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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何澹澹,山島竦峙

第五章 深宮冷人

水何澹澹,山島竦峙 喬策瑜QCY 5066 2021-11-23 19:00:00

  易映渾身上下已然濕透,她感覺頭腦發(fā)昏,只能搖搖頭使自己神志清醒些,她跪在劍鋒之下,略帶哭調(diào)地說:“我乃中郎將之妻,請轉(zhuǎn)告大司馬,中郎將病危,需要請宮中醫(yī)官為他診治。”

  “你不知道夜闖皇城是死罪嗎?”士兵吼道。

  易映拜倒在沒過腳踝的雨中:“妾,死不足惜,只求將軍開恩,我情愿死在將軍劍下!”

  士兵收起劍鋒,背過身去,打開了宮門,同僚說:“那我們怎么交代啊!”士兵說:“中郎將是大司馬的愛子,他若出了事,我們也是死路一條?!?p>  易映艱難地站起身正準備進入皇城,一個嬌小的身影策馬而來,叫住了她。

  “夫人,不可入宮啊!”黃玉穿著男裝,拉著韁繩,跳下馬來。“夫人,中郎將已經(jīng)無礙,請夫人速速回府!”

  聽到龐越已無大礙,易映松下心中這一口氣,她頓時頭痛欲裂,漸漸失去了意識,閉上眼睛之前看見連亦和黃玉擔憂地向她撲來。

  龐越第二日一早就被滿城鼓樂之聲驚醒,他忽然坐起身,喊著:“韜韜,韜韜!”

  景若激動地淚珠滾落:“公子,您醒了!”

  “外面怎么這么吵?吵得我頭疼!”他嫌棄地捂著耳朵。

  “公子,今日天子迎娶龐襄為后。”景若輕盈著揉著他的太陽穴,“再過一個時辰,立后大典就要開始了?!?p>  “父親襄妹嫁給景紳?”龐越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在龐越心中萌生,他抓住景若的手腕,“確實是襄妹?不,我要參加立后大典!”

  “公子身體剛剛好轉(zhuǎn),這種場合,您去不得??!”景若阻攔道。

  “我非去不可!”龐越說,因為我的韜韜決不能嫁給景紳。

  皇宮里各處都飄蕩著象征著喜慶的紅綢,紅綢沖擊著這位少年天子的眼球,他仿佛在一層層紅綢中嗅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景紳愣愣地坐在妝臺前任憑宮女們擺布。從昨天到現(xiàn)在,景紳早已在心里罵了自己一萬次,他不該為了逞一時之快,對龐真發(fā)難,白白連累皇后斷送了性命。

  而今又要娶他殺母殺妻仇人之女,可他不敢反抗,若真把龐真逼急,弒君的事情龐真干的出來。

  宮人們給他換上了一身純金線繡制的龍袍,他默默地撫摸著胸前的五爪金龍,此時此刻,他哪還有一點帝王的尊嚴???

  走出殿門的那一剎那,景紳腳下一軟,栽倒在地,宮人門手忙腳亂地想把他拽起來,他大吼道:“都給朕滾開!”

  啟宣殿乃上朝參議朝政的地方,本不應該在此處冊立皇后,可大司馬獨斷專權,非要自己的女兒在啟宣殿接受群臣叩拜,引得滿朝文武非議。

  禮部尚書帶頭抗議,竟叫龐真讓人拉下去當場杖斃,殺雞儆猴,再也沒人敢提出異議。龐越一身朝服站在廊下,死死觀察著轎子里新娘的一舉一動,后面跟著的連亦也把心提了起來,他真怕皇后真的是楚韜韜,公子會如何?

  景朝的皇后吉服是寶藍色的,上面用金線繡著百鳥朝鳳,鳳冠厚重無比,象征著無上的權利。曾幾何時天下的女子都想成為母儀天下的六宮之主,可龐襄卻一臉迷茫地從轎子里走出來,走向她未知的命運。

  龐襄一步步地朝景紳走去,龐越看清新娘的面龐之后,松了一口氣,還沒等片刻,后面的女使又走入他的視線。龐越攥緊了拳頭,父親竟然讓韜韜做皇后的陪嫁女使,那豈非韜韜一輩子都得困在皇宮?

  突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力量驅(qū)使著楚韜韜,讓她朝眾臣處瞟了一眼,正好對上了龐越幽怨的雙眸。楚韜韜輕聲對龐越說了三個字然后轉(zhuǎn)身跟隨皇后的腳步走向殿中央,龐越也讀懂了她的唇語。

  帝后二人相視而站,龐真牽起龐襄的手,交給景紳,一時涕淚橫流地哽咽道:“陛下,我把襄兒交給你了,你定要好好待她,我的好女婿?!?p>  好女婿三個字,在朝堂上炸開了鍋,龐真此言不就是向天下人宣告,天子已然是他的女婿。景紳與大臣們一樣,對龐真恨之入骨卻不敢發(fā)作,他只好咽下這口氣,緊握龐襄的手說:“大司馬放心,朕會對皇后好的!”

  龐襄爽朗一笑說:“父親,您放心,陛下會對女兒好的!”

  景紳挽著龐襄接受眾臣參拜,參拜畢,張丞相上前一步說:“陛下,您和皇后是不是該拜一拜大司馬?”

  “你說什么?”景紳不可思議地望著張丞相。

  張丞相躬身道:“陛下,平民百姓婚嫁,還要叩拜雙親高堂,所以陛下為人子婿,應當叩拜大司馬!”

  “可朕是天子??!”他指著大司馬,眼神中充滿著憤恨,“大司馬雖然是皇后之父,但也是朕的臣子,天下間哪有君拜臣的道理?”

  “陛下,大司馬為了景朝,為了陛下殫精竭慮,若無大司馬,說不定陛下早已成為薛明諱的囊中之物,陛下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里迎娶美嬌娥嗎?”張丞相又道。

  龐真命人搬了個金椅,他挑釁般坐在景紳面前,面對咄咄相逼的文武大臣,景紳后退兩步,他想撞死在龐真的金椅上。

  一旁的楚韜韜見勢不妙立刻擋在景紳面前,對龐真說:“大司馬,下臣有個大膽地提議,讓下臣著陛下之冠代替陛下與皇后向你行禮!這樣一來,既能君臣分明,二來全了大司馬與陛下翁婿之義!”

  龐真滿意地點點頭,楚韜韜手捧天子之冠,與龐襄一起向龐真行了禮,此時才算作罷。

  滑稽的封后大典就此結束,連亦跟著龐越出了宮,連亦說:“想不到楚夫人竟有這般智謀,若無夫人,陛下怎能下得了臺面?!?p>  “父親讓韜韜入宮,只怕沒那么簡單!”龐越說,“韜韜剛才對我說讓我忘了她,只怕兇多吉少了!”

  “不會吧,皇宮全在大司馬掌控之中,楚夫人既然是大司馬的人,怎會有危險?”連亦問。

  龐越站在馬車上,遙遙望著皇宮:“還記得靈江一役嗎?陛下被父親逼著上了戰(zhàn)場,戰(zhàn)火紛飛間,韜韜曾見過陛下最無助最卑微的時候?!?p>  連亦蹙著眉:“那怎么辦?”

  “我相信我的韜韜會逢兇化吉的!”龐越咬牙道,“景紳若敢傷韜韜分毫,我也不怕?lián)蠌s君之名?!?p>  喜殿內(nèi)紅燭已經(jīng)燃燼,仍不見景紳的影子,龐襄早已換好了寢衣,她端莊地坐在喜床上,最終沒能戰(zhàn)勝困意,倒在了床上。

  楚韜韜正要給龐襄蓋上被子,一柄鋒利的匕首抵在她的頸部,她轉(zhuǎn)過身子就著昏暗的燭火,對上了景紳玉石俱焚的眸子。

  “陛下,要殺了下官嗎?”楚韜韜臉上不見一絲懼意。

  “你怕死嗎?”景紳問。

  “當然怕?。 背w韜輕松道,“人不怕死,那還活著干什么?”

  “想不到曾經(jīng)叱咤風云的巾幗英雄廖楚珞,如今也成了貪生怕死的無膽鼠輩!”景紳嘲諷地搖搖頭。

  “陛下,有話咱們出去說,不要吵到皇后安寢!”楚韜韜說。

  豈料景紳喪心病狂,拿著匕首刺向熟睡中的龐襄,楚韜韜一手抓住他的腰帶,將他甩了出去。龐真所料沒錯,龐襄一旦進宮,危機四伏,景紳不會放過她。

  她把景紳拉倒偏殿,把他推到案前說:“陛下,您無辜,皇后就不無辜了嗎?她還那么年少,不該成為政治斗爭的犧牲品。”

  “你去告訴龐真,朕企圖殺他的愛女,讓他把朕殺了吧!”景紳有氣無力道,“總而言之朕都是亡國之君,宿命是逃不掉的?!?p>  景紳萎靡不振的樣子,真讓楚韜韜厭煩,楚韜韜走到景紳面前說:“只要陛下安分守己,對皇后好,下官敢保證,您絕不會有性命之憂?!?p>  “可朕不想再茍活了!”景紳癡癡地笑了笑,“朕原以為,大司馬比朕大三十歲,朕可以熬死他,可他有兒子有孫子,他們一代代人都要控制朕,謀奪朕的江山。包括那個晉江的薛明諱,口口聲聲說來救朕,其實也在覬覦朕的江山,本質(zhì)上與大司馬又有什么不同?”

  “既然陛下心知肚明,就更要好好活著了!若陛下都不心疼自己,又有誰會心疼陛下?陛下累了,下官先告辭了!”楚韜韜退了下去,重新守在皇后寢殿外。

  朗朗明月之下,龐越坐在府中花園的涼亭里,對月飲酒,連亦拿了一件披風給他披上。

  “易映的病情如何?”龐越問。

  “夫人只是傷寒,無大礙,公子無須擔心!”連亦抱拳道。

  龐越給連亦倒了一杯酒,示意他坐下:“來,陪我喝一杯,就當恭賀我納妾之喜了?!?p>  “公子當真要納黃玉?”連亦急道。

  “黃玉獻上靈藥救了我,我問她有何所求,她說要伺候我一輩子?!饼嬙胶攘艘槐疲瑹o奈地笑笑,“我只能待她一輩子,就只能好好待她。其實我最對不起的還是景若,曾經(jīng)我許她正妻之位,一心一意,我都沒兌現(xiàn),我娶了易映,又愛上了韜韜!”

  連亦一飲而盡,說:“情情愛愛之事,屬下不懂,但我知道,她們能嫁給公子,都是她們的福氣。”

  一個月后,安石從外面匆匆而來,在景紳耳畔說了一句話,景紳大喜,立刻起身去找皇后?;屎笤趯嫷罾锞毩曃璧福w韜在一旁彈著琴給她奏樂。

  景紳像一陣風般闖了來,坐在香案前,指著楚韜韜:“朕有個好消息要跟你分享,中郎將今日歡天喜地地納妾?!?p>  楚韜韜一下子用力過猛,琴弦便斷了,龐襄不知所措,回首問道:“楚女使,怎么啦?”

  “回娘娘,下官一時手滑!”楚韜韜又轉(zhuǎn)向景紳,“時辰不早了,下官去張羅陛下與娘娘晚上的膳食!”

  “那給我準備些糯米飯,宮里的糯米飯確實比大司馬府里的好吃!”龐襄一臉柔和地看了一眼景紳,又說,“給陛下燉些鴿子湯,陛下愛喝!”

  “你怎么知道朕愛喝鴿子湯?”景紳急切地抓住龐襄的手臂,問。

  楚韜韜識相地退了出去,為陛下皇后關上了殿門。

  “我去詢問了伺候陛下長大的嬤嬤,嬤嬤說陛下喜歡鴿子湯,卻從不當著外人的面喝?!饼嬒逭嬲\地說,“可妾身不是外人,楚女使更不是,所以,陛下,在我們面前,陛下不必掩飾,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p>  景紳的內(nèi)心為之一振,沒想到龐襄會對他那么好,難道她和楚韜韜真不是龐真的眼線嗎?嬤嬤是先太后的心腹,絕不會隨便把這個秘密告訴一個她難以信服的人。

  “皇后,你會畫丹青嗎?”景紳從香案筆架上拿起一枝毛筆對龐襄說,龐襄搖搖頭,他又說,“那好,朕教你!”

  龐襄接過毛筆,景紳握著她白皙嫩滑的玉手,一筆一畫教她繪制丹青。景紳的畫功舉世罕見,他幾筆下去,一幅畫就成了。龐襄一臉驚嘆道:“陛下畫的可是咱們景朝的大好河山?”

  “大好河山?”景紳松開了手,站起身,背對著龐襄,自嘲道,“我看是支離破碎的河山吧?”

  龐襄也站起身對他說:“那陛下,教臣妾繪制丹青吧,臣妾定會日日用心學的?!?p>  景紳一回頭,望著滿臉笑意的皇后,唏噓不已,心想,自己是受害者,她何嘗不是呢?如花的年紀卻被迫入宮,與自己一起被困在龐真一手編織的金絲籠里,失去自由和希望。

  景紳凝視著龐襄,扯出一抹久違了的笑容說:“好,朕教你!”

  自從聽到龐越納妾的消息,楚韜韜不知為何心里非常難受,還莫名其妙升起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她為了啟兒才不得已和龐越擔了個虛名,楚河漢界她分的很清楚,相處到現(xiàn)在她也只拿龐越當朋友,從無一絲一毫的越矩,她篤定她心里只有慕柏。

  可哪怕她再逃避現(xiàn)實,不想面對,慕柏早已離開,兩年多了,慕柏已經(jīng)化作一副枯骨,哪怕她為慕柏報了仇,慕柏也回不來了。

  楚韜韜伺候龐襄安寢后,她提著一盞宮燈順著宮道漫無目的地溜達,不知不覺竟然又想起龐越。她搖搖頭,使自己不再想他.

  一個年輕的內(nèi)侍掂著一個精美的食盒朝她走來,擋住了她的去路。內(nèi)侍弓著身子,施禮道:“楚大人,如此良宵,可愿同我一起共度?”

  “放肆,你個登徒子!”楚韜韜正要發(fā)火,內(nèi)侍直起身子,楚韜韜兩眼放光說,“龐越,怎么是你?你不是正在……洞房花燭嗎?”

  龐越一臉調(diào)皮地指著她:“楚韜韜,你是不是吃醋了?”

  楚韜韜臉頰泛紅,背過身子:“哪有?中郎將不要胡說八道!”

  龐越從后面環(huán)住楚韜韜的腰身,臉頰貼著她的耳畔,說:“韜韜,我對你的心意,你該明白的,或許,現(xiàn)在你心里還沒有我,我可以等,五年,十年,二十年,我都可以等,等你真真正正接納我的那一天。”

  楚韜韜無奈地笑了笑,低頭小聲道:“還二十年?過不了十年,我就成了半老徐娘了?!?p>  “半老徐娘又如何?”龐越拉著楚韜韜,讓她強行轉(zhuǎn)過身子,“韜韜,如果上天讓我先遇上的是你,而不是景若,你將是我唯一的意中人?!?p>  “可惜沒有如果,你遇上的是景若,而我遇上的是慕柏?!辈恢滥欠N力氣驅(qū)使著楚韜韜,讓她主動抱著龐越,腦袋貼在他的心口,“龐越,如今我身在宮中,不知道還能不能出去,我答應你,如果你我還有緣分,我會珍惜這段緣分的,我會試著淡忘慕柏?!?p>  龐越大喜過望,抱著楚韜韜,久久不愿放手,直到聽到三聲鳥叫。

  龐越不舍地松開了手:“我得走了,韜韜,我下次再想辦法看你啊?!?p>  楚韜韜驚愕地指著遠方的樹梢:“該不會,你讓連亦給你放哨?你是翻墻闖入皇宮的?”

  “對?。 饼嬙綄⑹澈羞f給楚韜韜,“這些都是卞城的小吃,你來了多日,我都沒帶你到城中逛逛,就給你打包了些來。”

  “你知不知道,夜闖皇宮是死罪?。 背w韜眼泛淚花,語氣中充滿責怪之意,“下次不要再來了,城墻那么高,多危險??!”

  龐越寵溺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放心吧,有連亦呢!”

  楚韜韜掩護著龐越到了城墻邊,連亦站在墻上拉著他,他說:“韜韜,在宮里定要保護好自己,我會救你出來的!”

  楚韜韜點點頭。

  黃玉心灰意冷地坐在喜殿內(nèi),床榻上鋪滿了紅棗、花生、桂圓、蓮子,桌子上堆滿了關夫人送來的賀禮。這一切與此刻落入冰窖的黃玉形成鮮明對比

  黃玉又想起龐越入洞房的時候同她說的話,龐越換下喜服,語氣如冰,毫無表情地看著她:“黃玉,抱歉,救命之恩我不能以身相許,只能給你這個名分。”

  那一刻她苦惱極了,卻要佯裝大度地說:“沒關系,公子,我只要能守在你身邊,便心滿意足,別無所求。”

  黃玉負氣地扯下蓋頭,走到門口,就聽見門口的丫鬟議論紛紛,說第一夜公子都不來,日后哪有她的出頭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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