛落,便看見廣寧門下,一道耀眼的白光閃過。
“轟!”
白色的火光閃過,似乎將天地間的月光都炸開了。
耳朵里響起嗡嗡地鳴叫,似乎整個天地都顛簸了起來。腳下竟然站立不穩(wěn),用力扶住城垛,這才穩(wěn)住身形來。
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見。李過用力地擠了擠眼睛,強忍著滿眼眶的淚水,虛著眼簾,這才發(fā)現(xiàn),廣寧門的上空,一朵蘑菇云正冉冉升起。
這一切不過發(fā)生在瞬息之間,李過還來不及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耳邊又響起了雨點般的聲音。
廣寧門崩碎的磚石,竟然落到了正陽門上!
那爆炸的威力,竟然兇猛至此!
“廣寧門!守住廣寧門!”李過大吼到。
他松開扶住墻垛地雙手,想要從城墻馬道上奔過去。
卻在松手的一瞬間,整個人都站立不穩(wěn),一跤跌在了地上。
這才發(fā)現(xiàn),身后的親衛(wèi)隊和傳令兵,個個也如他一般,趴在地上,如瞎子、聾子、跛子……站起來又倒下,站起來又倒下。
“廣寧門!”
他連站起來也顧不得了,往廣寧門的方向上爬了過去。
一邊爬一邊嘶吼著!
“廣寧門!”
城外響起了如潮水般的喊殺聲!
……
“城門已破!我們走!”徐勝大喊到。
廣寧門那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同樣也將朱由檢等人震了個七葷八素。此時他們的狀況,并不比正陽門城樓上的李過要好多少。
不過有徐勝叮囑在先,一個個都躲在了箱子的后面。所以恢復(fù)得稍微快了那么一點。
“搬箱子!每個人都有,能搬多少搬多少!”徐勝大吼到。
他將彈鏈纏繞在身上,直到身上都快掛不住了才罷手。
手里端著20kg的重機槍,朝著正陽門城樓上開了一梭子。
噠噠噠……
夜空中亮起一道紅色的弧形軌跡,將他和正陽門城樓鏈接了起來。
距離實在太遠,他此舉也只是起了心理壓制的作用。
身邊每個人都如他一般,身上纏繞著彈鏈,然后再左右手各摟著一個箱子。
盡管如此,現(xiàn)場還是剩下了三四個箱子無法搬走。
“走!不管了!都走!趕緊走!”徐勝大吼到,端著機槍,率先走了出去。一腳踩在一只人手上,心頭涌起一陣膩味,有一股泛酸的味道想要從口中噴涌而出,被他生生地壓了下去。
“不行!都帶走!”卻聽朱由檢一聲大喊,又放下手中的箱子,將剩下的彈鏈繼續(xù)往自己身上掛。
有他帶頭,剩下的幾個人也如法炮制,全身都掛滿了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膹楁?,徐勝一眼看過去,就像是7個穿著紅銅鎖子甲的變形金剛一般!
這些子彈的威力,所有人都親眼見過了,誰也不舍得放棄一絲一毫。
若是再給他們足夠的時間,他們都恨不得將彈殼都給撿回去。
那可是銅??!
即便是用來鑄錢,也可以鑄出好大一筆了!
有了這些累贅,速度自然快不起來。再加上地面實在難行,有個倒霉家伙摔了一跤,彈鏈掉得滿地都是,又慌慌張張地撿起來重新披掛,更耽誤了一些時間。
徐勝手中的機槍一刻未停,但見哪里有響動,便是一條火舌掃過去,也不管那里有什么阻擋,統(tǒng)統(tǒng)打得稀碎。
似乎有一隊大順士兵舉著門板、大盾朝他沖鋒過一輪,但是一通子彈梭過去,便連鬼影子都見不到一個了。
槍管發(fā)燙,徐勝好幾次都不得不脫下纏在手上已經(jīng)被燒焦的濕抹布,重新?lián)Q上一塊。
就這樣,一行人走走停停終于來到了被炸毀的廣寧門門口。
……
廣寧門都整個被掀飛了!
城墻口出現(xiàn)了一道丈許寬的豁口。
徐勝還來不及感概這城墻真他媽厚,便見一匹高頭大馬嘶鳴著從城外往城內(nèi)狂沖了進來。
“哈哈,老子是第一個進城的!”馬背上的騎士大叫著。
“別進去,快撤啊——“徐勝大喊了一聲,被經(jīng)過的馬屁股直接擠得差點摔倒。
“將軍何人?”朱由檢大聲問道?;实蹛勖褪?,眼睛里閃著精光!
“哈哈,本將軍姓張!”騎士已經(jīng)打馬沖過了城墻豁口,遠遠地甩下一句話:“玉皇大帝跟老子一個姓!哈哈哈……”
橙黃橘綠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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